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又吃醋了——又见梨
时间:2022-07-12 06:59:13

  只是谁也没有打破如此宁静的氛围。
  转眼就到了离别的日子。
  这一次,温喃好好地珍惜了这次告别的机会,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用力地拥住爸爸,这一次他的体温比上一次离别温暖上许多,有了实感,再也不是那个怎么摇都摇不醒的爸爸。
  虽然这样的时刻也很快就要消失了。
  “爸爸。”
  温喃小声唤他,尾音轻颤着。
  爸爸一下下地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说:“喃喃,要过好日子啊。”
  像是叮嘱,又像是担忧,更带着点缺憾。他们一家的结局,在梦里也没有彻底圆满。
  下一秒,他就消失了,梦境给了他们重聚的机会,但不会再多施舍给她们一秒。
  这样也足够了。
  …
  温喃醒来的时候,手不小心拂过脸,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了旁边的顾决。他就坐在自己病床旁边,原本头埋在双臂间,感应到她醒过来,顾决抬起头来。
  他好像一夜未眠,眼下青黑浓重,下巴上有浅淡的胡茬。他在别人面前一向都容光焕发,温喃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你醒了?”
  那一瞬间,顾决脸上的疲态褪尽,慌忙起身,俯下身来,手掌覆盖在她的额头上。
  “好像没那么烫了,再测个体温。”顾决收回手,给她兑了一杯温水,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喃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了他相同的问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嗓子都哑了。一晚上没睡觉?”
  顾决注视着她,缓缓勾起一抹笑:“有吗?”
  “就发个烧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你别把自己身体熬坏了。”温喃小口喝着他给自己倒的温水,一边埋怨着。
  “就发个烧而已?你昨晚烧得一个劲儿地说胡话,怎么都叫不醒,我都快吓死了…”
  顾决说这话的时候风格和他平时的很不一样,音调高了几个度,皱着眉头。
  “我说了什么胡话?”温喃问他。
  顾决缓缓挑起眉,在她身边走下来,托腮看着她:“你说你最喜欢我了,还夸我帅。”
  温喃:?
  “信你个鬼。”
  顾决也没再厚脸皮地开玩笑。
  他打开一个保温盒,里面盛着熬得浓稠的粥,米粒都被熬到晶莹剔透。
  “一晚上没吃饭,饿了吧。”
  他将粥盛到小碗里面,拉起小桌板,将粥放在桌面上,轻轻碰了碰碗外壁:“还有点烫,凉一下再吃。”
  温喃却突然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主动环上了他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胸膛,数着他的心跳。
  ”谢谢你,顾决。”
  她能感觉到顾决的身子轻颤了一下。
  他的手移至她的后脑勺,温柔地摩挲着:“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谢我干嘛?”
  温喃最近老是喜欢答非所问,包括这一次,她在顾决怀里仰起头,看着他:“顾决,我做了好多梦。”
  “梦见什么了?”
  如果是别人,温喃可能一句话也不想说,但面对顾决,她有着很强的倾诉欲。
  她把自己做的所有梦从头到尾地和他复述了一遍,说到父亲时,一度哽咽。
  “可能,我在梦里的时候,也意识到了那只是梦吧,所以才会那么冷静。”
  温喃眼里泪光盈盈,眨眼的时候,眼泪随之落下。
  “你说他是不是再也不会来到我的梦里了?”
  顾决轻轻地帮她擦掉眼角的泪,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嗓音中的哑渐渐褪去,变得柔和:“这说明叔叔的心愿已经完成,要去更好的地方了,再过几年,这世界上就又多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温喃这个时候变得像个小孩子,极其需要这样带有安慰性质的话来填补内心的空缺,不管那是不是真的,在她心里她都愿意相信他。
  “吃饭吧。”
  温喃自己擦干眼泪,坐起身子来,拿起粥里面的勺子,翻搅了几下后又放下勺子。
  她抬头看着顾决,对着碗抬抬下巴,笑着说:“我要你喂我吃。”
  顾决明显是愣了几秒,呆呆地盯着她。
  “怎么,你不愿意吗?”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顾决拿起勺子,垂下头,再次用手碰了碰碗,探了探粥是否依旧烫着。
  他眼睫垂下,笼着一层光,清晰地映亮了他眼底的青黑,脸颊微微凹陷下去,更清瘦了。
  温喃突然间觉得,自己不能这样颓然下去,如果一直这样,受煎熬的不止她一个人。
  顾决把盛了粥的勺子放在她嘴边,她感受到那粥的热气确实已经散尽,然后才张嘴。
  但她想逗一逗顾决。
  她捂着嘴尖叫一声,眯着眼,装作被烫到了的样子,这时候她用余光瞟到了顾决慌慌张张地去倒水,拿纸,焦急地拉开她的手:“让我看看,烫到哪里了?痛不痛?”
  看见他着急上火的样子,温喃忍不住笑出了声。
  “骗你的。”
  顾决松了一口气:“没烫着就好,吓着我了。”
  真正爱护你的人是哪怕一点小伤,也会让他担心受怕。
  温喃决定以后不再这样吓他了。
  “好吃吗?可能清淡了一点,但你现在不能吃油腻辛辣的,等你好了去吃火锅?”
  顾决说的时候还在翻动着粥,进一步确认它的温度已经降下来。
  温喃一直盯着他看。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平时吊儿郎当的他,照顾起人来还有模有样的,像回事。
  可能这世界上,由爱意延伸出来的呵护,是不需要别人教的,也是藏不住的。
  “好吃。”
  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碗粥,被熬得又香又糯,虽然清淡,但不乏味。
  这时候顾决的电话突然响了,温喃接过勺子,冲他点头,示意他去接电话。
  顾决按了静音键,走出了病房还不够,一直走到了很远的地方,才接起来电话。
  “顾先生,叶沉今天状态不太好,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藏了一把水果刀,想要自残,被护工发现拦住他,还差点伤到了护工。他还一直闹着要出去,嘴里念着要找谁,好像叫什么喃…”
  顾决握着手机的手力度越收越紧,青筋凸起,他不耐烦地开口:“花钱把他送到你们那儿不是为了每天听你们说这些的。”
  “顾先生…”
  “你们只需要保证把他看牢就行,其他事不必告知我。”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他不会跑出来祸害温喃,叶沉是生是死都与他们无关。
  顾决虽然年纪小,但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多少留了个心眼。
  他查到了叶沉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所以那趟车并不是送他回家,而是送他去疗养院。
  叶沉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亲人,这对于顾决来说无疑于是件好事,可以轻松地拿捏住他的身份。
  他只能委屈一下自己,成为叶沉的“兄弟”,去他学校帮他办理休学,还出钱让他在疗养院住下。
  摸着良心说,顾决认为自己对他已经够仁慈了,在疗养院里至少有吃有穿,如果非要计较,他和他爸这样的恶魔就应该下地狱,不配拥有人世间的正常生活。
  可是如果不把他束缚住,温喃的安全就无法得到保证。
  在不违法的情况下,这是最妥当的办法了。
  顾决长叹一口气。
  有时候,他有些无奈,他总觉得,自己能为温喃做的还是太少太少了。
  他走回到病房门口,没有马上进去,而是透过小窗悄悄往里面看去。
  温喃的黑发被她绑了起来,有一缕散发垂落在她的耳边,勾住侧颜。
  原本她就够瘦了,这两天下来脸瘦得没有一点血色。她一直拿勺子翻搅着面前的粥,看着没什么胃口,吃着吃着就开始发呆。
  顾决看着心疼不已。
  虽然经历不是百分百的相似,但顾决清楚,自己切身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温喃所经历的程度,一定不会比他轻。
  顾决走进病房里。
  温喃看见他之后,眼睛忽然亮了一瞬:“你回来啦。”
  她在期待着自己的归来。
  哪怕他就离开了几分钟而已。
  过往所有的想法在那一刻都变得越发清晰。
  他想要成为温喃的依靠,他要努力尽快变得更加成熟,成为她坚不可摧的盾牌。
  那一天之后,温喃本来以为自己能熬过去了,可是一切都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她总会在每个深夜,在意识朦朦胧胧的时候,回忆起过往的种种,那些记忆就像霉菌一样肆意蔓延,几乎要覆盖住她所有的记忆。
  她变得越来越消沉。
  每天吃饭对她来说也是很痛苦的事情,吃不了几口就开始反胃,本来就是小基数体重,一下子又掉了十斤,脸上已经挂不住肉,瘦脱相了。
  比她更着急的是顾决。
  他开始每天负责温喃的伙食,把家里的厨师请到学校这边的公寓来,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她定制食谱,可她还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太着急的时候,顾决会接过她的餐具,一口一口地喂她吃,连哄带骗地喂下去半碗饭,她就紧闭着双唇不愿意再吃了。
  这段日子,顾决陪她看了无数次医生,她自己很积极地配合治疗,并没有推脱和逃避,她一直记得爸爸在梦里对她的叮嘱,要她过好日子,她不敢忘,所以她一直没有放弃。
  也多亏了顾决一直在一旁支撑着她。
  但是她还是没有好转。
  顾决给她找的都是业内享有名气的医生,可怎么就是治不好她呢。
  这一段时间折腾下来,不仅她瘦了,顾决也瘦了一大圈。
  温喃对他说过的最多的三个字是对不起。
  明明他们可以开开心心地谈一场恋爱,但她的情况让顾决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疗愈她身上。这是一个漫长且耗费心力的过程,温喃觉得换做她自己,每天面对一具灵魂被掏空了的躯壳,她做不到耐心对待。
  “你说这三个字的功夫都够吃口饭了。张嘴。”
  更多的时候,他会抱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说。
  可再没有什么动作比这歌让她更心安了。很奇怪的是,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但顾决却远远比她想象中的更懂她。
  为了让她能多吃点饭,顾决亲自上阵,每天研究菜谱,别人上课的时候要不专心听讲要不摸鱼玩手机,只有他在认真学做菜。
  他也不是觉得自己做得能比厨师做得好吃,只是他自己做,能想到更多的法子让温喃吃下去。
  比如,当温喃准备放下筷子的时候,他就会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像只委屈的小狗:“我准备了好长时间呢,你再吃一点好不好?”
  甚至还伸出手来,给她看她手上被烫红的印子,眨巴眨巴眼睛:“很痛的。”
  这一招被他反复使用,温喃虽然已经看穿,但每次都还是会心软。
  这样下来,等到称体重的时候,两人发现她胖了三斤回来。
  温喃像完成任务一般地松了一口气,揉揉鼻子:“你看我都已经长胖了,要不,你把厨师叫回来吧?你天天给我做饭,还要上课,挺辛苦的。”
  其实温喃偷偷看过他做饭的样子,他对于做饭这事好像没什么天赋,一个人在厨房里手忙脚乱,转不开身,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可顾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皱眉摇摇头:“我怎么没看出来这三斤胖在了哪里?看着还是很瘦,不会是称坏了吧?”
  温喃赶紧解释:“我胖身子不胖脸,所以你才看不出来…”
  等她说话的功夫,顾决已经自己站上了称,等称上的数字平稳后,他满意地笑笑:“我也胖了三斤诶,应该不会正好这么巧吧?”
  言外之意,是称坏了。
  温喃找不出来话反驳。
  顾决掏出手机来,打开某做饭app,问温喃:“今天想吃什么?我等会儿下课去买菜,昨天发现一个阿姨卖的鱼特别新鲜,要不今天吃清蒸鱼?”
  温喃查了一下清蒸鱼的教程,看着好像不是那么复杂,她就应下来了,只不过她又顺嘴提了一句让厨师回来做饭的事。
  顾决听着又委屈上了:“我做的饭不好吃吗?”
  温喃:…
  “好吃。”温喃最终还是不想伤他的心,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两个字。
  况且,她觉得顾决能坚持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饭,从心理上来说,她是很幸福的,所以好不好吃都是次要的。
  只是挺心疼他的。
  他一心扑在自己身上,每天一下课就去买菜,买完菜就回家给她做饭,三点一线的生活,乏味得不像一个二十岁男生该有的日常生活。
  温喃在那一刻恍悟,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都太空洞,她最该希望的是自己能快一点好起来,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顾决,和他谈一场正常的恋爱。可能不需要轰轰烈烈,但她也不想要他像现在一样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第38章 
  =
  可是现实总是比想象中的残酷许多。
  疗愈自己的过程漫长又曲折, 温喃常常在觉得自己快要好起来的时候,又被铺天盖地的噩梦给团团包围住,喘不过气来。
  每当她以为那些回忆终于肯放过她了的时候, 它们就会以更猛烈的姿态归来, 她根本逃无可逃,每一次被袭击之后, 她就像只搁浅的鲸鱼, 失去了栖身之地, 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如果她真的是一只鱼, 那她就是一只被掏空了内脏的鱼,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和空洞的双眼, 停留在岸上,等待着被晒干,或是被卷回到海里,抑或是被人拾捡起来。
  顾决就是捡起她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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