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赖司杞回到了方桃的病房。
柳大姐正在一口一口的往方桃嘴里喂饭。
赖司杞坐在病床边上，从柳大姐手里接过食盒：“我来吧。”
方桃紧锁着眉毛，脸色有些难看，吃了两口就不愿意再吃。
“怎么了小桃，不舒服吗？”赖司杞把手里的小碗放在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烫手。
下一秒，方桃就把刚进去的饭吐了出来，随即晕厥了过去。
柳大姐吓坏了，连忙扶住方桃：“哎呀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赖司杞第一时间按响了床头的呼叫器，几个医护人员便匆匆赶了过来。
方桃被抬进了抢救室之后，赖司杞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柳大姐在他身旁来回踱着步子：“这可怎么办呦，小桃这孩子可真可怜，小小年纪就要受这么多苦，她和我孙女一样大，我看着真是心痛......”
赖司杞听着她的自言自语，耳畔的声音渐渐模糊起来，他无力地看着抢救室上亮起的灯光，整个人像是被冻结住了伫立在那里。
半小时过去了，医生才从抢救室里出来。
“方桃她怎么样了？”赖司杞连忙上前询问。
“方桃暂时没什么事了，再观察一会就可以送回病房了，她今天做完化疗反应有些大，急性的消化道出血导致了突发高烧和昏厥，”医生拍了拍他的胳膊，“赖医生，骨髓库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赖司杞僵硬地摇了摇头。
他明白医生的意思，暂时没什么事真的只能代表暂时，小桃如果一直等不到合适的配型，再拖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他坐回到抢救室门口冰冷的长凳上，听着柳大姐在一旁的叹气声，拿出手机翻出了林奈留下的那一串号码。
他修长的手指在医院的灯光下被称得更加冷白，来回搓了搓手机的边缘，屏幕亮起又暗灭，又亮起。
林奈正坐在床沿，拿着赖司杞给的药对着脚踝轻轻喷了几下。
腿边的电话忽然响起。
她接通了电话，另一端沉寂了两秒后，传来一个低沉又冰冷的声音：
“我答应你，救她。”
第17章
第二天一早，林奈就来到了医院。
她先找刘医生签了上次没签完的字，然后跟着护士去做了一连串的全身检查，一直到中午才算结束。
没吃早餐，抽完血后的林奈微微有点头晕。
她扶着墙壁朝方桃的病房里望了望，赖司杞正坐在病床旁，安静的看着熟睡的方桃，不时的抬头看看上方的输液瓶。
林奈轻轻地推开门。
赖司杞抬眸看到她，眉间僵滞了一下，随后转头轻声示意一旁的柳大姐注意下输液瓶，便站起身走了出来。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看得出来是没有休息好。
两个人来到了医院走廊尽头的窗户前。
沉寂了片刻之后，林奈随便找了个话题开了口：“谢谢你的药，我的脚伤好多了。”
赖司杞眼睛看着窗外，几秒之后才从鼻间轻“嗯”了一声。
林奈看着他的侧脸：“你昨晚答应我的事情，不会出尔反尔吧。”
赖司杞喉结滚动了一下，转过眸看向她，语气很淡：“不会。”
林奈觉得他眼神从原本的冷淡疏离，变得很复杂，却又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那就好，”林奈唇角弯起，“只是一年而已，再说，你和我在一起也不算亏。”
说完，低着头从包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递到了他的面前。
赖司杞拿过文件，看着封面上的《合约》两个字，眼神里透出一丝不解。
“你先看看，没有什么问题，就签了吧。”林奈说着又递过一支笔。
赖司杞垂着眸，翻开这份她连夜赶制出来的合约，上面列了大概十几条详细的条款，全是关于这一年的期限内，他该如何履行好做为男朋友的准则和制约。
他忽然觉得这更像是一份“卖身契”，拿着合约的手指不由得捏紧了些，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林小姐真是有备而来。”
林奈从小的耳濡目染，在商场上谈生意都是要签合同的，这样才能算是达成协议。
在她看来，签份合约是对双方的约束和保障，这很合理。
赖司杞皱着眉头，直接翻到了最后的落款处，在林奈已经签好的名字下面，飞快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像在签一份普通的处方单，没有犹豫也没有任何情绪。
林奈接过他签好的合约，看了他一眼：“你确定不再仔细看看？”
“不用了，”赖司杞语气十分平静，“林小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像是做好了任人宰割的准备一般。
林奈把合约收好，看着他骄矜克己的眉眼。
“你真的应该仔细看看那些细则，可都是我想了一晚上才想齐全的，”林奈笑了笑，凑近了他一些。
“第一条，就是不要再叫我林小姐。”
“林......”赖司杞抿了抿唇，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林奈，我要回去工作了。”
林奈满意地点点头。
至少现在看来，合约对赖司杞来说，已经初有成效了。
“好啊，我不打扰你工作，但我已经做完了全身检查，接下来的几天还要安排打升白针，后面还要提取干细胞，这件事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所以在这期间，你必须要好好的照顾我。”
“你为小桃做这些，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赖司杞的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
“可我不希望你是以小桃哥哥的身份照顾一个骨髓捐赠者，而是以男朋友的身份照顾他的女朋友。”
赖司杞眉梢稍顿，回避开她的目光。
以男女朋友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听起来多少有点荒谬和不习惯。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他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没有否认，也没有表现出接受的意思。
......
第二天，林奈就被安排了住院，开始按照流程进行骨髓移植。
赖司杞也算说到做到，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一日三餐都亲自送来，看着她吃完了才离开。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成功移植后，医生建议林奈回家要休息一个礼拜，身体就差不多可以恢复正常了。
在这期间，只有朱茱打过几个电话来抱怨吴骁的种种，林远峰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估计都没有发现她这个女儿已经从家里消失了一个星期。
林奈想到这，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
出院这天，她才把移植骨髓的事告知了朱茱。
“我的大小姐，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啊，我也好来照顾照顾你，”朱茱一路小跑进了病房，把买的鲜花放在了一旁，满眼心疼的摸了摸还躺在病床上的林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朱小姐，你别扒拉我了。”移植后的林奈觉得全身上下都有些酸痛。
朱茱连忙松开手，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哪里痛啊？”
“没事，就是有点浑身酸痛，医生说是正常反应。”林奈说。
“那你还要这样躺多久啊......”
话还没说完，赖司杞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林奈的疼痛似乎一下子就上升了好几个维度，一把拉过朱茱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我好难受啊，茱茱。”
朱茱先是一紧张，在接收到林奈递过来的一个眼神后，就极默契地配合上了她的表演：“我的奈奈啊，你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呀，看看这苍白的小脸，真是让人心疼......”
赖司杞垂眸轻咳了一声，走到病床前：“林奈，医生说，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可是医生还说，我要多躺几天才能恢复正常，我总不能这个样子回家吧？”
“那......”赖司杞带着询问的眼神。
“那不如我就去你家里休养几天吧。”林奈冲他眨了眨眼睛，抢先说道。
见赖司杞还有些迟疑，朱茱又立刻续上了刚刚的表演：“奈奈，你怎么这么傻，为了别人家的事情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现在有家也不能回......”
“……”
“好吧，”赖司杞紧了紧眉心打断了她，“去我家。”
赖司杞说完就走出了病房，不一会儿推了个轮椅回来。
林奈蹙起眉端详了一会轮椅：“我不想坐这个。”
“可是你现在......”
“我要你抱我回去。”林奈抬头望着他。
赖司杞站在那里纹丝未动，紧抿着双唇：“林奈，这里是医院。”
“医院怎么了，我现在是你女朋友，”林奈的重音停在了“女朋友”三个字上，她看了眼时间，“更何况，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赖司杞身体一僵。
女朋友？朱茱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捂着嘴看了看她，又看向赖司杞。
他竟然都没有否认。
“你不会过河拆桥不认账了吧？”林奈见他还没有要过来抱自己的意思，勾起嘴角继续说着。
赖司杞沉了口气，和她的视线僵持了两秒后，才从轮椅后面绕到了病床前，把林奈横抱起朝门外走去。
朱茱拿着东西紧跟其后。
虽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医院里还有很多在值班的医护人员。
从病房到停车场的路上，他和林奈收集了很多诧异的目光。
三个人坐在车内，朱茱好几次想开口问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都被车上仿佛凝结住了的空气堵了回去。
回到公寓，刚打开门就被花瓣撒了满脸满身都是。
“Surprise！”
肖禄凡从一旁跳出来。
在看到眼前的三个人时，还抓着花瓣准备往外洒的手硬生生地僵在了那里。
赖司杞愣了一秒后，径直走进屋把林奈放在了沙发上。
他拍打了几下落在头发和肩上的花瓣，看了看还呆在那里的肖禄凡：“你这是做什么？”
“我......那个......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所以我就想来给你一个惊喜，”
肖禄凡思绪有些震惊和混乱，还没有从看到赖司杞抱着林奈的画面中走出来。
朱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轻嗤一声：“我还以为你是知道我们奈奈今天出院，专门庆祝来了呢。”
“都是喜事，都值得庆祝。”肖禄凡笑了笑，殷勤的从朱茱手里接过她从医院拿回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