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理工男在星际种田——云一泽
时间:2022-07-09 06:42:50

  雨声太大了,让说话的声音变得无比模糊。
  唐叫伸手拿起挂在门背后的猎管,对男人喊道:“外头太吵了,你还是进来说吧。”
  男人在走进屋子的时候显然有几分犹豫:“那个,我浑身淌着水,鞋子上也都是泥,恐怕——”然而那句“恐怕会把您的屋子弄脏”还没说出口,他就被这间屋子的肮脏程度给惊得瞠目结舌。
  “没事。”唐叫用脚从垃圾堆里勾出一只凳子示意男人坐下,自己则抱着猎管坐在床上,枪口正对着男人的脑门,“你刚才说有什么事来着?”
4
  男人紧张兮兮地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水,遗憾的是透湿的布料没有能够改善情况。
  他那一身狼狈的模样与废屋的环境相当登对,但其本人却显得十分拘束。
  “那个……我是说,呃,我是特异生物研究员,在边境地带开展针对奇特生物的研究活动。希、希望能够对贵府门口那只奇、奇特的生物进行调查。”
  听到这话,唐叫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这毫无威胁性的动作吓到了青年,他带着身下的椅子往后退了一步。
  唐叫没有理他,下了床,径直走到门外,将正在愉快淋雨的小黑抱进了屋。她坐回到床沿,把小黑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对男人做出了一个“请吧”的手势。
  如果她有一点点在集体社会生活的常识,那么她应该先想办法确认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以免自己上当受骗,或遭遇不测。不幸的是这位独居在边境、缺乏父母教养、鲜少与人打交道的女孩没能想到这一点。
  男人犹豫了几秒钟,似乎在判断面前这个长着树一般脑袋的奇特生物有没有危险,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注射器,套上针管,小心翼翼地向唐叫凑了过去。
  唐叫抱着小黑转到侧面:“你这是要做什么?”
  “呃,我、我想从、从它身上收集一些□□。”男人磕磕绊绊地回答。
  唐叫撇了撇嘴,斜着眼睛盯了那根注射器一眼。
  一直到几年前,中庭每年还会派人到边境地带进行人口调查,那些调查员不仅需要统计人口数量,还要对每一位边境人进行血液采样,确保他们没有受到虫族,或者宇宙射线的污染。
  因此唐叫是认识注射器的。
  在采集液体的时候,注射管里应该是空的才对,但唐叫却看到男人手中的注射管里有非常细薄的一层蓝色液体,又或许是什么东西的反光。
  唐叫正要伸长脖子一看究竟,一阵尖锐又粗暴的撞击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接着,她感到小废屋晃了一晃。
  “怎、怎么回事!”男人的手在离小黑的身体还有不到十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望向窗外,一只体型不容小觑的虫族猝不及防地和那看上去无比脆弱的窗户进行了亲热接触后,窗户上的玻璃应声而碎。
  “哇啊啊——”男人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以让唐叫自叹不如的敏捷动作抱头缩在地上,“虫、虫、虫、虫、虫……”
  唐叫不理会男人的怪叫,将小黑往床上一丢,自己则提起猎管,横在身前,双腿一个用力就从男人头顶跨了过去,踩在窗框上,用枪管狠狠地往虫族的肚子上捅去。
  这只虫族的腹部也有坚实的甲壳,唐叫的攻击并没有伤到它,但成功地把它捅下了窗户。
  窗外立刻传来一阵重物掉进水潭的声响。
  从地里溅起来的泥水沾了唐叫一脸。她毫不在意,右手快速地拉开保险栓。
  然而还不等她把枪子儿送进那只虫族的身体,它就已经以惊人的速度调整好动作,再次向窗户发起冲撞。
  唐叫闪躲不及,被它击中,以仰躺的姿势飞进了自家的垃圾堆里,并且幸运地避开了一根高高竖起的尖锐金属棒。
  “啧。”她咂了一下嘴,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一脚踢中正在向她扑来的虫族的脑袋,将它踢到了墙上。
  就在它四仰八叉嵌在墙里的时候,唐叫对准了它心脏的位置,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手。砰的一声过后,那只虫子又在墙上颓废地舞了一下手脚,然后就没了动静。
  唐叫长出一口气,给猎管上好保险,走上前去从墙壁里把那只已经断气的虫族抠了出来,一边用带着几分愉快的语气说道:“这么好,送上门来的晚饭。”
  “呜……”身后传来一阵呜咽。
  唐叫还没转身,先被地上的一张纸片吸引了注意力。
  “高级机甲工程师,艾德修?”纸片上写着一个头衔和一个名字,底下的水印是一种相当抽象的图案。在那两行字的边上,还印着一张蓝底证件照,照片上的男人有一头厚重但干净的黑发,带着一副厚重的细框眼镜,而他的脸则在这双重厚重的衬托下显得非常瘦小。
  唐叫把缩成一团的男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左右对比着纸片上的照片,接着一把将男人扔回凳子上。
  男人有些心虚地摆正了姿势,目光在地板和唐叫之间不断游移。
  唐叫将小黑抱到怀里,冷冷地质问:“难道你觉得这家伙看起来像一台轻型机甲?”
  男人看到了唐叫手中的纸片,原本就略显苍白的脸顿时开始发青,他颤颤巍巍地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另一张纸片,递给唐叫。
  唐叫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张生物学博士的学历证明,上面同样印着艾德修这个名字,也同样印着那张蓝底证件照。
  艾德修。唐叫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我、我、我修过双学位。生物学才是我的主修专业。”
  唐叫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感到怀里的小黑用手戳了戳自己。
  她低下头,看到小黑的手上握着一支注射器,就是刚才那个名叫艾德修的可疑人士拿在手里的那支。
  “干得不错!”唐叫表示赞许地摸了摸小黑脑袋上的一片叶子,这一举动让小黑非常受用,两颗圆溜溜的眼睛立马就变成了两条粗线。
  而艾德修的脸色则不知在何时由青转为了死灰。
  唐叫一迈腿,瞬间拉进了与艾德修的距离,她右手握着注射器,左手按住男人的手腕,脸上挂起一个邪笑:“你是不是该先解释一下,这里面装着的液体是什么?”
  “只、只、只是普通营养试剂的残留!是无害的!我、我、我发誓!无害的!”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之后,唐叫把脸凑得更近了一些,两个人的额头几乎要碰到一起。她将注射器抵在男人的脖子上,只要手腕稍一用力,尖锐的针头就会刺破他的皮肤。
  “我不信。有没有害,你先替我们证明一下吧。”说着,拇指轻轻一押,针尖刺破了艾德修的皮肤。
  “别别别别别别!”生物学博士几乎是尖叫了起来,“算我求你了。”
  “为什么?它不是无害的吗?”
  “这是一种神经毒素只要注射到生物体内就会引发休克甚至死亡我本来想杀了你们霸占这间屋子现在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博士那说话结巴的毛病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痊愈,甚至有矫枉过正的嫌疑。
  他在一瞬间就将自己的罪状全部坦白,如果不是身体受到压制,他一定会匍匐在地上向唐叫磕头求饶。
  唐叫沉默了十秒,在这十秒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械女声在她的脑海里回响了起来。她想起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艾德修这个名字了。
  在100073文件被宣读之后,中庭公布了一份最新的流放名单:
  “艾德修,因为学术造假罪被判流放至伽玛蓝圈外。”
  唐叫做了一个将会让她的生活发生巨大改变的决定。
  她松开钳制着男人的手,走到窗边,将注射器里的液体射了出去,那一丁点的蓝色刹那间在雨水中消失不见。
  “你可以住在这儿,如果你愿意做家务的话。”
5
  唐叫让艾德修在她外出狩猎的时候把房子收拾干净。她预想的情形是地板上的泥渍被清理掉,然后这几个礼拜以来产生的“食物垃圾”也被适当地处分——腐烂的肉总是产生难闻的气味,唐叫虽然已经习惯了与垃圾为伴的生活,但并不意味着她能够忍受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当她把这一光荣的任务交托给艾德修的时候,她看见这个一脸废柴模样的学者皱了皱被前发挡住的眉。
  或许这活儿是艰巨了一点,但我可不想白养一个闲人。唐叫想。
  然而当这位作风邋遢的女猎人狩猎回来的时候,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门。但废屋是方圆三百米之内唯一住房这一事实最终帮助她确定了眼前的小屋的确是她的住所。
  她还没进门,就看见屋前的废气架子上挂着被细心清洗过的床单被套。
  打开门后,她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那堆垃圾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熠熠发光到几乎可以当镜子用的光洁地面,以及一张模样古朴但结实的桌子——她早就已经忘了垃圾山下面居然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那些被她随处乱放的脸盆水桶按照从大到小从高到矮的顺序整整齐齐地列在浴室的门外,她的料理器具则被收纳到了刚刚从垃圾堆下重见天日的厨房,做好的虫血饮料和虫肉罐头也被有条有理的码在那里。
  艾德修正抱着一堆不具名的材料,将它们一件一件地排列在床边的巨大书柜里——要不是垃圾堆消失了,唐叫也早已忘记她还有这么一件家具。
  艾德修听到身后的动静,立刻转过头来,弱弱地打了个招呼:“你——回来啦?”那双躲在厚重镜片后面的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在期待父母表扬的小孩。
  唐叫收起脸上错愕的表情,两根对于女孩来说显得有些狂放不羁的眉毛竖了起来:“谁让你这么干的?”
  “诶?”艾德修眨了眨眼睛,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
  唐叫一个箭步上前,拎起他的领子,恶狠狠地质问道:“谁让你把我的垃圾堆处理掉了?”那里面还藏着应急的营养液、各种实用的材料,还有大黑的窝,还有、还有她父母留给她的遗物。那个收纳了她一半人生的垃圾堆,如今竟荡然无存了?
  年轻博士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焦急,顺便,那说话疙疙瘩瘩的毛病也一起发作了:“不、不、不、不是的!”
  “什么不是的!”唐叫松开手,将艾德修甩到书柜上。书柜上的一件物品因为这一剧烈的碰撞而被震了下来,唐叫还没看清那是什么,艾德修就已经眼疾手快地接住,避免了它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命运。
  他显然因为唐叫那凶恶的态度而感到不知所措,但还是鼓起勇气将那个掉下来的东西放回到书柜上。
  唐叫的目光不自觉地顺着他的手看去,发现那居然是一个相框,里面嵌着一张已经发黄并染上不少污渍的老照片。照片上面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他们共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虽然只是一个静止的画面,却能让人感到他们初为父母的那种交杂着不安的喜悦。
  “啊……”艾德修不由自主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短小的音节。
  又像是试图打破眼下的尴尬氛围似的,向屋子的主人提问道:“这是你的父母吗?这个打扮……莫非,他们过去也是研究者?他们现在在哪儿,为什么留你一个人住在边境?”
  唐叫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张照片。
  “啊!”艾德修又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难道说他们已经过世了?哎,真对不起,我不该乱说的。你、你别太难过了。”
  唐叫终于从照片上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艾德修。从他那张充满学究气息的脸上,女猎人忽然悟到了,这个人的脑子,可能都用在了学问上,对于人情世故大概一窍不通。
  她有些丧气地把博士丢在身后,一个人走出了小废屋。
  屋子外面,床单被套仿佛两面旗帜,在往来的风中上下翻动。小黑正躲在飞舞的布料之间,掠过那些濡湿布料的风带着一股清凉的气息,让它感到十分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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