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思抱住裴琳玉的手臂,偏头笑道:“对呀,爸爸早就让我改口了,只不过我一直改不过来,听见池乐叫妈妈,我一下子就跟着叫出来了。”
池乐气笑了,转身就走。
“等一下。”凌霜思叫住她,“池乐,你刚说要去C家挑珠宝?好巧啊,我这周也准备带同学去,约了三个人呢。”
裴琳玉:“这,插队两三个人可以,一下子去这么多人,会影响其他预约好的VIP客户消费……”怕是会打扰朋友营业,“阿乐,你的小姐妹打算什么时候去?”
池乐:“这周五。”
裴琳玉:“霜思,你呢?”
凌霜思:“啊,我们也是这周五。”
裴琳玉:“这……不然你们挪挪,分两批去?”
哪有这么巧的事。
池乐不信裴琳玉这么精明的人看不出凌霜思是故意的,只是不忍心下继女面子罢了。
池乐笑了声:“不用了,让您女儿去吧。”
她知道这么说自己会处劣势,等于把亲妈往外推,但池乐控制不住内心的酸涩。
爸爸再婚,那个女人要迁户口过来,她接受不了有人占她妈妈的位置,一气之下把户口划出去了。
现在妈妈又和别人一家在一张户口本上。
他们都有家。
就她一个,孤家寡人。
路过家门,池乐停住脚。
这里是她小时候向往的地方。
在外婆家的那段日子,她每天都想快点到周末,盼着爸妈来接她。只要一回到这里,哪怕不踏进家门,只是闻着前院的青草与花香,她也有满满的幸福感。
可是现在,她没有勇气进去。
“池乐?你怎么在这里?”池祎坤问完,意识到这话有歧义,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之前都是周末才回家,怎么这周这么早?”
池乐看向父亲身边的年轻女人。
和瘦高的裴琳玉相反,女人个子不高,但身材丰满,长得极温柔漂亮。
池乐视线往下,看到女人抚着小腹的手,以及手上的病历,一怔。
池祎坤:“你阿姨怀孕了,刚检查出来,还不到三个月。爸爸本来想打个电话跟你说,没想到……你提前回来了。”
池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恭喜啊,奶奶一直想要个孙子。”
池乐的奶奶重男轻女,小时候不肯带池乐,把她扔给外公外婆。即便这样,池乐也经常听见奶奶训爸爸,说他没儿子,要绝后了。
所以爸爸会娶个小娇妻生子,好像也是算“尽孝道”,完成奶奶的临终遗愿。
……
夜风凉透人心。
别墅区外的街道霓光闪烁,桥下湖水波光粼粼,很华美,但这座镶着金外壳的不夜城并不真正属于她,这里名义上是她的家,可事实上不是。
这是爸爸的房子,将来属于他妻子儿子的房子,和她池乐没有任何关系。
这里有属于她的一切,又好像什么也不属于她。
池乐蹲在桥边,埋着头,双手抱膝,这样似乎不那么孤单。
手机震了震,来电显示“许老师”。
池乐接通电话,低声:“许砳。”
许砳顿了一下:“你声音怎么了?”
池乐吸了吸鼻子:“我爸的老婆怀孕了。”
许砳微愣:“什么意思?”
“你来找我。”
“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上突然多了件外套,冷风被隔绝,池乐瞬间被温暖的感觉包围。
外套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有苦柚的淡香,很好闻。
池乐没有回头:“我爸妈在我高二那年就离婚了,说怕影响我高考,没把这事告诉我。当时他们已经分居六年。所以,我从小看到的美满家庭,全都是假的。”
身后人帮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宽厚温暖的大掌覆在她脑后,安静充当着聆听者。
“我外公家很有钱,我妈一出生就是豪门大小姐,婚后才体会到门当户对的必要性。我爸曾经为了我妈连命都不要,我妈可以为他放弃家产跟他私奔。”
“结果呢?我妈找了个顺从她的男演员,我爸找了个温柔体贴的音乐老师。这世上的爱情根本不可靠,反而金钱建立起来的利益关系最牢固。”
真是好笑。
池乐埋下脑袋,像只受伤的鸵鸟,捂住眼睛逃避现实。
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妈妈的脸突然变得扭曲,她仿佛跌进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周围全都是戴着面具的恶人,这里再也不是她温馨的家。
巨大的不安全感编织成一张大网落下来,铺天盖地压下来的焦虑不安将她围住。
她现在急需找到一个安全港湾,哪怕是一个拥抱。
池乐转身扑进身边人怀里,哭着说:“许砳,你让我亲一下。就一下,可以吗?”
许砳低眸看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男生的脸庞逆着光,眼睛琉璃珠般剔透明亮,池乐从他眼里望见了自己的脸。
她仰头,慢慢靠近他的唇。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她闭上眼,嘴唇碰到少年漂亮的唇峰,内心那些委屈瞬间被心尖的颤意取代。
他们从来没吻过。
原来另一个人的体温可以这样温暖。
只是在他唇上轻轻一碰,一颗心就融化掉。
池乐强忍着眼泪,抑制不住哭腔:“我什么都没有了……许砳,我什么都没有。”
许砳低低的声音混着晚风,轻轻灌进她耳里。
他说:“你有我。”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结婚!结婚!结婚!!!
第22章一个秘密
许砳蹲在池乐身旁, 手指扣住她的后脑勺,沉默安静,任她对他为所欲为。
他所见的城市夜晚一直如此, 冷漠、孤寂。只是今晚格外死寂,喧嚣被她委屈隐忍的啜泣声淹没。
她眼神黯然,趴在他怀里, 把他当安慰剂,努力地独自舔伤口。
他就在她面前,但她眼里没有他。
这一刻他可以是任意物件,任何活物的替代品。
她只是暂时“借用”他的怀抱寻找慰藉。
高三那年, 池乐停在常去找他的地方, 对着他所在的方向喊:“许砳!我不喜欢你了。”
原来是真的不喜欢了。
河岸高楼耸立, 霓灯闪烁, 霓光溢满她泪光涌动的美眸,她哭起来很美, 但他并不喜欢。
她歪起脑袋陷入沉思,眼神伤感。
几秒后。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的悲伤错觉般迅速消失,扬脸朝他露出张扬又脆弱的笑:“千金难买姐高兴。”
“是。”许砳收紧手臂, 拇指按住她泛红的眼尾, 动作和声音都很轻:“现在高兴么?”
池乐扯住他的衣领,埋进他怀里, 粗暴地蹭几下:“高兴了!”
许砳拉开她:“别在我身上擦眼泪。”
池乐瓮声瓮气:“没带纸。我给你买新的。”
许砳拉她起来:“回去洗脸。”
池乐赌气地别开脸:“不回。”
许砳:“我家。”
池乐站起来:“走。”
*
池乐跪坐在床上, 仰头等待她的面膜。
浴室里的水声消失,许砳拎着揭开的面膜走出来。
池乐伸长脖子。
面膜贴上来, 温热绵润的感觉消除了哭过后皮肤的燥感。
许砳无法忍受满手黏腻, 去洗手, 池乐在他身后喊:“敷歪了,额头这再扯一下。”
“你还能再懒一点?”
许砳回到床边,弯腰扯住面膜边缘,给她往上提了提。
“有服务员为什么要自己动手。”池乐没动嘴,说话全靠鼻音,躺平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我要是睡着了,你记得帮我把脸擦干净,这个不是免洗面膜。”
许砳不愿意再碰那黏糊糊的东西:“醒着,自己擦。”
“帮帮我嘛。”池乐张开嘴撒娇,“亲都亲过了。”
许砳动作一顿,随即笑了声:“那叫亲?”
池乐感受到了他对她吻技的无情嘲讽。
“那不叫吗?”隔着口罩不叫,都蹭到嘴唇了,还不叫?
是时候找点日美文艺片研究研究了。
“有片吗?”池乐问得自然。
许砳:“什么?”
池乐点破:“你们男生的硬盘里不都有学习资料吗?什么数学练习题,英语练习册。”
许砳:“想看?”
他居然秒懂!
池乐哼笑,果然不出她所料。
“想。”
许砳说:“你别睡,我去给你找。”
“行!”
许砳很快从书房拿了东西出来。
池乐揭掉面膜,兴匆匆坐起来:“怎么看?”手机还是电脑?
许砳甩给她一塌纸:“眼睛看。”
这!是!什!么!
他还真给她拿来一套《英语练习题》!
池乐把面膜拍回脸上,躺倒。
“我睡着了。”
*
一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池乐怀疑,上次把许砳踩出了问题。
起床之前,池乐没有忍住,手伸进被窝。
“嘶——”许砳吃痛,“池乐!”
“干嘛!你自己扬起来的,我判断失误而已!”池乐心虚嗓门大,说完踏过面前高高一座大山,也顾不上穿鞋,脚跟落地“咚咚咚”跑了。
许砳捂着再次被踩的小腹,闭上眼睛深呼吸。
“记得帮我买拖鞋!”
池乐光着脚到楼下找到自己的鞋袜,坐到沙发上穿,一边回味刚才烙铁般茁壮的手感。
她手心有点发烫,耳朵也跟着泛红。
他,好大。
*
“兄弟们,爆炸新闻!”男生迎着夕阳冲进棋社,一个滑跪扑到棋盘前:“公主殿下,跟许驸马,今儿一起来的!”
旁边的男生凑过来:“然后他们打啵了?”
“你别不信!我亲眼所见,用的还是情侣手机挂件!”
“这不正常吗?池乐都强吻许砳了,人许砳也没拒绝。”
“?你们有点八卦精神成吗?”
“除非你说许砳腿软请假了,否则我是不会露出震惊表情的。”
“靠,你们这群狗币直男,浪费爷表情!”男生把气喘匀了,“我刚跟隔壁舞蹈社几个女生说这事儿,人妹妹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可给面儿了。男人果然没有女人可爱。”
几只脚一块儿踹过去。
靠窗的位置是池乐的专属座位。
许砳到的时候,围观棋局的男生们眼睛盯着博弈的两人,身体不由自主挪开,给他腾出条通往窗边的道。
“砳神来了,池乐在那边。”
“嗯。”
许砳看了眼棋局,周东睿占了优势,但他犯了老毛病,中了圈套,输了。
“许老师,这里。”
许砳看向挥手的女生,朝她走去。
池乐盯着他看。
他今天穿着校服,应该是刚参加完演讲,崇大男生校服是纯白衬衣,胸口刺绣校徽,许砳气质偏冷,穿衬衫很正。
不过他的眼神并不“正”,他眼睛里满是钩子,随意看你一眼都能让你浮想联翩。
看得见,摸不着,以为深情,实际薄情。他这股劲很拿人。
池乐觉得许砳多少有点渣男气质在身上,不然怎么总能用一个眼神就把她勾的魂不守舍?
她定力算好的了,根本扛不住许砳一个眼神。
许砳在她对面坐下,察觉到她的视线,也朝她看过来。
两人的眼神都很直白。
一个在脱衣服。
一个已经在翻滚了。
池乐率先败下阵来:“你别看我,我怕我把持不住。”
许砳收回视线,无缝衔接正事:“今天换个思路,你拿白子。”
池乐乖巧道:“都听许老师的。”
“我靠!周东睿你怎么回事儿,这都能输?”
稳赢的局,居然被吃了,男生们无趣地散开。
许砳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几分钟后,他抬起头:“这是他们刚才那局。”
他这什么反人类记忆力!
“看出问题出在哪了?”许砳问。
池乐认真观察了几分钟,指着右上角边:“这里?”
许砳:“聪明。”
被夸了,池乐眼角飞出抹得意娇笑,嘴上谦虚:“谢谢许老师夸奖。”
许砳递给她一枚白子:“知道怎么走?”
池乐举棋不定,观察着他的表情:“这儿?”
许砳:“别看我。”
池乐又想了一会儿,还是犹豫不决:“那,这儿?”
许砳:“想好了?”
池乐收回手:“……我再想想。”
许砳握住她的手,干脆地往下按,棋子落盘的闷响混着他沉磁的声音:“就是这里。”
池乐僵住,感觉被他包住的手背在发烫,四肢百骸都在发麻发颤,特别是他掌心贴着的皮肤,热流扩散,从血液钻进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