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回答:“情人。”
宁臣猜得没错,韩颂之天生厌恶所有亲密关系,他找过心理医生,但没有一点用。
他确信以后不会结婚。
他想过很多次,如果池矜月喜欢上别人了就放她离开,他不是非她不可,世界上有更多比池矜月更符合他理想型的人。
但他是池矜月情人一天,也就得护着她一天,一天不能让她吃亏。
第5章 、第五首诗
Alice笑了下,说,那还不简单,什么昂贵送什么就可以。
所以后来送的礼物好几次价格都把池矜月吓到,她总是笑嘻嘻收下,却只是将它们全数放在抽屉里,不见天日。
既然池矜月不喜欢,韩颂之索性也就不送了,每次到节日就写张百万支票塞进红包放在抽屉里,打算在池矜月走的那一天一块儿拿给她。
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钱吧。
“你怎么还不来!”池矜月站在楼梯上有些生气。
“来了。”他听见自己说。
一口气爬到三楼,池矜月推开一个闲置已久的储藏室,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被推到一边,中间摆着一颗高大的圣诞树。
绿色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礼物,有几颗枝桠上还被挂上了红彤彤的苹果,苹果很重,压得枝桠弯下。
上面围着几串bulingbuling的星星灯,树下是几个形状大小各异的礼物盒。
“猜猜哪个礼物是你的呀?”一道清亮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韩颂之彻底回过神。
他垂眼看向圣诞树下的礼物。
礼物盒大同小异,唯有一个粉色的盒子扎着漂亮的星星丝带,叠在众多礼物盒前面。
他瞥了眼池矜月期待的神色,心中不觉有些好笑。
这分明是要让他猜中,却又强硬地走一遍流程。
他看见少女将礼物递给他,兴奋地说:“恭喜你猜中了,你一定是今年最平安幸运的人!”
是么,可是他不信神明。
韩颂之解开层层缠绕的星星丝带,打开盒盖,里面团团淡粉色丝带上静静躺着一条黑色围巾。
围巾织得很难看,坑坑洼洼且针脚不好,可是看上去却很温暖舒服。
“我织了好久呢,”池矜月抽出围巾,踮起脚尖一点点替韩颂之围上。
“你都不知道,”她语气有些抱怨:“这个织围巾绕来绕去烦都烦死了,而且那个针也很尖,我手都被扎破了。”
韩颂之垂眸看着少女委屈的模样,唇角不经意勾了下:
“那就不织,买也是一样的。”
织和买的结果都是得到一条围巾,那么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不过这条围巾挺暖和。
“漏,”池矜月对他晃了晃食指,语气不善:“大漏特漏。我织围巾是把心意和喜欢都织进去了,能和外面买的一样么?”
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她的面庞,纤长的睫毛微颤,映出她极其专注和认真的模样。
“现在还早,”池矜月看了眼墙上即将指向十一点半的挂钟,面不改色说:“我们一边拼拼图一边看部电影吧。”
说完,她也没等韩颂之同意,就拉着他坐在沙发上。她双腿曲在沙发里,纤细的手臂挽着他,整个人都像是在他怀里。
“看什么啊?”
池矜月拿起一包薯片,抓起一大片一股脑塞进嘴巴里,嘴巴鼓得像河豚,说出来的话语自然也不清晰。
韩颂之没听清楚,微微侧身问:“你说什么?”
“嘶,好疼。”
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他稍微一动,她的头发就被生生扯下来,痛得她想打人。
她扶着韩颂之的手臂将自己扶正,撸下纤细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松松地将原来的马尾扎成一个丸子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再次靠在韩颂之身上。
“我说,”池矜月耐心很好,又重复了一边:“我们看什么?”
她不停地按着遥控器,页面翻滚,电影一部接着一部出现在银幕上,可惜都没有她感兴趣的。
韩颂之闲闲扫了眼银幕,语气淡淡的:“随你。”
“我知道随我,那肯定随我,”池矜月看向他,理直气壮的:“那我不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嘛。”
“......”
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好看什么,池矜月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懒懒说:“那我随便按遥控器,你说停我就停。”
韩颂之盯着银幕,电影翻到恐怖分类,一部部往下翻又一部部往上翻,即将进入下一个分类时,韩颂之开口。
“停。”
池矜月睁开眼。
“你选的是......”池矜月看到封面吓得快要跳起来:“怎么是这个啊?”
《恶鬼恋人》
投影上是这部电影的巨型海报,一个模样漂亮的少女和凶狠吓人的恶鬼并排坐在香檀木椅子上,少女穿着红色嫁衣,唇角勾勒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池矜月光看着这幅海报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害怕么,”韩颂之似有若无地笑了声,语气很淡,像是在体贴:“那就换一部。”
这话可就戳到她痛点了。
池矜月一向标榜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可能对这么小小一部恐怖电影屈服。
“你在说什么鬼话?”池矜月果断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按下了播放键:“怕这怕那可不是我池矜月的作风。”
电影片头伴随着诡异的阴间音乐进入视野,池矜月有点害怕,却又强装镇静继续吃着怀里的薯片。
她嚼地很大声,韩颂之瞥了她一眼,微微皱眉。
池矜月平日里没有吃东西嚼出声音的习惯,今儿却硬要弄出些声响。
池矜月注意到韩颂之的视线,理不直气也壮地大声说:
“薯片嚼出声音不是很正常的吗?”
韩颂之收回视线,漆黑的眸中浮现出丝丝笑意。
电影里的画面已经快进到冥婚场面了,阴暗的屋子铺满了湿冷的深红色地板,檀香木主座上空无一人,主桌上摆着两根白色蜡烛,蜡油悄悄滴落,气氛诡异万分。
屋子里空无一人。
池矜月已经近乎机械地嚼着薯片,掌心微微出汗,汗水黏在韩颂之小臂上。
韩颂之微微皱眉,从沙发旁的纸巾盒抽了几张纸,擦拭掉臂上的汗珠,又将一团纸塞进池矜月手心里。
全程池矜月没有任何感觉,她紧紧盯着屏幕,眼睛瞪得像铜铃。
下一瞬,镜头猛地一转。
木头门槛上爬出来一个人,来人穿着被水浸湿的深红色嫁衣,猛地一抬头,苍白的脸色配上鲜红的唇色,还有那诡异的微笑......
“韩颂之!!!救命啊!!!”
池矜月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怀里的薯片被这么一震,全都从袋子里弹出来,滚落在沙发上。
她随手拿起一块,猛地砸向银幕,心脏不受控制地拼命跳动着,池矜月感觉马上就会心率过快而亡。
韩颂之瞥了眼池矜月,很快便收回视线。
他看着沙发上散落的薯片微微皱了皱眉,可唇边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抹笑意。
很快池矜月就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坐回沙发,一片薯片被压得咔擦一声,光荣阵亡了。
顺便,她发现了手心里的纸巾。
她往韩颂之的方向看去。
男人单手支着脑袋,黑发细碎垂在额前,眼瞳极黑,昏黄灯光下仿若有星河流转。
“你看这个逻辑不通啊,”池矜月强硬地要为自己挽回颜面:“你说为啥要穿着湿掉的嫁衣回这个屋子啊,我看导演就是为了吓人而吓人。”
其实,她光顾着害怕了,根本没看进去多少剧情。
她在赌。
赌韩颂之也没认真看。
毕竟就在三分钟之前,韩颂之刚去接了一通客户电话。
“是么,”韩颂之双腿交叠着,换了个姿势倚在沙发里,淡淡开口:
“湿掉的嫁衣是因为新娘被人逼着跳河,而且不是她回了屋子,是她的魂魄回了屋子,回屋子是因为这里怨念最重,她要吸取怨念去报复村里的人。”
逻辑通畅,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他,刚刚,不是还接了个客户电话么?!
为什么!
还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我无语了,”池矜月果断转移话题:“你看得这么认真你去替我帮林沐看片吧。”
她虽然干着经纪人的行当,但也偶尔抢抢宣传的饭碗,比如说替林沐看看他拍好的电影。
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室内陷入寂静。
只有恶鬼恋人的台词一字一句地播放着,混着诡异的音乐。
韩颂之坐在那儿,眉眼微冷,鸦羽似的睫毛微颤,将眸中情绪尽数敛下。
每次一遇到林沐的事情,韩颂之就会和她闹别扭。
林沐生得纤细,很得圈内大佬喜欢,当初池矜月不是他经纪人时,林沐曾遭受到很多次性骚扰,经纪人也都暗地里默许。
后来他请求池矜月当他的经纪人,池矜月同意了。
但韩颂之很明确地和池矜月说,他可以帮林沐找很好的经纪人。但如果池矜月执意要做林沐的经纪人,他会考虑封杀林沐。
再后来,林沐一身青紫地跑到池矜月面前,跪下来求她让她当经纪人。
她实在是不忍心,和韩颂之冷战了将近一个月,最后还是去当了林沐的经纪人。
“阿颂。”
池矜月深深吸了口气,拉住韩颂之睡衣的袖子。
韩颂之顺势攥住她的手腕,倾身而下,指尖一勾,黑发便悄然散落下来,铺在白色的沙发上,他随意挑起一缕缠绕在指尖,白与黑交织着,勾勒出一幅漂亮的画卷。
“做么。”他勾唇笑。
可那双原先该晕满水雾和缠绵情意的桃花眼此时却只余冰冷和漠然。
他这时才想到。
带池矜月回家只是为了这事。
池矜月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韩颂之伸手抚上池矜月漂亮的眉眼,微凉的手指带着些寒意让她有些发颤。
“那我就当你默认,”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小月亮。”
池矜月闭上眼,承受着一切。
窗外淅淅沥沥地落下些雨,打湿了枝头零落的花瓣,娇弱的花瓣静静飘落,沉溺在土壤里。
--
凌晨两点,才刚结束。
池矜月瘫倒在被窝里,感受着浑身上下像是被车碾过一般的酸痛。她闭着眼无意识摸了摸旁边,却只有一片冰凉。
她费力地睁开眼,靠在床头。
暖和的被子滑落一半,露出一片细腻白皙的脖颈处皮肤,一阵寒风吹过,池矜月浑身战栗。
她看了眼被风吹得鼓起来的窗帘,得出结论。
韩颂之大概是去阳台抽烟了,忘记关窗了。
池矜月打了个哈欠,从床边拽了件外套披上钻出被窝。又有些口渴,她随手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这才哒拉着拖鞋走到阳台处。
昏暗的灯光下,韩颂之站在阳台上抽烟。他垂着头,指尖烟火明灭。烟雾在他周身升腾起来,莫名添了些清冷的氛围。
池矜月看不清韩颂之的表情,但却知道他心情很不好。
他很少在家里抽烟,因为她闻多了烟草脖颈处会起红疹子。
池矜月走到韩颂之身边,双臂支着木质栏杆。
“因为林沐的事情生气?”池矜月单手撑着脑袋看他:“不都说了只是我好朋友,而且过段时间我不想当经纪人了。”
烟味很重,鼻头传来一阵痒意,池矜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韩颂之回避了关于林沐的话题。他按灭烟头,侧头问:“想做什么?”
“做个摄影师,”池矜月懒懒道:“你知道的,我本来大学毕业就打算去的,可惜被一些事情拖住了。”
说完,她垂头打算把手里的橘子剥开。
她尝试了下发现自己做的美甲太长了,抠破橘子皮可能会要以指甲断掉为代价。
仔细衡量了一下利弊,池矜月将橘子递给韩颂之:“帮我剥一下嘛?”
她是很典型的在外人面前强硬地要命,但遇到亲近的人便会忍不住地想要依赖和撒娇。
父亲过世后,韩颂之和梨枝是唯二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撒娇的人了。
韩颂之没理她:“自己来。”
“可是我做了美甲,”池矜月苦恼地伸开手,贴了甲片的淡粉色美甲在黑夜里泛着淡淡的光:
“我是真的剥不开。”
“下次别做了,”韩颂之接过池矜月手里的橘子,语气很淡:“划在身上很疼。”
???
愣了两秒池矜月才反应过来,紧接着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片红晕。
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一些不可言说的限制级场面。
他!
怎么可以!
这么平淡地说出这种话?!
池矜月真的服了。
橘子剥好了。
橘子果肉黄橙橙的,连着层白色外衣,看上去很诱人。
池矜月随手捏了瓣橘子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你吃不吃?”
说真的,可能真的是开了一万八千层滤镜,她觉得韩颂之剥的橘子都比她自己剥的甜。
窗外的天黑得彻底,他们家对面的住户也熄了灯。
池矜月觉得自己和身边这位真是疯了,半夜两点半不睡觉,在阳台上吹寒风吃橘子。
韩颂之瞥了眼橘子:“不吃。”
池矜月一直很奇怪,韩颂之很少吃水果,对蔬菜甚至是到了厌恶的程度。
她觉得这样不行,有次就让阿姨做了蔬菜饼给他送过去,没提前告知他是蔬菜。韩颂之直接当晚呕吐到发烧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