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感到哪里不舒服吗?对于是什么原因引发的晕厥,你自己有头绪吗?”
唐叫用手环住小黑,道:“我自己还觉得奇怪呢。晕倒之前,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就像是以前喝营养液的时候,因为缺乏饱腹感而产生的不适,可是最近的伙食明明就很好——”
话说到一半,唐叫忽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我好像漏尿了!待我去趟厕所!”
说完便翻身下床,直奔门外。
自从中庭对边境断水之后,浴室的马桶是没法用了,唐叫在屋外挖了个坑,搭了几块木板,建了个简易的茅厕,还从艾德修这位时髦的城里人嘴里获得了一个“古朴”的评价。
唐叫躲在茅厕的木板后面,扯下裤子蹲了下去,只觉得一股质感与尿液大相径庭的液体缓缓地涌了出来。
她脑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战战兢兢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上面沾着一团红褐色的粘稠液体。
唐叫回到屋里的时候,整个人的脚步都是虚浮的,眼神也像是死了一样,把正在床边逗小黑玩的艾德修吓了一跳。
“你、你、你怎么了?”
唐叫无力地抬眼看他,动作僵硬得仿佛一具僵尸:“我……我可能活不久了。”
艾德修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放下小黑,一个箭步冲到唐叫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你、你、你、你、你别吓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尿血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突然降临,艾德修在愣了三秒之后,将唐叫拉到床边,指着床单上那一小滩血迹问道:“你指的,是这样的?”
唐叫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晕倒之前肚子那么痛,一定是因为我的内脏碎了!黏糊糊地都从下面流了出来……”
“那个……”艾德修推了一下眼镜,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以前都没碰上这样的情况过吗?”
唐叫继续点头。
博士松了一口气:“虽然对于初潮来说,你的年龄实在是大了一点,但考虑到边境人一直以来的营养状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初潮?”唐叫眼神迷茫,“那是什么?”
艾德修第一次从这个性格强硬又作风邋遢的少女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想到她几乎打出生以来就生活在边境,而且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妈,也难怪她会不知道这些,于是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你不会死的,你还活得好好的呢。”
“正常的生理现象?”唐叫的脸色似乎有所好转,但还是有所怀疑地看着白大褂的男人,“你也会这样吗?”
艾德修被唐叫的提问给噎住,猛地咳嗽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艾德修从柜子里翻出几条清洗干净的布条,做成了简单的卫生棉垫,又拿了一条干净的裤子让唐叫去换上,自己则用一块布片,蘸着水,小心地处理床上的血迹。
当一切再次变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他才把唐叫按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开始给她讲授人生的第一堂生理课。
“所以这种事儿只有女人才会遇上?而且每过一个月就会重复一次?”从艾德修口中获得这一情报之后,唐叫不由得皱起了眉。在得知自己并没有患上不治之症后,那种强硬的态度显然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只有女人会尝到那种痛苦,这不公平。”
艾德修似乎能够理解她的这种不满,甚至对自己身为男人这一事实感到愧疚:“这确实很不公平,还有生育的事……如果男性能够分担这种痛苦就好了。不过你不要太悲观,不是所有人都会在生理期的时候感受到痛苦,你这次反应这么大,可能跟你一直以来的营养不足有关。而且,现在已经有很多办法能够缓解生理痛。你放心,我会好好帮你调理的。”
唐叫依然觉得不服气,但此时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来。她看向正在兢兢业业传道受业的年轻博士,问道:“对了,我今天猎到的那三只虫子呢?你把它们放哪儿了?”
艾德修正因为能够在荒凉又野蛮的边境地区重执教鞭而感到兴奋不已,听到唐叫突如其来的发问,如同当头被泼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僵住了。
此时,一位身材虚胖、脸上长着一圈大胡子的中年男性正提着菜刀在树林里寻找猎物,刚刚不小心放跑了一只D级虫族的事让他感到丧气不已,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竟出现了三只已经被处理完毕,并整齐地绑在一起的虫族。
他立刻一溜小跑冲上前去,提起绳头,将那三只已经命归黄泉的虫族好生打量了一番。心脏被洞穿、核心被取走,处理得干净利落,可食用的部位没有受到一丁点损伤——这个手法,倒是很像他的那个徒弟。
第10章
几分钟之前还为人师表的艾德修此时已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面对怒气冲天的房东甚至想要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那可是我们一个星期的伙食啊!”
——厨房里明明还有备用的罐头和风干肉。
“你知不知道打猎有多不容易?”
——虽然半数以上是靠改良陷阱捕捉到的。
“算了……我再跑一趟。”唐叫虽然有一肚子的气,但是看到唯唯诺诺不敢出声的艾德修,又觉得他也怪可怜的,语气便不知不觉软了下来。
反正现在天色还早,再跑一趟也来得及。
见唐叫说走就走,艾德修立刻扒拉住她的袖子:“等、等一下。你还在生理期当中,万一半路上又像刚才那样晕倒了怎么办?还是我、我、我、我去吧。”
唐叫背上猎管,瞥了博士一眼:“得了吧,还是我去。省得弄脏了你这身白大褂。”
就在两人为谁去把那遗落在森林里的虫族尸体给捡回来而相持不下时,小废屋的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啊呀!”
接着是咔嚓一声,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
小黑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它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溜烟地跑出了门,唐叫和艾德修面面相觑,打算暂时休战,先去检查一下情况。
两个人走到屋外,看到一个圆实的身影正趴在他们的种植园里,边上是一截被撞断了的谜之幼苗。
看来他路过种植园的时候,没有注意脚下,被那些枯树根似的幼苗给绊倒了。
“什么玩意儿,这么湿?”圆实的身影艰难地支撑起身体,他的身上沾满了被打湿的泥土,显得脏兮兮的。
“师父?”看到不速之客脸上的那一圈大胡子,唐叫忍不住叫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胡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将手中握着的绳子交给唐叫:“害,还不是看到你在树林里落下的东西,想着给你送过来么?拿去拿去。”
唐叫接过绳子,往上一提,看清了绳子上捆着两只已经被处理过的虫族,正是她今天捕到的。
“怎么只有两只?应该还有一只才对。”她有些困惑地看向大胡子。
大胡子咧嘴一笑,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到了身前,他的手里和唐叫一样,牵着一条绳子,而那绳子上绑着的,不是她猎到的第三只虫族是什么?
“喂,你好意思吗,剩下那一个,你是打算占我便宜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我没私吞了你三只已经很有良心了——等一下,你这儿怎么这么湿?”
大胡子正说着话,眼睛不停地往自己的裤管看去,唐叫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一双被水濡湿成深色的裤管。
而在大胡子的身后,清澈透明的液体正汩汩地从那一截被撞成两截的幼苗的断面涌出来。而小黑正站在那股细小的水柱中肆无忌惮地吸收着久违的甘露。
“这难道是水?”大胡子露出诧异的神色,还不等唐叫阻拦,便大无畏地伸出手接了一点,滴到舌头上试探了一番,“真的是水。”
“真见鬼,天知道我有多久没喝过纯净水了!”大胡子似乎笃定了那诡异的液体就是清水,十分不客气地蹲下身子,用手掬了一捧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哈——舒爽!”
“艾德修!快去拿脸盆水桶出来接水!”唐叫如梦方醒一般,拉起同居人的衣袖就往屋里冲去,几秒之后,两个人各自抱着一堆锅碗瓢盆又走了出来。
“真没想到,小黑挖出来的种子竟然可以种出这种好东西来。也不知道一株能有多少水,日后到树林里去,得再注意注意,看看能不能多捡到一些同样的种子。”唐叫蹲在水桶边上,欢天喜地地看着身边渐渐被装满的容器,“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明明看起来明明只有我手臂那么粗,它在哪儿储存了这么多水的?”
被蓄起来的水的体积,已经远远大于“枯树根”自身的体积了。
艾德修习惯性地推了一下眼镜,不声不响地回屋里拿了一件东西。
“你这是要干嘛?”见艾德修拿着一把破铲子蹲到了自己身边,唐叫不由得一惊,“你要把它挖出来吗?至少等我们把这些脸盆都灌满再说吧。”
艾德修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我想要确认一下。说不定我们今后再也不会缺水了。”他的脸上隐隐有着一丝兴奋,就好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听到这话,大胡子和唐叫都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艾德修开始铲土的手。
他顺着“枯树根”的长势一点点地将周围的土挖开,期间,断裂的“枯树根”依然在不停地冒水。这时,就算是没什么科学知识的唐叫,也开始觉得不对头了。
被铲出来的土壤越堆越高,挖出来的坑越来越深,可是“枯树根”好像完全没有尽头似的,它埋在土里的部分,看上去和寻常植物的根大相径庭,和露在外面的部分几乎没有差别,这让它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根输水管道。
围观了艾德修挖土过程的大胡子此时已经两眼发亮,抓住了唐叫的手,殷切地问道:“你从哪儿搞到这玩意儿的?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唐叫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大胡子的手掰开:“你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叫做木桶树的变异植物。”代替大胡子作出回答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挖土的艾德修,“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图书馆里的植物图鉴上看到过这种植物。”
“书上说,它在地下的部分生长速度极快,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一天可以长几百米。它们会主动寻找离自己最近的水源地,并习惯让自己的植株体内充满水分。曾经有植物学家考虑过用这种变异植物来代替地下水管,但因为现存的植株数量过于稀少,这个计划最终没有实现。”
“我怀疑,它的根部现在已经长到了蓝圈之内的某片干净的水域,又或者是它在城里的输水管道上钻了一个洞偷水用。”
第11章
听完艾德修的说明,唐叫立刻两眼发亮:“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以后就有稳定的水源了?”
艾德修开始拿着铲子把刨出来的土往回填:“应该……可以这么说吧。”
唐叫一把抱起正在沐浴的小黑,欢快地在原地转了几圈:“你可真是大功臣!以后不愁没水喂你了,也不用十天半个月才能洗一次澡,总算能过上点像样的日子了!”
是的,自从边境断水之后,唐叫他们虽然没有为饮用水发过愁,但其余的生活用水就一言难尽了。
没有水,抽水马桶自然就不能用了,只能在露天茅厕解决三急,日子久了,气味便成了一个问题。成天窝在家里的艾德修倒是久居不闻其臭,但去树林打猎的唐叫每次回到小废屋,都要为那股淡淡的酸臭味皱一皱眉。
再者,洗衣服洗被单也已经成为了小废屋中的禁止事项。上次艾德修为了清洗被单花掉了不少水,让唐叫心疼了很久。她是个邋遢惯了的人,衣服被子脏了并不会让她感到难受,比起洗衣服,她更愿意把水留着喂小黑和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