亚瑟似乎有些不放心她独自呆在床上,他反复告诉安妮,如果有事就叫他,或者摇一摇床头的小铃铛。
安妮懂事地点点头。
亚瑟并没有立刻去厨房,他叫苍鹰就近找个医生来检查一下安妮的身体,才着手准备兔子醒来的第一顿饭。
安妮远远地就闻到香味了,她想要下床去看看,但是身上酸软无力,她只是倾身,就难以控制地摔在地上,摔得她眼冒金星。
她老实躺了会,幸好亚瑟在屋里烧了火炉,地面并不冷,她缓了缓,尝试自己攀着床沿上床。
安妮第一次发现床原来这么高的吗,她爬上去怎么这么艰难啊!
很快,她妄图自力更生的行为就被亚瑟发现了。
“安妮!”
安妮回头,她这一回头,坏了,攀到一半的身体又摔回地面,痛得她‘嗷’地怪叫一声。
亚瑟脸都绿了,快步上前,放下粥,将躺在地上扭动的兔子抱到床上,又好像实在不解气,他照着兔子的屁股墩扎扎实实地‘啪啪’打两下。
安妮忍不住‘哎呦哎呦’叫。
要说她的伤不严重,她连床都上不去,要说她的伤严重,她居然还能还手!
安妮的用唯一能动弹的左手,胡乱锤亚瑟的胸膛,嘴里大声嚷着:“我是病人!你怎么能打病人!你怎么能打淑女的屁股!你太粗鲁了!”
亚瑟气笑了,按住她不老实的手,照着她的屁股又打了一下,“我刚刚告诉你,如果有事就叫我,结果你自己在地上扭得和蚕蛹似的,很享受是不是?”
安妮坚贞的灵魂总是不合时宜出来作祟,她的嘴可比屁股硬得多,打死不认错,哼哼道:“你打吧,打坏了你就白救了!”
卧室霎时安静,安妮直呼不妙,果然,亚瑟的眼眶猩红,瞳孔里仿佛有两盏跳动的火焰。
趁着亚瑟还没有发作,安妮马上柔弱地按住太阳穴,“忽然头痛呢,应该是太饿了……”
兔子依然是熟悉的兔子,没心没肺的兔子。
亚瑟抿唇,将粥拿过来,兔子已经坐好,微微张嘴,一副等着亚瑟喂的样子。
粥的温度十分合适,安妮一小口一小口,吃相秀气。
她吃了一半,往后仰了仰,“亚瑟,我想喝一点苹果汁。”
亚瑟蹙眉,“先把粥喝了。”
“不想喝了,你给我一点苹果汁。”
亚瑟端着碗起身,“你等我一会儿。”
安妮见亚瑟离开,卧室门重新合上,才用手捂住嘴唇,压抑的咳嗽震得她的胸腔撕裂般绞痛,她迫切地想要喝到桌子上的水,她不能,至少在亚瑟回来前,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又弹回一点,亚瑟垂下手,碗碎在地上,他跨过混着残粥碎片的一滩,扶住伏在枕边的兔子,她脸上露出极痛苦的神色。
安妮的确很难受,但是她知道,亚瑟不会比她好受,在昏迷的这一段时间,偶尔意识回笼,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无比清晰地听见了亚瑟那天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印刻在她的不聪明的小脑袋里,她相信亚瑟喜欢她,他们无需重新开始,无需再做选择,只需要她的身体好一点点,一点点,他们就可以开始一场姗姗来迟的恋爱了。
可是现在的她,既不能告诉亚瑟,“我早就喜欢你啦,”也不能告诉亚瑟,“我没事,我很好,不用担心。”
枯萎的玫瑰无法承受大雨的滋润,将死的安妮,也无福享用亚瑟爱意。
第27章 撒谎的是小猪
安妮终于不再咳嗽,可是意识又开始昏沉,亚瑟紧紧地抱着她,她感到亚瑟在颤抖。
亚瑟也会害怕吗?
安妮的额头抵在亚瑟的肩上,她应该说点什么,在自己还能说点什么的时候。
“萝卜小粥很好吃。”安妮没话找话,她呼吸困难,肺部有种隐隐作痛的灼烧感。
“你想天天吃吗?”亚瑟揉了揉安妮的头发。
啊,好熟悉的问题。
“想,”安妮笑着回答。
亚瑟稍稍低头,他亲吻安妮的发丝,“天天吃小粥会腻,我每天都给你做不一样的。”
“好。”安妮勾了勾亚瑟的手指,“撒谎的是小猪。”
“撒谎的是小猪。”
山羊医生匆匆赶到木屋,亚瑟带他上楼,他给安妮量了体温,检查一番安妮的伤口。
他之前来过几次,对安妮的情况还算了解。
只是这次,很奇怪,他呼噜两把山羊胡子,根据他多年从医的经验……
亚瑟要和他去外面,安妮叫住他们,她直言并不怕知道结果。
山羊医生还有些犹豫,亚瑟对他点点头,示意可以说。
“兔子小姐的伤已经治无可治了,她被狮子带毒的爪子捅穿肩膀,又在冷水中浸泡,很有可能会受寒而死……”
亚瑟瞄了他一眼,山羊医生一惊,马上说下文,“但是……恕我冒昧多嘴问一句,这位小姐是不是之前吃过强效抗感冒的药?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在好转了,只是兔子小姐吃的药有很严重的副作用,会咳嗽,这是很正常的。”
亚瑟和安妮立刻想到他们吵架的导火索:“不感冒”药水。
为了确保老山羊没有胡诌,亚瑟又找了几个医生,一一问过,回答都大同小异。
安妮确实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顺利回到他的身边了。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安妮就是吃吃睡睡,偶尔短暂地昏睡,亚瑟会一脸担忧地守着她。她依然咳嗽,肩膀无力,气息虚弱,甚至几次呕吐,亚瑟身上被她弄得一团糟。
她如果清醒着,就适时开几句玩笑,她生动的表情,独特的语调,往往很快就会让比安妮还不开心的亚瑟开心一会儿。
又过了半个月,安妮生活勉强自理,但她还是没骨头一样窝在亚瑟的怀里看魔法书,寻找改善‘不感冒’药水的方法。
大大大商机啊,想不到这小破药水居然这么好使,救了她的小命。
只要稍微改善一下味道,森林富婆,指日可待。
亚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时间陪她,他偶尔需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他会经常带她出去逛,免得她的四肢退化。
安妮发现苍鹰还在木屋前的树上呆着,她冲她大声说:“哎!你不去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冬吗?这里很很冷的!”
苍鹰没反应,亚瑟招招手,它立刻从树上飞过来,落在亚瑟的肩上。
“?”
“它很喜欢你,你想摸摸它吗?”
“?”
安妮摸了摸苍鹰的羽毛,顺滑,柔软。
“这是你的鹰?”
“嗯,”亚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藏的,他再招招手,苍鹰展翅盘旋,消失天际。
怪不得他能找到湖边去,安妮暗暗琢磨着他放只鹰在她门口的用意。
但是这种事太费脑子,安妮琢磨几秒就抛开不想,自顾自玩去。
安妮喜欢踩地面风干的脆脆的落叶,蹦上去,就会发出很治愈的脆响。
直到某天,她踩在一大片貌似是落叶,实际上是被落叶掩盖的屎的时候!她彻底改掉了这个习惯。
安妮有非常好的祛疤药水,脸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没有痕迹了,肩膀上的疤痕则需要亚瑟每天为她换药。
起初亚瑟还能做到目不斜视,正正经经上药,最近他的手停留的时间愈发长。
夜晚沐浴前,安妮在浴室做了一套热身运动,确定全身上下没啥大问题,她洗得白白净净,准备进行下一步了。
这天亚瑟不在家,安妮正等着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去书房翻出压箱底的《妖艳兔子修炼手册》,《发情期必备一百种姿势》,《论如何进行氛围感第一次交配》
每一本都保存完好,宝贝,全靠你们了!
安妮找个隐蔽的角落,耐心看了一刻钟,文字终究还是限制了她的想象,她还是得观摩一下真实的交配,当然,她可不想冒着被打断兔头的危险去偷窥别人的隐私。
安妮收好秘籍,打算去大熊家问问他有没有啥好东西分享一下,大熊已经度过两轮发情期,安妮现存的宝贝书籍也都是他给的。
大熊家离安妮家并不远,前一段时间他还搬家了,从一个小树洞住进一个大树洞。
可能熊就是喜欢住树洞吧。
但当安妮看见快有她两个卧室粗壮的树干……怎么说呢,是她小瞧了一棵树多能长吧。
安妮正要敲门。
“你轻点啊!猴急什么!”
屋里传来女子的断断续续的媚斥,还有些奇怪的声音。
“请问……”安妮小声说,“是大熊家吗?”
很快,大熊拉开门,脸上憨憨地笑,“安妮?你有事吗?”
在大熊面前,安妮很娇小,她一眼就看见大熊松垮垮的裤子,很友善地指了指,“你的裤子没系好。”
大熊一阵手忙脚乱。
安妮歪头盯着他的屋里,“我刚刚好像听见绵羊老板的声音……”
还真是绵羊老板。
啊,她又知道了,怪不得大熊会跑到东山,怪不得绵羊小姐会好心点着火把来找他们,怪不得绵羊小姐可以种诺大的萝卜地,怪不得依照大熊上个月就花光这个月钱的性格还能住大树洞。
安妮全明白了。
“没事,我就来看一眼,你们继续。”安妮面不改色,说完就跑。
第28章 淑女不会问不雅观的问题
亚瑟循着安妮收集原料的轨迹,走到一颗松树下。
苍鹰落在树枝,收拢翅膀。
亚瑟屈指敲敲树干。
松鼠冒出头破口大骂,“大清早的谁啊!敢吵小爷睡觉……”
话没有说完,人已经被亚瑟薅在出来甩在地上,咕噜噜滚两圈。
“你有病?”松鼠狼狈地吐出嘴里的泥土。
亚瑟冷冷俯视它,扯了扯嘴角。
“你故意带安妮去狮子洞的?”
松鼠不清楚安妮是谁,但是带去狮子洞的只有一个兔子女巫,现在她的姘头来找他算账了?
“哥,你怎么能说我故意的,我也不想啊,谁知道里面有狮子!”松鼠焦急辩解,他面色遗憾,“哎呀,多好一兔子啊,要说她也是命不该绝,您节哀,好吧,节哀。”
亚瑟缓步靠近松鼠。
因为安妮的伤,他没时间来追究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狮子已经死了,但是诱骗安妮去狮子洞的松鼠还活着。
松鼠在这里住着,他不知道有狮子出没?他只不过心怀侥幸,反正可以把兔子留下来喂狮子,他靠着爬树的本领大可跑掉。
兔子承受的痛苦,他死一万次都不为过,亚瑟一向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而这松鼠还敢和他打哈哈。
他一言不发抓住松鼠的衣领,快步往不远的小溪去。
松鼠好似终于发现自己惹到什么不得了的人,立刻哀哀求饶,“大哥饶命!我错了我错了!我……我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
松鼠被无力地拖拽,他死死抱住路上的树干,手上被磨出血痕,当他看到小溪,涕泗横流每只手指都努力挥舞,挣扎,叫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只知道那附近有兔子小姐所需要的原料,就……就指了条路给她……求求你……我一定好好去她的坟前拜一拜……”
亚瑟停在湖边,松鼠以为自己的求饶有用了。
亚瑟一把抓住松鼠的头发,松鼠头皮剧痛,脸跟着仰起,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冤枉。
“你有没有告诉过安妮,你带她去的地方是狮子洞?”
松鼠立刻笃定,“告诉了告诉了!但是她执意要去……”
反正倒霉兔子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随他怎么说。
只是当他越过亚瑟,看见肃静的苍鹰,它凝视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骗人。”
“安妮遇见狮子后,你在做什么?回家睡觉?你去叫人了吗?”亚瑟又问。
松鼠嘴唇颤抖,“哥……哥,不是我不是叫……”
亚瑟不想再听他说废话。
“既然这样,你也试试在水里泡着是什么感觉吧。”声音淬冰,寒可彻骨。
亚瑟将松鼠的头按进水里,松鼠的反抗如螳臂当车,全无作用。
很快,又有一个生命死在冬天到临之际。
松鼠的尸体躺在溪边,亚瑟在上游几步洗净手,慢条斯理擦干净。
苍鹰围着亚瑟转悠一圈,熟悉它的人一定能感到它的兴奋。
亚瑟望向木屋的方向,漫不经心,“吃吧。”
然后抬步离开了。
森林冷漠又寻常的一幕落下,不狠心不能成为丛林之王,不狠心不能侍奉丛林之王。
亚瑟到家的时候,兔子还没有回来。
他正准备去找她,安妮推开院子门,慢吞吞走进来,看起来心事重重。
她走近了才发现亚瑟,“哎!你回来了!”
亚瑟还没有批评她,不和他说一声就独自跑出去玩,她已经凑上来,神神秘秘地说:“我刚刚才发现,原来大熊和绵羊老板同居了……绵羊老板你记得吗,就是东山卖我们萝卜地那个!”
见亚瑟狐疑地盯着她,安妮挺了挺小胸脯,“真的!我亲眼看见他们两个在屋里这样那样……”
最后几个字安妮说得含含糊糊,她还胡乱比划了几个亚瑟看不懂的动作,然后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你懂”的表情。
亚瑟确实懂,他并没有一丝一毫和安妮分享八卦的喜悦,脸色不太好看,“你亲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