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至少没把江屿和林念害成这样!”
两人正剑拔弩张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林念已经悄悄走进了室内。
洁白的被子上两只骨骼分明的手静悄悄的搭在上面,林念眼底的湿意突然就蔓延出来了。
那双原本极为漂亮的双手上满是伤疤,指关节和拳头上全是摩擦出来的伤口,手腕还被石膏牢牢固定住,上面缠绕了厚重的绷带。
他紧紧的抿着唇,长睫遮住双目,脸色实在不算好看,嘴角红肿又淤青,额头上的白色纱布异常显眼。
江屿果然伤的好严重,林念想,他一定很疼很疼,不然怎么会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也不管孙齐天和南向蕊在一旁看着,林念的眼泪一直在眼底打转,她坐到床头的凳子上,红着眼眶帮江屿掖好被角。
一双冰冰凉凉的手轻柔的摸着她的脑袋,林念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恰好与那双漆黑的眼睛四目相对。
他眉头微挑,黑眸里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嘴角扬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提前就开始吊丧了。”
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双目有些惺忪,还带着些刚睡醒的困意。
他尽量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语气里的疲惫和强撑还是极为明显。
林念难得凶巴巴道,“那你干嘛装睡,我以为你还没醒过来呢。”
“哪有装,睡着了而已。”
江屿声音很淡,他正要抬起手臂坐起身,脸色忽然一僵,眉头微微蹙了蹙,他下意识的嘶了一声。
“你有没有事啊,腿或者胳膊,哪里疼吗?”
林念看他面色难看,一着急就想掀他被子。
江屿扫了病床边正看热闹的孙齐天和南向蕊一眼,黑着脸把被子压下去,“别乱翻,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我都听见你嘶了。”
“一点小伤,几天就好了,你们先出去等等,我穿个衣服。”
虽说他面色苍白,声音却懒懒散散的,似乎伤势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与他刚刚睡着时候那副警惕的模样还真是天壤之别。
但是那晚伤的有多严重,林念看在眼里。
江屿向来这样,不管多疼多大的压力,表面上都要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样子。
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心疼。
林念抬起眼睛看他,心底有些涩涩的。
江屿抬眸看了她一眼:“我真没事,要是疼的话我就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一双轻柔的小手就在他嘴角的地方轻轻抚摸了一下,眼底的心疼和湿意快要溢出来了一般。
江屿目光顿了一下,很快又趋于平静,那双满是锐利的眼睛收敛住了戾气,正剩下满目的柔和。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互交错,林念情绪忽然就脆弱了起来。
她垂下眼眸,语气轻柔的同时又带着几分哽咽。
“江屿,我那天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你会出事,害怕你受了伤伤口会很疼。”
江屿身形一僵,下意识的朝着南向蕊二人扫了一眼,这还是林念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现出两人的暧昧。
青涩和害羞似乎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满目的心疼。
那双秋水般的双眸,对于江屿来说,化作一把温柔的利刃,直勾勾的往他心窝上戳。
这一次,放下所有的伪装和防备,她勇敢,直言不讳在在所有人面前说。
——她害怕他会出事,心疼她会受伤。
她在告诉他,江屿也不是没有人爱的,至少她会心疼他。
“所以我要道歉那天晚上的不警惕,随意出去聚会,害的你会受伤,害的我们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没错。”江屿声音很淡,带着几分凉意,他垂下眼眸,看着她那双缠着绷带的手。
“和朋友出去放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是我的问题。”
他抬眸看她,轻声道:“手还疼吗?”
孙齐天和南向蕊识相的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准备离开,转身正好看见已经在门口站了不知道多久的江淼淼。
她化着精致漂亮的妆容,头发有好好打理过,穿了身她最喜欢的小裙子,左手握着的一捧花垂到地上,右手提着一个小食盒。
她目光紧紧的落在林念和江屿身上,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失魂落魄。
孙齐天有些于心不忍,走到门外时拉了拉她的胳膊,“淼淼,你哥才刚醒,咱们别打扰他了,让他先休息一会,我们先出去吧。”
江淼淼麻木的摇摇头,指了指也转过身的林念,“我能和她聊聊吗?”
江屿微微蹙眉,刚要开口就被江淼淼打断了,“我没有问你,我是在问她,林念,我能和你聊聊吗?”
语气一贯的趾高气昂,是她从小到大都最常用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聊什么?”江屿脸色有些不善,冷笑一声讽刺道,“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家,一会真出了事,我可不背锅。”
“我说了,我没有跟你说话!”江淼淼语气也多了几分冷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江屿。
漂亮的食盒啪嗒一声被她扔到地上,碗碟打碎的声音立马充斥在走廊。
从打翻的食盒看来,里面菜品样式各个精美,就连米饭都细心的排列成了漂亮的形状,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现在却被打碎的彻底,一片狼藉的铺在走廊上。
“你在这耍什么脾气?”
江屿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原本平和的气氛似乎一瞬间崩塌,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江屿,算了。”林念看了江屿一眼,目光落到江淼淼身上,“淼淼,我跟你出去,我们可以聊聊。”
第44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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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一路跟着江淼淼, 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走到一个稍微静谧点的小花园,江淼淼才缓缓停下脚步。
“你们在一起了?”
她没有回头, 语气里是一贯的趾高气昂。
林念摇摇头, 目光落在自己的足尖上,看着阳光透过婆娑的树影一点点蔓延到脚踝上。
“不管在没在一起, 这都是江屿的自由, 你似乎不需要知道这些。”
不同于平时的柔顺平和, 林念今天的语气带着几分清冷, 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因为她记得,这姑娘的娇纵任性, 害的江屿受了不少伤。
她很少主动去讨厌什么人,可因为江屿的原因,她向来都不喜欢江淼淼。只要是任何能伤害到江屿的人,她从来不会怎么搭理。
江淼淼今天穿的很漂亮, 白色的小裙子加上及腰长发,柔嫩的腰肢在裙摆的衬托下更为纤细。
打眼看去, 白裙飘飘,清纯又耀眼, 和林念平时的打扮极为相似。
她薄唇微动, 眼底浮现一丝冷笑,“少用这种姿态跟我说话,你觉得你很关心江屿吗?既然当时一声不吭的离开, 又为什么要回来?”
说着,江淼淼回头看向林念,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讥讽,语气步步紧逼。
“也就江屿这样没出息的还能原谅你。”她冷笑道, “要是有人把我抛下这么久,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她。”
说的后面的时候,江淼淼语气越来越快,林念微微蹙了蹙眉,并不想过多的解释。
“所以你叫我出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刚刚在病房门外,江淼淼站了好久好久,从林念进去开始,到他们拥在一起说悄悄话,她一直都看在眼底。
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秘密,江淼淼突然释怀了。
“林念,其实我很好奇,江屿到底喜欢你哪?你怎么就能这么吸引他?”
“喜欢就是喜欢,能有什么理由。”林念看着她,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
江淼淼被她这问题回答的一愣,嗤笑一声,“是啊,真自信,我还没见过这样的江屿,跟你在一起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从前向来懒散漫不经心,可自从他认识了林念之后,连带着满身的戾气都柔和了不少。
江淼淼的目光落到医院住宿楼的二楼,江屿左腿上缠了一个石膏绷带,正披着外套透过窗户往她们这边看。
“淼淼,你是喜欢江屿吗?”
林念忽然开口,江淼淼明显一愣,她收回目光,微微垂下眼睫,依旧嘴倔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他是你哥。”
林念紧蹙眉头,她早就隐隐约约有了这种猜测,可一直半信半疑的,今天看这小姑娘的表现才是彻底验证了。
“又不是亲哥!”江淼淼忽然压低声音,下意识的朝着楼上看了一眼,低声道,“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林念不说话了,沉默的看着江淼淼。
气氛一瞬间沉寂了下来,连同空气都夹杂着些尴尬的意味。
后者莫名有些心虚,原本那种夹枪带棒的火药味消失了,好半晌才妥协了般低声道。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我明明应该讨厌江屿的。自从他来到我家,他学习比我好,各方面都比我优秀得多,我爸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了。”
“所以你就仗着你妈妈宠爱你,开始百般刁难江屿?”林念眉头簇的更紧了。
江淼淼沉默下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住在一起的时候,她每天看到江屿对她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时,她讨厌他讨厌到恨不得让他去死。
可当江屿真正搬出去的那天,江淼淼开始恐慌了,她害怕江屿会彻底离开,她害怕他再也见不到江屿了。
他们之间只相差了两岁,可这么多年来,江屿甚至像个小大人一样,可以无条件的容忍她所有的任性和挑剔。
江屿喜欢林念,江淼淼一直都知道。
她亲眼看到过他胸口小小的纹身,那是他被火烧伤过的地方,现在伤疤已经被花体字遮盖住,用法语写着林念的名字。
她看着他一步步的对林念痴狂,看他对林念的想念歇斯底里。
可江淼淼明白,她不能露出一点喜欢江屿的马脚。
不然别人一定觉得她是变态,这种疯狂又荒唐的爱意永远见不了光,就连江淼淼自己都觉得扭曲。
“林念,你说江屿是因为恨我,所以才不愿意回家的吗?”
江淼淼忽然开口了,眼底的那份骄傲逐渐消逝,只剩下满目的迷茫。
林念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江屿好像不在意这些。”
他看向江淼淼的时候,那种平淡又漠然的目光里只剩下满目的陌生和冰凉,明显不带有任何恨意。
江淼淼不吭声了,目光落到楼上的落地窗户上。
气氛安静了几秒,半晌,她才微微启唇,眼底带着几分悲凉的笑意。
“原来,连恨都没有吗?”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如果连恨意都没有的话,那还剩下什么呢。
*
一如往常一样,赵默平西装革履的款款走进病房的门,一只脚还没迈进来就被一拳抡到了地上。
江屿左手手腕受了点伤,日常生活最需要的右手却是完好无损。
门被他砰的一声关上了,赵默平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金框眼睛,踉踉跄跄的爬起来摸了摸嘴角的血渍。
那张斯文的脸变得扭曲,趁着江屿关门的同时也朝着他脸上给了一拳。
正要接着一拳抡过来的时候,被江屿用手臂挡了一下,那只打着石膏的腿将他再次一脚踹到了地上。
江屿碰了碰嘴角,赵默平这次还真是下了狠手了,估计嘴角不是青了就是肿了,碰一下都钻心的疼。
“来的正好,就算今天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
江屿语气很冷,冷到让人听了都不自觉地打了寒颤。
他一瘸一拐的往床边走,嗤笑一声道,“就算老子伤成这样,打你这混蛋还是绰绰有余。”
镜片已经碎了,赵默平坐在地上沉默的看了好一会,慢条斯理的将它擦拭一番带上。
带着那副平和自然的笑,赵默平缓慢的站起身托了托镜框,“我是混蛋不假,那你呢?趁人之危又有多光明磊落呢?”
有时候江屿看着他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赵默平和赵明哲长得本来就像,有时候又在可以模仿他的穿着打扮和行为习惯,感觉就像是复制粘贴的一样。
赵默平渐渐敛了笑,江屿看他的时候总是一副怜悯复杂的目光,就好像他身在高处,赵默平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蝼蚁一样。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赵家?”他平静的看着江屿,目光淡定道。
“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赵老爷子听说你要回去,早就着急忙慌的收拾了半天东西了。”
、他说话依旧不急不慢,目光里还带着些嘲讽,“赵家欠我的东西,你不回去解决清楚,又要怎么还?”
“欠你?怎么欠你了?”
江屿觉得有些搞笑,冷笑一声开口,“不管你信不信,赵明哲反正从来没拿你当过儿子,现在还让你住这么好的房子,那是老子可怜你。”
“什么意思?”
赵家所有的企业和家产,从他成年那天开始,赵明哲和赵老爷子早就拟好了合同,原封不动的说过要送给他的。
“没什么意思,赵明哲没告诉你吗?无论赵明哲生前死后,赵家所有的财产都在我名下。”
江屿声音很淡,站起身对上他的目光,嘴角微扬,“你的那栋房子我已经找人收回了,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回去看看。”
赵默平一瞬间晴天霹雳,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嫉妒江屿能拥有赵明哲这么多的爱,怨恨赵明哲即使是酒后乱性生了他也不该不管不顾。
结果他今天才知道,原来赵明哲和赵老爷子早就已经将全部的财产给了江屿。
赵明哲看似深情绅士,实则一辈子风流多情,怎么说怎么可能对一个人的疼爱达到如此地步。
江屿看似在笑,实则眼底满是戾气,那双漆黑的眼底死死的盯着赵默平,他压低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