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冒犯本少主在先。”
朝灵:“我方才无意撞你一下,还道了歉,这也算冒犯吗?”
她心知季闻雪指的是她先前拿剑指人,面上却装不懂:“罢了,既然少主觉得冒犯,那为了同窗情谊,我还是赔个罪为好,接着!”
一剑挥开,朝灵扔过去的石子被弹飞,季闻雪似在隐忍,估计是为了保持风度。
朝灵又道:“啊对不起扔错了,这回才是真的赔礼。”
她哗啦啦扔出一大堆东西,众人只觉眼花缭乱看不清是些什么。
季闻雪又一剑劈开眼前一颗石子,却不料石子裂成两半,散出浓烟,场上忽然浓烟滚滚,季闻雪不能视物,只能从雾中跳出。
他只觉身侧有人掠过,怀中一凉,低头看去,自己手中已被人塞了东西,定睛看去,却是只奇丑无比的大头鱼,触手冰凉滑腻,两腮翕动,嘴巴还一张一合。
他顿时一阵反胃,却听朝灵哈哈大笑:“这是我从后山抓来的,炖了汤肯定大补,少主千万不要拒绝。”
堂堂苍云少主,被人公然戏弄,搞得一身鱼腥味,季闻雪脸色一沉,下一秒忽然把鱼甩开,正正拍在成正脸上:“你找死!”
成正:“……”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朝灵见季闻雪动怒,哪敢和他继续打,提剑就跑:“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
季闻雪哪能轻易放过她,铁青着脸满场追杀朝灵,好容易把人堵住,却听耳边响起一阵突兀的铃音。
下一秒他就被人揪着手臂拖离朝灵十米开外。
回头却见元昊长老惊魂未定,沉声道:“少主莫要动怒,就此作罢吧。”
季闻雪怒了:“为何?!”
元昊长老心道要不是老夫拉你这一把,你毕生修为就该被那天杀的铃铛声给毁了。
到时候季鸿羲知道了,非得扒了他老头子的皮不可。
朝灵身上的东西又非寻常大妖所留,凶险异常,此事牵涉甚广,断不可贸来。
但他素知季闻雪爱面子,只道少主金贵,何必同这泼丫头计较。
季闻雪心下不悦,却未再发作,只是提剑转身,愤然离开。
对方肯定在心里把自己大卸八块,朝灵想。
季闻雪不爽,她倒是爽了,想到又能下山,她更快乐了。
她收了剑跑回十四身边,兴高采烈地挤了挤眼睛:“十四我们可以下山了。”
十四“嗯”了一声,神情淡淡,倒是苏钰探出头来看着她:“你胆子不小啊,苍云少主,未来的仙门第一派继承人你也敢惹,你不怕他以后报复你?”
朝灵浑然不怕:“无妨,若打不过,我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而且我只是逗逗他,不至于被赶尽杀绝吧?”
虽说季闻雪没小心眼到找她麻烦,但之后上课遇见时却没给过什么好脸色,每每碰到,倨傲轻蔑之态尤甚,嫌弃不满的眼神都快溢出来了。
朝灵自然也如数奉还,只不过学宫中一半弟子都身出苍云,对季闻雪唯命是从,她整日和十四苏钰几人混一块儿,不久就被苍云弟子针对了。
朝灵不甚在意,依旧每日摸鱼捕兔,练完剑就带着十四到处玩。
直到这日夜间,苏钰拿着新到的传奇话本去找朝灵,想告诉她最新情节里男主人公失忆,顺便吐槽一下逐渐离谱的剧情走向。
结果他从落日西沉等到明月东升,对面房中依然毫无动静。
朝灵虽贪玩,但鲜少晚归,尤其是十四和程月凝也都在房中,他直觉不对,毫不犹豫就敲响了十四的房门。
此时此刻,朝灵正孤零零地躺在浴池之中,睁着眼看着在一片黑暗中发呆。
学宫内设有浴池,天然的洞中温泉,供学子们休息时使用,据说池中设了灵阵,还可助益修行。
朝灵白日被元昊长老逼着练了一整日剑,腰酸背疼,趁为时尚早,便抱着衣服来女浴休息。
温浴养人,她很快就懒在池中,睡了个天昏地暗。
待她醒来之时,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晶灯不知被谁灭了,她捏着火诀找了一圈,发现衣服也不翼而飞。
原是苍云派女修一起来洗浴时,看见熟睡的朝灵,思及此人对少主的恶劣行径,商量几句后,当下便决定离开时卷走朝灵的衣物,教训她一番。
芥子袋被她放在房中,她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穿,身上只披着薄薄一层湿透的里衣,根本没办法回去。
等了半晌都无人进来,最后朝灵只能自暴自弃,躺在池子里,睁着一双放空的眼睛,心想着泡到明早自己会不会肿起来。
修炼多年,她仍旧不喜欢这种又黑又静的环境,彼时她刚被陆霁带回云间,一个人睡在屋子里,半夜总做噩梦,梦见瘟疫和死人,醒过来后盯着一片漆黑,想到爷爷和大黄,总是偷偷的哭。
后来陆霁和师兄们知道后,就在她房中架了很多夜珀,晚上也灯火通明。师兄们夜里还会轮流在帐外屏风后,架一张桌子,读经书道法,守着她入睡。
她幼时颠沛流离,无父无母,确实吃了很多苦头,但总能遇到贵人相助,用善意将她养大成人。
所以朝灵一直觉得自己人生很幸运,也没什么遗憾。
唯一耿耿于怀的,大概是长大一些后,她去当初关押那头黑豹的洞穴查看,却发现石柱坍塌一片狼藉,大猫早已不知所踪,无处可寻。
她承诺过要和它一起逃出去,最后自己却先舍弃了对方。
想到这里,朝灵忍不住晃了晃脚腕上的铃铛,叮当声在浴池中响起,回音阵阵。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快第二次睡着的时候,朝灵听见了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若非修道之人五感灵敏,她一定察觉不到这种声音的存在,因为对方走路不似常人,反而像是某些动物,毫无痕迹。
她泡在水里,不敢乱动出声,呼吸都乱了。
谁这么缺德大半夜跑进来,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你没见到晶灯灭了吗?不觉得奇怪吗?倒是点个灯啊?!
她心跳如擂鼓,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季闻雪派人来取她狗命,黑暗中却听对方脚步一顿,似是看见了什么让人意外的东西。
朝灵更紧张了。
半晌,她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点点凉意:“是我。”
朝灵怔然:“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