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话的音调显得格外奇怪。
但洛云霜也不在意，只是点点头：“是啊。”
这些事实其《国风》这档节目已经采访过洛云霜了。
洛云霜也是如实回答。
这么一说，她隐约记起来当年在某次晚宴上，狗皇帝为了落她面子特地让她弹过一曲。虽然是为了羞辱，不过洛云霜不在意，她用这首曲子告诉所有人，把她留在皇宫取悦一个皇帝，是多可笑的决定。
洛云霜那些纷乱的思绪收回，她正要再次开口，然而视线落在年轻男人身上却发现对方此刻像是被气狠了，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他伸出手指，颤抖的手指直直指着洛云霜的鼻子，原本便显得奇怪又尖锐的嗓音里夹杂着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尖的语调：
“果然是你洛云霜！你这个妖妃！”
骤然听到‘妖妃’二字，洛云霜脸上的微笑逐渐散去。
她的目光再一次认真看向面前的男人。
但她不管在看几遍都可以确认她对这人并不熟悉。只是此刻却能轻易联想到她为什么会在最开始觉得这个男人的走路姿势奇怪，又为什么觉得他的嗓音尖细难听——
这不就是皇宫里那群太监的姿态吗！
洛云霜眼角的余光瞥到身后正眼巴巴看过来的姜意，脸上看似不动声色，实则眉心紧紧皱起，恨不得一巴掌直接把人给甩出去算了。
她注视着男人，冷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什么听不懂！你装什么！不就是你这个妖妃和秦王勾结，祸乱天下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死了多少人，这大晋的江山埋葬了多少性命。而你倒好，成日在宫中享受，好在后来死的够惨！”
年轻男人咄咄逼人，指着洛云霜的手指几乎要碰到了她的鼻子。
继而，他的手指一转，指向了一旁的姜意，“我知道，我看到那什么新闻了，这是你在这儿的女儿？小姑娘你知道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心思恶毒，容不下其他的妃子，后宫之中天天有人上吊，一问都是被贤妃娘娘给逼的。这种恶毒的女人，你也敢叫她妈妈？”
如果说前一秒洛云霜并不在意这死太监的话，那么此刻在面对女儿时，她的确感到了几分委屈。
女人看向乖巧的小女儿，抿着唇。
姜意的长相与她的真实性格完全不符合，光是看她的脸便只觉得她天真无邪。洛云霜望进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时，太监的指责就在耳畔，她突然害怕姜意会听信太监的话。
洛云霜眼眶微红，只低声道：“一一，妈妈不是这种人。”
姜意的拳头都捏紧了。
她上前两步走到洛云霜的面前抬手环抱住她的肩膀，小声道：“妈妈不要伤心，我相信妈妈的。”
随即声音放大：“妈妈，妈妈，妈妈——”
她回过头，眨着一双无辜的眼问太监：“我叫了，然后呢？”
太监：“……”
太监显然没想到姜意会这么做，一张过白的脸都涨红了，手指依旧颤抖得厉害：“你——你们是要遭报应的！”
姜意轻哼一声：“那可不比你。”
然后暗自嘟囔了一声：“真像个太监一样。”
洛云霜：“……”
陆逢舟：“……”
两人后知后觉得体会到了姜意这话完整起来的意思：
遭报应，所以成了个太监。
洛云霜按住微红的眼角，下意识和陆逢舟对视了一眼。陆逢舟却望着太监眸色微沉。
他不知道洛云霜是否记得对方，但他一向过目不忘，想要记住一个人并不困难。眼前这人分明是永梁宫的小太监。
永梁宫的主人是皇帝的表妹，当年最有希望坐上后位的人。
对方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以为唾手可得的位置最后竟然落在了洛云霜的头上。大概是气狠了，在床上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陆逢舟指尖正欲动作，却看见姜意微微勾起了唇。
她转身拎起拖把指着那小太监：“滚不滚？”
“你……”
小太监显然有话要说，但姜意对他可不客气，拖把头直不楞登地怼到了小太监的脸上。
小太监哪里想到姜意真敢这么做。
尽管这里的拖把头非常干净，甚至都没什么异味。可哪一个太监能忍受这种羞辱，他尖叫一声，两条腿往后撤时甚至因为速度太快频率太高而绊倒了几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姜意见状再次将拖把头怼了上去。
就靠着这么个方法，生生将太监怼出了门外。
看着太监仓皇失措的身影，姜意在心底哼笑一声。
在那一刹那似有无数的黑气自四面八方蜂拥而来，齐齐钻进了小太监的身体。
只见小太监身体忽的一怔，随即飞快地冲出了琴行，一边往外跑一边脱衣服，没一会儿身上就被剥得干干净净。
洛云霜和陆逢舟几乎下意识地在同时间一人遮住姜意的一只眼睛。
姜意表情淡定地摸黑掏出手机：“歪，警察叔叔吗？我要报警，我在京市陇东街212号，这里有个人裸奔影响市容！”
作者有话说：
妈妈：小孩子不能看这种！
爸爸：？你也不能看。
第49章 坏人日记049
现在什么事都躲不过互联网, 尤其是像裸奔这样的大事。
不消两个小时，全国人民都知道有个变.态在陇东街发疯裸奔。
而太监被警方逮到抓去拘留所的时候，一张脸苍白如纸, 身体颤抖起来像发了病一样。
警察都忍不住瞅了他一眼, 嘟囔一句：“既然那么害怕, 干嘛还做这种事情？”
在太监的心里, 这拘留所就跟天牢是一个性质的，他能不害怕吗？
更何况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抽风剥去了自己的衣服 ！他虽然是个太监，但他们太监很保守的！！
太监的身上有阴冷的风缓缓吹过，明明他已经重新穿上了衣服, 可却依旧有冷飕飕的感觉冒出来。他忽然打了个激灵，意识到了什么——
那妖妃的女儿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难怪面对心思如此险恶的妖妃也不觉得害怕, 原来如此！
…
姜意一行人在送别了太监以后, 便迎来了姜令渊。姜意一回想起太监那扭扭捏捏的姿态, 赶紧多看了两眼她爸洗眼睛。不过姜令渊只挑了下眉，便道：“等会我要带你妈妈去参加个晚宴, 你和陆逢舟自己随便吃点。”
姜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带上我吗？”
姜令渊：“只是要求带女伴, 不是带家属。”
虽然姜令渊说的好像很正直，但姜意却皱了皱眉，撇撇嘴：“不带就不带嘛，那我今晚就不回家啦, 爸爸妈妈今晚过得愉快呀。”
然后快快乐乐地抱着陆逢舟的胳膊离开了。
姜令渊：“？”
洛云霜好笑地看着这对父女对峙，在目送了姜意和陆逢舟的背影离开之后, 她轻声询问：“是不是得把逢舟和一一的事情给确定下来了？”
姜令渊：“我记得你好像不太喜欢陆逢舟。”
洛云霜闻言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虽然她对陆逢舟确实有一点点意见, 不过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见识了那么多的人, 私心里觉得能配上姜意的也只有陆逢舟这样的男人。
但前提是陆逢舟得是真心的。
姜令渊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女人染上些回忆的脸庞，抿了抿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边的夫妻俩很快便前往了晚宴现场，那边的姜意和陆逢舟则是挑了一个很小的餐厅吃饭。餐厅虽然小，但却非常干净。尽管陆逢舟并不是个喜欢回忆的人，但此刻看着餐厅外的标志，也不免勾起了几段记忆。
餐厅的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注意到陆逢舟的长相愣了一下，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说话，只像面对普通的客人一样对陆逢舟点点头，笑着问他们：“两位想吃什么？”
陆逢舟点了几个菜，等待菜上桌的时候，敛下眼眸，声音淡淡道：“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他们很喜欢带我来这里吃饭。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很忙，而我要上学，等下了课再回来做饭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就到外面下馆子。”
久而久之，这里的老板就认识他们了。
还总是夸他们一家幸福。
“两年前我也来过一次。”陆逢舟抬起眼眸看向姜意，在女孩干净的注视下，薄唇微微勾了勾，“今晚给你讲故事？”
姜意撇嘴：“我不要听童话故事。”
陆逢舟笑了：“给你讲其他的。”
吃过晚饭已经是七点左右，两人顺着黑夜一路走回陆逢舟的房子。虽然夜还没深，但道路两侧却没有多少人，昏黄的灯光在寒夜下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白光，落在姜意身上，被她刻意勾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走了没多久，她便停下了脚步，拖长声音：“前辈，我累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朝着陆逢舟伸出双手。
陆逢舟走到她面前半蹲，任由她柔软微凉的身体贴在自己的脊背上。还带着几分寒意的呼吸落在他脖颈和耳畔，带着丝丝缕缕的淡香。姜意不需要用多大的力道抱紧男人的脖子，陆逢舟也不会让她掉下去，
她抬起手像是在空中随意抓了一把。
一团黑色的物质在她掌心里挣扎，姜意凑到陆逢舟耳边小声道：“我以前就靠吃这个活下来。”
姜意似乎在喃喃自语：“可难吃了，还有点恶心。不过不吃就会死，我不想死。”
“后来我认识了爱丽丝，爱丽丝有个很特别的爱好，她有好多精美的人偶和娃娃。有一次她说会送我一个，但没等我去找她她就反悔了。”
说到这儿，姜意柔软的指尖轻轻戳了戳陆逢舟的侧脸，又将自己的脸蛋贴了上去，声音低低的：“但是前辈你比她所有的人偶都要好看。”
时至今日，陆逢舟终于弄清楚为什么姜意对他那么执着。
大概就像小孩子之间攀比玩具一样。因为小朋友的玩具很好看，所以她迫切的需要一个比对方更好的玩具。
毫无疑问，这个玩具就是他。
偏偏玩具的主人还告诉他：“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让她见见你。”
陆逢舟眯了眯眼睛，突然扯了扯唇问道：“如果她也喜欢呢？”
姜意：“？”
她听到这样的假设似乎显得有些不开心，双手的手指轻轻捏着男人的脸颊，“前辈，你是我的所有物，她再喜欢也是我的。”
陆逢舟听完这番话却全然没有生气的意思。
他想，他大概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只恶鬼能自学成才之上。
…
回到房间后，姜意洗过澡换上了柔软的睡衣。睡衣是陆逢舟准备的，粉粉嫩嫩的颜色让人看了心情都不由自主变好了，除此之外衣服上还有几颗小草莓，看上去十分可口。姜意趴在柔软的被子上，仗着屋内温度高，任由睡裙的边缘微微卷起，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她的毫不防备显得陆逢舟很正直，唯有陆逢舟本人清楚他想要将视线从那抹白皙上挪开有多么困难。
“快点，我想听故事了。”
这一次的故事其实也不是很特别。
三年前，早已在影视圈闯出一片天的少年变成了青年。陆逢舟拥有的一切非常多，又好像很稀少。圈内很多人都称赞他彬彬有礼，唯独他本人清楚他薄唇勾起的弧度都是刻意练过的。他对这个人间没什么欲.望，想自杀也不是一次两次。
后来，他接了一部戏。
他的从前伴随着父母的死亡和那位编剧被抓好像彻底消失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他从前过什么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他的父母究竟是何人。
但即便如此，经纪人许明栋还是强烈抗议他出演那部名为《死亡那么近》的电影。这部电影的内容实在是太压抑，一旦陆逢舟走进去了就极有可能深深困在里面。可陆逢舟不介意，他甚至很期待走进去，与里面的角色融为一体。
到时候，他的结局也会像角色的结局一样，在无人处无声无息地消亡。
“是什么样的剧本？”姜意眨着眼睛问道。
陆逢舟思考了几秒，用简单的语言回答，“讲述孩子在经历过父母的虐待与死亡之后，无法说服自己走出来的故事。”
总而言之，和他的人生经历有一些些相像。
姜意了然。
难怪她在看到陆逢舟的剧照时，会那么惊艳。因为剧照里呈现出来的不止是陆逢舟扮演的角色，还有陆逢舟本身。或者与现在的陆逢舟相比，那个对人间毫无留恋，一心想着消亡的陆逢舟才是最真实的。
姜意打开了手机，她翻出了那张被她保存良好的照片。看着青年的脸上伤痕遍布，鲜艳的血划过他薄唇，一滴滴落入胸膛。除却最开始的惊艳，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怪异的情绪。
她缓缓伸出手勾住了陆逢舟的手指，在对方深邃狭长的眼眸的注视下，轻声道：“我以前很喜欢这张照片。里面的你太漂亮了，恶鬼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那现在呢。”
“不喜欢了。”姜意将下巴搭在男人的手臂上，有些不快地蹙起眉，“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看看我。”
最后四个字落入陆逢舟的耳中，男人抬眸看去，又被姜意强行按着脖子靠近自己。
在这一刻，姜意的鼻尖和陆逢舟的鼻尖抵在一起，两人的呼吸落在各自脸上。姜意漆黑的瞳孔逐渐淡去了光，她就这么直勾勾的望进陆逢舟的眼睛里，能从陆逢舟的眼瞳深处轻易捕捉到她的身影。
唇角缓缓勾起，她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愉悦，“我喜欢这样，你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有我。”
陆逢舟低低笑了一声。
姜意只在意他看她的时候，眼睛里是否有她。
而他，却注意到在这一刻，她的眼睛里同样有他的身影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