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只是昨天不罚你,可没说以后不罚。”
他看着朝灵迅速萎蔫下去的表情,铁石心肠道:“走吧,跟我去见师尊。”
虽然得知了自己病好了就得去藏书阁抄一年书的坏消息,但朝灵以前受罚习惯了,一番吵闹之后心情反而轻松了起来,又碍于自己对不住宋闻星,只能敢怒不敢言地跟着对方来见陆霁。
烈灼之炎是炎兽内丹碎裂之后生出的有形之火,典籍记载甚少,但陆霁近年来花了不少心思在小徒弟身上,翻阅典籍,访遍名医,最后才琢磨出一个能把烈灼之炎取出,又不伤及朝灵性命的办法。
以“流金”为木种,无尽水灌溉,寒冰木心为媒,再用金乌尾羽为引,就能把烈灼之炎从宿主的体内引出。
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对朝灵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陆霁叫朝灵和宋闻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最后一件——金乌尾羽。
金乌是神鸟,已近千年不曾现世,尾羽贵重,凡人难求。
“为师得到消息,过几日的仙盟大会,甄选仙门新秀,胜者可得的奖励之中,就有金乌尾羽。”
苍云派财大气粗,门徒广布天下,仙盟大会开在苍云,季鸿羲也难得大方,把门派宝物都拿出来当做彩头。
宋闻星闻言,神色也认真了起来:“让弟子去。”
陆霁也不卖关子:“为师也正有此意。”
两个人当着朝灵的面商量,却完全没有顾及朝灵的感受,朝灵一听宋闻星要去仙盟大会,终于忍不住了:“可是云间不入十洲已逾两百年,师尊……这样真的没关系么?”
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徒弟,耗费多年的心血,打破自己的规矩,甚至不惜以云间上下的性命来做赌注,去无罪渊找人。
她何德何能,让身边的人为她做那么多?
而她永远都在别人的羽翼和保护之下,未经风雨,理所应当。
她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也什么都做不了。
陆霁看得出朝灵在动摇,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一个刚过了十八岁的孩子,本不应该承受这么沉重的东西。
他还记得刚把朝灵带回来的那一晚,自己固执地要把朝灵收入门下,宋闻星带着一堆弟子的不满来问他为什么。
他说:“她命里有场大火,若烧得太旺,便是天下之劫。”
现下大火已至,他再不能袖手旁观。
“无妨,规矩是死的,”他看着眼前瘦弱的小徒弟,对方眼神的光依然亮晶晶的,和初见时别无二致,“我云间行事,向来只凭本心,旁人若敢指摘,你打他一顿就是了。”
朝灵心知师尊在护短,鼻头一酸,心里也暖融融的。
师门如此,有幸三生。
在云间没住两天,朝灵就跟着宋闻星回了苍云。
她身上带了定心的丹药,临行前陆霁又给她下了个简单的保护禁制,两个人不眠不休御剑,终于在仙盟大会开始前两天,赶到了大会现场报名。
苍云弟子还是那副老样子,衣饰华贵,说话都喜欢用鼻孔看人,朝灵乍一体会,还觉得有些怀念。
“决斗场可不是儿戏,若是因为自己学艺不精,断条胳膊断条腿的,后半辈子可不好过。”负责报名的弟子不情不愿地递过名牌,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二人,有些不屑地劝诫。
朝灵接过牌子,放在手心里转来转去:“这位道兄所言甚是,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想必这决斗场上定是高手如云,依你之见,这仙盟大会参赛的新秀之中,谁能拔得头筹?”
那弟子又看了她一眼:“那还用说,仙门小辈新秀之中,不论修为,才学,相貌,我家少主都一骑绝尘。”
朝灵:“季闻雪?”
那弟子骄傲点头:“那是自然。”
朝灵:“啧。”
金孔雀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开屏,比试还没开始,他的小跟班们就已经开始吹得天花乱坠了。
苍云弟子默认季闻雪能得第一,朝灵反而觉得不太靠谱,两人把写了宋闻星名字的木牌放进参赛用的箱子里,朝灵就提议到处打听打听情报。
她最先找的是苏钰。
仙盟大会在即,苍云学宫的课程少了大半,朝灵回到清风居的时候,院子里难得冷清,她敲门半日,也没等到苏钰来给他开门。
她又转头去敲程月凝的门,对方房门禁闭,听声音也是无人。
十四先前住的屋子被封条封起来,想必当时事情闹得很大,苍云担心沉渊帝君还会回来,干脆连屋子都封上了。
她在院子里转了半晌都没找到人,正打算回去找宋闻星,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赶来。
居然是苏钰。
他来得风风火火,像是有急事,刚和朝灵对上目光,对方脸色就变了。
“季鸿羲在悄悄派人抓你,你怎么还敢回来?”
第1章 破例
天骆一别, 两人再次相见,当时若非苏钰提前通风报信,免去一场无谓之争, 沉渊帝君和苍云说不定要在天骆打个昏天暗地, 轩辕赤肯定会哭的。
“我是陪师兄来参加仙盟大会的, ”朝灵说明自己的来意,又觉得奇怪, “季掌门为何要抓我?”
天骆客栈中,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十四虏走, 苍云的长老也亲眼所见,那现在他们应该只会误以为自己是受沉渊帝君蒙骗,就算要找麻烦也应该找十四,为什么来找自己?
“不知,你被无罪渊主虏走一事仙门已是人尽皆知, 现下你大摇大摆回苍云,未免引人怀疑。”苏钰捏着扇子分析情势,神情似乎有些苦恼。
朝灵却已经想好了:“无妨, 大会在即, 想必也不会有人敢光明正大动手, 留大师兄一人在苍云,我放心不下。”
苏钰便道:“也好,这几日你不要落单,也不要去偏僻之所。”
他神态严肃, 朝灵也跟着不安起来, 自己身负烈灼之炎一事, 除十四和师门外, 仙门之中应当无人知晓, 若季鸿羲下令让人抓她,想必是以为自己和沉渊帝君相互勾结。
“这里毕竟是季鸿羲的地盘,苍云弟子人多,十洲门派又以苍云为首,总之要多加小心。”
“等等,季鸿羲偷偷下令抓我,你怎么会知道?”朝灵听他嘱咐半晌,忽然福至心灵,不解问道。
先前在天骆,苏钰也知道苍云长老追杀十四,现在季鸿羲追杀他,苏钰也知道。
普通弟子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苏钰先前就料到朝灵会生疑,只道:“这回怎么那么机灵了?罢了,实话告诉你,我来苍云只为查些旧事,又正好和这位季掌门有些关系,平日里盯他盯得紧,自然知道些让旁人不知道的东西啦。”
朝灵猛地睁大眼睛。
苏钰却笑看着她:“怎么?清风居里来历不明的就只有我和十四,十四是沉渊帝君,你居然没猜过我的身份么?”
朝灵惊讶的倒不是这个,苏钰来历神秘又学富五车,她早就知道对方非泛泛之辈:“我只是有些惊讶,你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去告密吗?”
听到“告密”二字,苏钰也没太大反应,反而笑了一下:“你要真会告密,就不会站在这里同我说笑了。”
朝灵原本也只是随口问问,苏钰对季鸿羲态度向来微妙,她多少也能察觉一些,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不会过问,何况苏钰对自己多次相助,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沉渊既然肯放你回来,想必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说不定此刻的苍云,早已成无罪渊瓮中之鳖。”他似乎对十四有种莫名的信任,朝灵没想到苏钰会忽然提起,闻言一愣,却没说话。
“或许吧。”她答得模棱两可,现下沉渊帝君失去了记忆,能够留下自己的性命,送她出无罪渊,大概已经算他最后的仁慈了。
或许对千年大妖来说,失去的可能算不上什么重要的部分,但对朝灵来说,那已经是两个人之间所有的交集了。
见她神色有异,苏钰却眯了眯眼:“怎么,吵架啦?”
察言观色的能力太强,有时候也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朝灵默默地想。
朝灵还没开口,苏钰又接着揶揄她:“十四应当不难哄吧,实在不行你就英勇献身,我不信他能拒绝。”
朝灵:“?”
她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耳根忽然就红了:“苏小钰你闭嘴!”
而且凭什么就认定是她惹了十四,还让她哄,自己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吗?
朝灵恼羞成怒,苏钰又摇着折扇观察她,目光如炬,一双笑眼里带着狐狸般的狡黠。
这个反应……那想必沉渊帝君还没把人吃到嘴吧。
朝灵被盯得后背发凉,半晌苏钰盯够了,终于收回目光。
“不逗你了,方才找我,是为何事?”
不用再继续什么吵架不吵架,谁来哄谁的话题,朝灵简直谢天谢地,赶紧收拾了情绪,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找苏钰打听起大会的其他参赛者。
商量完,又闲聊片刻,两人分开后,朝灵去找了宋闻星。
据朝灵了解,此次大会季闻雪也会参加,想必是为了给苍云少主立名,季鸿羲手笔颇大,金乌之羽贵重稀有,拿出来拱手于人,竞争者必然不少。
朝灵又挨个将有实力的对手都调查了一遍,心下总有不太好的预感,宋闻星也是第一次见小师妹这么紧张,忍不住宽慰:“师尊只派你我二人,想必心中有数,不必过忧。”
又过两日,万众瞩目的仙盟大会终于开始了。
专门搭建的玉白高台,宽阔气派,高台东南西北都守着足比人高的巨鹰,目光锐利,羽如硬箭,心怀不轨者,浑水摸鱼者皆不敢造次。
苍云是十洲门派之首,季鸿羲声名无两,盛会也是百年难得一见。
演武场下坐的都是各派翘楚,仙门未来,玉台最近处,坐的是仙门名派长老和掌门,都是有头有脸,有名有望的人物。
朝灵和宋闻星都隐在人群中,烈日升到头顶时,配合着场下沸涌的群情,热得朝灵几乎喘不过气来。
“咚——咚——咚——”三下重鼓敲过,场下也一片寂静,有人缓缓走上白玉高台,朝灵转眼看去,那人一身繁复端庄的法袍,身负一把大剑,面容带笑,往台上一站,便立刻有人喝起彩来:“好!”
“真不愧是十洲第一人,季掌门往那里一站,我都觉得后背发寒,这么大的太阳都觉得冷。”
“方才敲鼓的弟子也是高手罢,若没有浑厚内力,鼓声怎可能如此厚重匀长?苍云还真是人才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