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理工男在星际种田——云一泽
时间:2022-07-09 06:42:50

  成盒戳了戳她的肩膀,递给她一个简易的对讲机。
  少女亢奋的声音伴随着嘶嘶的电流从里面传了出来:“我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接着,只听唰的一声,巨大的青绿色机器人从推进器的轨道上滑了出去,并在轨道的尽头纵身一跃,从脚底和背后喷射而出的能量粒子在空中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五米高的机甲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不要飞太远了。”艾德修抓着对讲机告诫道。
  唐叫完全沉浸在驾驶的快感之中,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距离地面如此遥远的地方,地上的一切都变得很小,希望小区很快就变成了视野中的一个小圆圈,而城市的影子则渐渐在眼前浮现。
  她看到了那座顶端闪耀着红色光点的大楼,那仿佛一头摩天的巨兽,嚣张不羁地向天顶刺出自己的长戟。
  她又将视线拉进,看到了将这艘星舰划分成三个世界的那两道光圈,伽马蓝圈和杰塔红圈,它们就像是两道无法逾越的屏障,霸道地横亘在广阔但有限的土地上。
  就在她注视着地面上那道蓝色光圈的时候,她忽然发现那模糊的光晕之中似乎有几个缓慢移动的黑点,她降低了驾驶高度,地面的情景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群人,正在疯狂地向蓝圈之外的世界跑去,而在他们的身后,是一台四足的机械兵器,并不灵活的机械臂抱着一柄与她的猎管有几分相似的武器,一边追逐着前方逃亡的人群,一边无情地射击。
65
  四天前。
  市区, 中央街的地下仓库。带着一顶红色尖帽的金发青年正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睡觉。
  青年的名字叫做霍蝉,周围的人都称他为知了。
  在前段时间轰动全城的下岗狂潮中,知了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无业者, 并受到某位无良前同事的诱骗, 挥霍掉自己的最后一笔资产,购入了一批一无是处的营养液, 彻底成为了一个穷光蛋。
  然而,机缘巧合之下,他从好心的边境人那里得到了一箱虫肉罐头,并凭借着这小小的罐头,在食品厂谋到了一个新的工作。
  食品厂的老板原本将虫肉罐头定位为特供给有钱人的特色小吃, 打的是物以稀为贵的牌子。没想到时逢中庭开始进行食品管制, 能够果腹的食物有市无价, 这位精明的商人立刻调整了策略,将新产品的客户群锁定在了平民身上。
  他在罐头中填充以调味营养液、合成压缩食品, 让一箱子虫肉可以做出上千个罐头来。既压缩了成本, 又增加了产量。不需要将价格定得过于昂贵, 但巨大的食物需求让这种罐头食品的价格自然而然地一路攀登。
  虫肉罐头的出现对于饥饿的市民来说如同久旱逢甘霖, 即使售价并不便宜。
  老板当然是狠狠地赚了一笔,连带着知了也鸡犬升天。
  然而,知了并不是一个对钱很有执念的人, 他起初只是想过上有东西吃、有地方睡的日子, 在被食品厂聘用为联络员之后, 他的这些需求很快就被满足了。
  另外,虫肉罐头的流通对那些没有渠道购买食物的平民来说, 无异于救命的稻草, 而作为救命稻草生产环节上最重要的一员, 知了心目中“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这一精神需求也得到了满足。
  他白天奔波于黑市,将罐头交付给需要它的人们,收到钱款之后,一半上交给老板,一半用于采购朋友们所交代的物资,入夜之后,他就回到被布置成罐头生产线的地下仓库,在仓库一角的小窝棚里进入梦乡。
  这一天,知了也和往常一样,在小窝棚里静静地睡着,直到一阵尖锐的噪音猝不及防地打破了他那甜美的梦境。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动加工的流水线被强行中断,噪音正是被暴力关闭的机器所发出的残喘。
  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停止生产了?知了把手伸进帽子底下,挠了挠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看了一眼周围,和他一样在仓库过夜的同事们都还没有醒,他伸出手腕,看了一眼终端上的时间。
  早上六点五十。还能再睡一会儿。
  知了满心以为这些机器的突然停工是老板的指示,于是没有多加考虑,把歪掉的帽子扶正,准备倒头继续睡觉。
  这时他注意到终端上有未读的消息,发信人是唐叫,发信时间是昨晚。
  “我们收获了新的食材,问问你老板有没有兴趣。”
  看到有新的生意,知了立刻来了劲,两腿一蹬,钻出被窝,准备上楼去跟老板报备一声。
  就在这时,头顶上的天花板传来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有人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又有另一个从那一头跑到这一头,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如同机关枪扫射一样,震得人心慌慌。
  知了没由来地感到一阵不安,他跳下床铺,一边抓起外套往身上一披,一边踩上自己的那双作业鞋,然后飞快地穿过一排排的机器,找到了前往地面的通道,从通道口探出头看了一眼。
  外边天已经亮了,从他的角度可以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获得一片狭小的视野,一群穿着机械外装的黑衣人正面无表情地往来于这片视野之中,他们衣服背后的标志昭告着他们的身份——是中庭派来的人。
  这些人有的端着武器,有的则像拎着一提纸巾一般将吓得不敢动弹的工人们拎了出去。
  在被拎走的人之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老板。
  大事不妙!知了的脑袋里瞬间拉响了警报,他害怕地将四根手指塞在嘴里,缩在角落,不敢出声,直到地面再没有动静传来,也再看不到黑衣人的身影,知了才小心翼翼地退回地下,飞快地在终端上没有被关闭的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
  “完了!”
  “老板被抓了。”
  “还有好多懂事。”
  他发现自己打错了字,但也懒得管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唐叫,就好像是要对她说:你当时提醒的没错,中庭果然来对付我们了!
  “快起来!起来了,大事不好了!”他压低着声音,走到同事们的床边,将他们一个个喊醒,“中庭的人把老板抓走了!”
  工人们陆陆续续地醒来,不约而同地挂着一脸迷茫的表情。
  知了来不及解释,他找到自己的小腰包,往里面塞了几罐刚刚才封好口的罐头,一边低声唤道:“中庭来抓人了,我们得赶紧跑!”他一手拖着一个同事,然后摸黑找到了地下仓库的另一个出口。
  从一楼通向地下仓库的金属楼梯上传来哐啷哐啷的声音,知了立马意识到,上面那些黑衣人还没走完,他们已经发现了食品厂的地下别有洞天。
  “快啊!”他忍不住叫了起来。
  其他还窝在被子里的工人们终于有了紧张感,窸窸窣窣地跟着动了起来。
  地下仓库的另一个出口连通着城市的下水系统。
  过去知了一直没搞明白,在这个所有降雨量都由中庭的超级核算机规划好的星舰上,这些错综复杂的下水道究竟有什么用。但现在他意识到这在危急时刻可以成为一条隐秘的逃生通道。
  等到最后一个同事也已经钻进下水道,知了将入口外面的一个箱子拉扯过来,当做掩护,然后迅速地关上了通道的门。
  一起逃出来的大约有七八个人,知了带着这些同事,漫无目的又紧张兮兮地摸黑向前走着,空荡荡的地下洞穴里不断回响着他咯噔咯噔的脚步声。
  “中庭怎么会突然来抓人呢?”
  “你是不是傻啊,咱们可是在和中庭对着干,不抓我们抓谁?”
  “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你还呆在这里?”
  “不在这里还能去哪,我可不想饿死。”
  “哎,我真是被坑大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就是在街上要饭也不会来工厂里的啊。被中庭抓走了不会有好下场的。”
  从地下仓库里逃出来的工人们还没有万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声地说着话,也不管内容究竟适不适合。
  知了默默地用手腕上的终端当照明,小心地查探前方的路况。作为这群人中,唯一一个亲眼看到黑衣人动手的目击者,他其实害怕极了,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能将这种害怕流露出来。
  食品厂可能会成为中庭的打压对象,这件事很早之前唐叫就曾经提醒过他,他当时还不怎么明白,只是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老板。
  但这段时间以来,城市中的生活氛围越来越奇怪,吃不上饭的人,精神错乱的人,被超轻型机甲当街射杀的人,这些诡异的现象让知了那颗钝感的脑袋也逐渐意识到情况不对。
  城市有异动,不,归根究底是中庭有异动。
  食品厂私自贩卖的虫肉罐头虽然不在中庭调控物资的清单之内,但显然,这也是一种对中庭堂而皇之的忤逆。
  知了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认识到了这件事,他一直怀抱着一种隐隐的担忧和恐惧,但又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正确的事——如果没有这些罐头,很多平民就会死去。他偶尔还会想,如果老板能把罐头的价钱定得再亲民一些就好了。老板却笑着说,这种高风险的生意,当然要有足够高的回报才能做。
  不知在地下绕了多少个弯,知了终于在终端那微弱的光线中看到了一架通往地面的梯子。他带头爬了上去,并花了不少力气才顶开上面的井盖。
  外面是一座有三层楼高的停车场,之字形的坡道后面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车辆。周围没有人,知了对身后的同事们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地面上。
  他们像一群蚂蚁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爬了出来,然后跟在上一个人的身后快速地隐藏在附近的掩体背后。
  知了又在终端上打了几行字。
  就在这时,一阵呼啸声传来,有人惊恐地指了指上空,所有人都抬起头,看见了悬停在半空的那个黑影。
  “是中庭的机甲部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工人们立刻慌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们干的事有这么严重吗?连机甲部队都出动了?”
  “这下无处可逃了,与其心惊肉跳地东躲西藏,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早知道不该出来的,没准躲在下水道里避过风头,还能多活一会儿。”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有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掩体。
  “喂,你到哪里去?”知了叫了起来。
  那个人显然是想再次逃回地下通道,他飞快地抵达通道入口,然后用手拉了一下嵌在地面上的井盖,然后愣住了。
  沉,井盖比他想象得要沉好多。他用尽力气网上提,井盖却纹丝不动。他不解地看了一眼知了,不明白那个看上去并不健壮的家伙刚才是怎么翻开这玩意儿的。
  知了也正在看着他,眼中是难以描述的惊惧。他的心快速地跳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脑中蔓延。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只猎犬模样的机器,那只机器狗张开了嘴,它的喉咙深处有一点红光,就在他回头的瞬间,那红光蓦地暗了一下,他感到有一股炽热的能量穿过自己的大脑。
  接着,他便永远地失去了意识。
  所有的恐惧情感在这一刻忽然有了实体,躲在掩体背后的工人们不是捂着自己的嘴巴,就是抱着自己的双肩,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同样的表情。睁到了极限的眼睛,震动的瞳孔,所有的人都在无声地颤抖着。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人再说过话。他们的心中有万千的疑惑,但恐怖夺走了他们的声音。
  在这窒息且麻木的空气中,知了忽然感觉到手腕传来轻微的震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唤醒终端,打开的对话框里只显示着短短的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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