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陷阱——木羽愿
时间:2022-07-11 07:42:04

  “白夫人,您这项链可真好看呀,我记得是纽约拍卖会上的一件拍品呢,要几百万一条呢,果然衬您的气质。”
  “是啊是啊,殷总可真孝顺,真羡慕您.....”
  白熙只是笑了笑,回应的表情也不甚热切。
  应付完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她的目光搜索了一圈会场,才在角落里看见殷延的身影。
  他的身边没人。
  没有女人的身影。
  白熙紧绷了几天晚上的心终于放松了一丝。
  事情或许还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她松下一口气,抬脚朝他走过去:“阿延。”
  她撑着笑容,故作轻松和蔼地试探道:“你的..女伴呢?今天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殷延语气淡而疏离,“她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白熙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片刻,还是开口:“阿延,小姨不赞成你跟她在一起。”
  “我已经找人了解过了,她是私生女,身世并不光彩。”
  白熙顿了顿,颇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意思:“你只是暂时被蛊惑,所以现在才会做出一些不够理智的行为,宜宁那孩子哪里不好,”
  她说这话时,殷延低下头去看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苏时意的聊天框里。
  殷延:到家了吗。
  距离许恒瑞说已经将她送到家楼下后的十多分钟,她还没回。
  回想起十几分钟前苏时意苍白的脸色,殷延心里一沉。
  盯着屏幕几秒后,他终于关掉手机,抬眼回视白熙。
  随即轻勾起唇,嗓音漫不经心地反问:“不理智吗?”
  白熙一愣,又听见他轻笑了声,“大概吧。”
  下一刻,只见他随手将手里的香槟随手搁在一旁的桌上,毫不犹豫地转身阔步离开。
  白熙懵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
  眼前的殷延,让她觉得陌生。
  他好像..真的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
  与此同时,公寓楼下。
  苏时意穿着一身无比正式华丽的晚礼服,从家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走出来。
  她踩着高跟鞋,拎着一袋子冰啤酒,怎么看怎么违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但苏时意也懒得顾什么形象了。
  从今晚丢下殷延在酒会中途逃跑开始,她忽然有点认清了。
  今晚的她像是灰姑娘乔装打扮之后去参加了舞会。
  零点没到,她就必须要脱下水晶鞋逃跑了。
  前几天闻凝占卜的那些预言始终在苏时意的脑海里回荡不停,搅得她前所未有的心神不宁。
  事实证明,她努力想要回避的一切,其实根本无法逃避。
  不过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怎么办呢,她自己都快要迷失了。
  苏时意叹了口气,把从楼下便利店买来的冰啤酒往花坛上一搁,又把塑料袋垫在身下,避免弄脏身上十多万一条的裙子。
  高跟鞋穿着太累,她也随手一脱,也放在旁边不管了。
  城市的夜晚并不宁静,仰起头也看不见天空中的星星,全是层层叠叠的高楼,薄薄的雾隆重在深蓝的夜空里。
  苏时意晚上没吃饭,一罐罐的啤酒接连下肚。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觉得今晚的醉意来得特别快。
  脑子里越来越昏沉,一阵冷风猛地刮过,吹得苏时意打了个冷战。
  她搓了搓胳膊取暖,下一刻,一件沾染着温度的西服外套裹在她身上。
  苏时意动作一僵,还没等抬起头,就听见那道熟悉的声线在面前响起。
  他的嗓音低沉冷淡:“身体不舒服,就是为了回来吹风喝酒?”
  她仰起脸,怔怔看着面前的人。
  淡淡的月光笼罩在他修长挺拔的身形上,将男人冷峻的面庞衬出几分意外的柔和,看起来不太真切。
  酒精麻痹了一部分神经,让苏时意的反应速度也慢了下来。
  几秒后,她终于反应过来:“殷延....”
  她叫他,被醉意浸润过的眸子雾蒙蒙的,看得人心软。
  殷延垂眸看着她,余光瞥见一旁空了的酒瓶,嗓音染上几分无奈。
  “穿着礼服,就为了跑回家楼下当醉鬼?”
  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和往常一样无甚区别,可苏时意醉酒后的某段神经似乎又变得格外敏锐。
  她舔了舔唇,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大概是真的有点醉了,苏时意深吸一口气,也不打算再去思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她抬起睫,定定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有些不确定地试探开口。
  “你是真的...分不清颜色吗?”
  话音落下,气氛陷入一阵静默。
  无声地对视片刻,殷延看着她,目光看似平静,暗潮却被尽数压在眼底。
  他似乎没打算掩饰:“是。”
  他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承认,也让苏时意懵了一下。
  仿佛突然一下子,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大截。
  站在她面前的殷延,是真实的殷延。
  是被她窥探到秘密,有了软肋的殷延,不再是那么冰冷又遥不可及的存在。
  其实苏时意知道,色盲这件事,可大可小。
  尤其对于他这种身处高位的人来说,出现任何一点错处,都可能会被人无限放大。
  藏着这样的秘密,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生活,他应该很累吧。
  她抿了抿唇,肩膀无力地向下垂,长发遮挡住她的侧脸,让殷延看不清她的神情。
  顿了顿,她忽地出声:“很难过吧...”
  他眸色僵了下,“什么?”
  苏时意轻声喃喃:“我说,应该很难过吧,看不见颜色的世界里....”
  生活在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里,应该很难熬吧。
  苏时意想。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仿佛停了摆。
  殷延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眸底的情绪像是骤然裂开了一处缝隙,汹涌不停。
  他还记得,当他发现自己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那天。
  那年他才十岁。
  是大脑受到重度撞击后留下的后遗症。
  “殷延,你要记住,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只能记得那时,从父亲眼里看见的,不是对儿子受伤后的心痛,也不是自责或关心。
  而是惋惜。
  惋惜自己就这样失去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继承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父亲语气冰冷得像是在教育一个下属,而不是对着一个十岁的孩子。
  “一旦让别人知晓了你的软肋,就会给人可乘之机。他们会利用你的软肋攻击你,让你失去你现在拥有的地位和权力。”
  “如果真的某天被人察觉了,你的第一反应,必须是如何解决掉这个隐患,绝不要埋下任何危险的种子,给它发酵的机会。”
  他的父亲,从小就教会了他,要怎样完美地伪装,怎样冷酷地对待这个世界,包括自己的亲人。
  他看不见股市图变化的颜色,感受不到任何颜色带来的鲜活,视线所及之处,好像再也看不到任何生命力的痕迹,只剩下黑白灰三色的世界。
  荒芜一片。
  久而久之,殷延甚至觉得,自己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也变得和殷宏镇一样冰冷。
  习惯了,也就这样了。
  而今天,苏时意却知道了这一切。
  他有无数种方法威胁她忘记这个秘密,他也的确应该那么做。
  从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一个人问他。
  生活在一个失去色彩的世界里,害怕吗?
  难过吗?
  她问,殷延,难过吗。
  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好像就这样措不及防地被人撕开了。
  心口也像是被什么肆意冲撞开,塌陷得一塌糊涂。
  殷延的手背越来越收紧,因为极力隐忍着什么,他的气息越来越沉,眸色浓得像此刻化不开的夜色。
  苏时意微吸一口气,轻轻摇头,有些语无伦次道:“没关系的,看见颜色不一定非要用眼睛的,我们福利院里有很多孩子也看不见颜色....”
  她平日里八面玲珑,此刻的安慰却显出些难得一见的笨拙,笨拙的可爱。
  忽然,苏时意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头去翻身旁的包,从里面掏出一支随身携带的滚珠香水。
  她把盖子打开,在手腕轻轻涂抹两下,又在空气中扬了扬,挥洒掉酒精味。
  苏时意坐在花坛上,被迫仰着头去看他,脖子都累得有点酸。
  她有些吐字不清,像是撒娇似的道:“你快弯一下腰....”
  她今天精心打扮过,五官在照片里就已经足够精致,近看更是。
  殷延喉结轻滚了下,却依她的话,微微俯下身,凑过去。
  随着距离拉近,她手腕上清淡的香气钻进鼻腔,丝丝缕缕的,融在晚风的气息里。
  她今晚喷的是玫瑰味的香水。
  花香像是在嗅觉和五感里炸开一朵烟花,广藿香的辛辣混合着玫瑰浓郁的甜香,仿佛能让人在眼前看到一株盛放的玫瑰,红得潋滟的花瓣脉络分明,茎部的细刺耸立着,又像是荆棘丛里绽开的花,神经末端轻颤,纵容嗅觉在眼前铺开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危险,却又吸引人不自觉地靠近。
  见殷延不说话,苏时意语气期盼地问他:“能闻得到吗?”
  因为距离过近,殷延能无比清晰地看清她如水般的双眸,还有眼尾那颗细小的痣。
  “是你前几天送我的玫瑰花的颜色,和我身上裙子的颜色一样,红色的.....”
  云层渐渐散开,莹白的月光穿透云雾照射而下,笼罩在她白皙的脸庞上,镀出一层朦胧的光晕,浮动的晚风也在此刻停滞。
  苏时意醉眼朦胧地望着他,思绪已经不清:“你看到了吗....”
  殷延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掌心光滑细腻的触感微微蔓延开来,让他心口猛跳。
  温度一寸寸递过来,他哑声答:“看到了。”
  好像能看到,荒芜干涸的世界里,有什么情绪,在这个黑夜里,悄无声息地破土而出。
  以一种无法遏制的速度,在心底生根发芽。
 
 
第30章 
  傍晚十点。
  唐禹创投公司大楼顶层办公室内。
  吴建海靠坐在真皮沙发上,看着落地窗旁站着的身影,抬了抬眉毛。
  “唐少,听说你今晚还去参加了殷氏集团的酒会,该不会是要倒戈吧?”
  唐子骁低头看着脚下霓虹夜色,慢条斯理地晃着手中的酒杯。
  “吴总没听过一句话吗?”
  他轻笑,语调散漫:“想要打败敌人,就必须得先接近敌人,找到弱点,才能一击即中。”
  话落,吴建海愣了下,思考着他的话。
  唐子骁虽然看着一副二世祖的样子,但手段确实阴狠。
  能用安插在殷氏集团的商业间谍把这次的地皮抢到手里,说明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而且有胆子,也有野心。
  这也是为什么吴建海选择和唐子骁联手,想要一举把殷延拉下位。
  现在殷宏镇已经全部将殷氏的权力放给了殷延,但殷延在殷氏集团的股份却不是一家独大,殷子墨和林沁晚也占走了一部分。董事会握着的也不少,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殷延虽然有管理权,但只要董事会集体反对抗议,殷延的位子也没有外表看上去坐得那么稳。
  既然已经上了唐子骁的贼船,他也没办法半路中止,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唐子骁身上。
  吴建海清了清嗓子,想起什么,又迟疑开口:“话说唐少,之前你跟我说,殷延是色盲这件事,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话,这么大个事儿,在公司里这么些年也没传出过什么风声啊.....”
  唐子骁神色自若:“八九不离十吧。前几天司宴托关系,悄悄联系了一个英国有名的眼科医生。之前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我也隐约听到过有人传,在眼科医生的私人诊室里看见过殷延,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罢了。”
  吴建海:“那既然他们消息封得这么严实,这么些年都没透过一点口风,我们怎么能找到证据证明他有这个毛病,没法继续管理集团?”
  这时,手机震动一声。
  唐子骁打开手机,屏幕里,苏时意的电话和微信号已经被发了过来。
  他复制到微信里,打开搜索,点击添加。
  吴建海又开口:“哦我倒是听说,前几天晚上,有女人进殷延办公室来着.....”
  “你要做的只有尽可能拉拢好现在董事会里的成员。”
  唐子骁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里苏时意的微信头像。
  “至于其他的,我自有办法。”
  *
  次日一早。
  太阳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刺得苏时意从睡梦里悠悠转醒。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是宿醉之后的反应。
  缓了两秒,忍过那阵眩晕感后,苏时意转头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居然在家里,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床上?
  不对,她怎么回来的?
  苏时意刚一低头,就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那条裙子,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身上那条高定礼服裙已经布满了褶皱,被她当成睡裙穿了一晚上。
  心肌梗塞了。
  十八万就这么睡没了。
  苏时意深吸一口气,心如死灰地下床,准备去洗漱。
  刚一出房门,她一抬眼,就看见搭在沙发上的那件西装外套。
  很眼熟,好像是殷延昨晚穿的那件?
  苏时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拿起那件外套。
  脑中忽然浮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
  沾染着温度热意的外套被轻轻盖在他身上。
  温柔到甚至不像殷延能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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