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殊黛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因为是她故意和他撞上,故意将粥倒在自己手上。
她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大度地说:“原谅你了。”
简戌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原谅了自己,但转念一想,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不想欠她什么,所以才一直放在心上耿耿于怀。
“粥没喝到,但还是谢谢。”他用指尖摩挲了下自己皓白劲瘦的腕骨,又顿了顿,“那天在风入松,我是打算和你道了歉就走的,没想到你还约了别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乱说。”
颜殊黛好整以暇地一问:“那你都听出什么了?”
简戌潜意识排斥这个话题,以他和颜殊黛的关系,根本没必要谈论感情方面的事情。任凭她打算复合还是分手,都与他无关。
只说:“我什么都没听出来。”
但颜殊黛既然已经看上了他,把他视为待捕的猎物,就不可能放过他:“你没听出来啊,那我说给你听。”
简戌面无表情道:“颜大小姐需要找人倾诉心事的话大可不必找我,我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他的声线漠然疏离到了极点,明显是不想与这件事扯上半点关系。
此话一出,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颜殊黛笑容一凝,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我想说,你就必须听。”
简戌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像雕塑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费淏身上,然后在心底冷笑,他现在在颜殊黛家里,颜殊黛想让他做什么,他可不就得乖乖听话,不然她也有一万个办法达成目的。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行,那我就听一听。”
颜殊黛转过身去,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你应该也能猜到,他是我前男友。分手的原因很简单,我计划在30岁这一年结婚,但中间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我和他这件事上没有达成共识,无法顺利地在今年结婚,所以就分了。”
简戌忽地联想到张若瑶上次跟他说的那件事,颜殊黛在甘记定做龙凤褂,简单地问了句:“所以你们原本已经打算结婚了,连婚服都在准备了?”
他并非对此有多感兴趣,只是觉得作为一名倾听者要有基本的素养,适当适时地给出反应,让对话得以顺畅进行下去。
“一半一半吧。”颜殊黛随性地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直认不讳:“有结婚的打算是真,但婚服不是,因为计划在今年结婚,所以相关事宜我也早做准备,婚服是我两年前就定制了的,还没来得及和他说。”
听到这里,简戌很难不明白颜殊黛今天跟他说这些话的目的,上一个不成,所以她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他装作听不懂颜殊黛话里的暗示,还给她出谋划策:“也许你可以再和他好好沟通一下,虽然那天只有短短几句话,但我也能听出他不想和你分手,不想结束你们这段关系。”
“可是我想。”颜殊黛看着他装傻充愣的样子觉得好笑,直接戳破两人间的窗户纸,“我想和他分手,结束这段关系。简戌,我现在是在和你沟通。”
简戌完全不想牵扯其中,但无奈颜殊黛不放过他,略微烦躁地扯了扯嘴角:“为什么是我?”
颜殊黛直勾勾地盯着他:“因为你合适。”
简戌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就因为我是简长贵的孙子,颜大小姐可别忘了,简军现在是由我二叔在管,我除了这个姓,其他可什么都没有。就算是你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也不该找我。”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颜殊黛不紧不慢地说。
简戌心里划过一丝警惕:“什么意思?”
颜殊黛知道现在还不是揭开他面具之下有一层面具的好时机,所以淡淡道:“我说过我会帮你的。”
她这话也不是假的,假如她真的有心帮简戌夺权的话,那确实事半功倍,不过目前来看,简戌也不需要借她的力。
“我也说过我不需要。”简戌阴沉的眉眼带着几分怒气。
他不止一次表达过自己的态度,但颜殊黛似乎从来都没听进去,一直认为这是一场可以商量的对彼此有利无害的合作,只是碍于他的幼稚才没有谈成。
他从不觉得恋爱甚至是婚姻,是可以摆在谈判桌上的筹码。
听到他这么说,颜殊黛不再维持和气的表象,眼里布满了高高在上:“简戌,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应该清楚,在我面前,你还没有说不的本事。我打定主意要和你结婚,你能怎么办呢?你猜你爷爷会为了你冒着和颜家交恶的风险出面拒绝这段婚事,还是选择和颜家联姻这种互利共赢的局面?”
简戌不禁哂笑,她说的一点错都没有,简长贵的确不可能为了他得罪颜家。
他从一开始就被简长贵当成讨好颜家的礼物,不是吗?
否则,怎么会有童养夫一事?
简戌反问:“我们之间没有感情,这你也不在乎吗?”
颜殊黛语调讥讽,像是在笑他太过天真:“这圈子里有多少人结婚是因为爱情啊,还不都是为了利益。”
“我不管其他人的想法是什么,反正我不可能和你联姻,你死了这条心吧。”简戌定定地直视她,漆黑的眼眸戾气极重,像是一条即将发起进攻的狼犬。
颜殊黛见激将也激够,是时候给他顺顺毛了,于是气势温和下来:“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想要我答应退婚也不是不可以,离我31岁的生日还有三个月,这三个月你任我差遣,随叫随到,我叫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三个月后你要是还不喜欢我,那我亲自上简家退婚,从此不再拿这件事纠缠你,怎么样?”
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简戌会答应这场联姻,所以故意把戏台架高,再顺势给他递台阶。
只要三个月一过,她就不再拿童养夫的事说事,这不管怎么看对简戌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不然的话,以她的性子和能力,简戌怕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颜殊黛童养夫这个标签。
见简戌沉思不语,她笑得玩味:“怎么,怕你会爱上我啊?”
简戌哼笑一声:“颜大小姐未免太过自信?”
颜殊黛弯起眉眼:“你管我自不自信,你不是要感情吗?我给你,这总行了吧?别说得我好像强迫良家妇男一样。”
简戌侧眸瞥了她一眼,嗓音喑哑:“行,就三个月。”
三个月,足够他把简家搅得天翻地覆了。
颜殊黛笑得妖冶张扬,像是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的样子,然后盯着他的一头银发说:“这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头银发给我染了,别一天天开个摩托车跟个地痞流氓似的。”
简戌唇线轻扯:“流氓你也喜欢?”
颜殊黛眉梢一扬:“说明我这个人比较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
简戌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俯下身凑在她的耳边,语调极尽暧昧:“我还以为颜大小姐要办的第一件事是让我搬进颜家呢。”
颜殊黛勾着唇,唇舌吐出的湿气打在他青筋暴起的脖颈,毫不退让地反击回去:“你想,我还不乐意呢。”
话音刚落,原本还轻柔地抚在他胸膛上的掌心瞬间注入力道,直接把人推开,然后下巴往他来时的方向扬了扬:“没有别的问题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简戌看着她一副事情谈完就不和他多浪费时间的模样,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合作谈完就算不一起吃个饭聚一聚也得亲自送人出门表示友好吧?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手骨发出轻微的声响,恣意不羁地抓了把头发:“行,那我就不叨扰颜大小姐了。”
他一个人下了楼,电梯门一开,就看见陆婶笑逐颜开地朝他快速走来。
“简小少爷,您下来得刚刚好,大小姐让我给您准备的晚饭都做好了,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我就随便炒了几个。您要是不喜欢,我再重新做。”陆婶一边领着简戌到餐厅,一边热心肠地说。
“她让你准备的?”简戌的神色划过一丝讶异。
他不清楚颜殊黛什么时候吩咐人准备的这些,更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没吃晚饭的。
“对啊。”陆婶点点头,然后又朝他身后喊了句,“大小姐。”
颜殊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后,双手交叠在胸前,慢条斯理道:“吃吧,吃完这回就真的可以滚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简戌声线喑哑,略带诧异地看着她,他没说过,更不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异常。
颜殊黛轻哂了声:“应该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在晚饭时间,跟孤魂野鬼似的出现在别人家门口吧?”
简戌喉结滚动了下,最终没有开口。
颜殊黛不甚在意,声线懒散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口吻:“明天八点准时到这里。”
“有什么事吗?”简戌收敛起繁杂的思绪。
颜殊黛盯着他,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简戌看着她居高临下地对自己发号施令,但奇怪的是他心里居然没有半点不舒服,兴许是因为眼前这一桌饭菜吧。
他又不禁挑了挑眉:“你都不需要先问一下我有没有空吗?”
“那你明天有没有时间?”颜殊黛扫了他一眼,语气十分敷衍。
简戌眼中勾起一抹挑衅:“我要是说我没有呢?”
颜殊黛眸色一暗,声线中带着不轻不重的警告:“简戌,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更别说是你的时间了。我想要你有,你就得有,明白了吗?”
简戌低声轻嗤了下,心情却莫名的舒畅:“合着我是把自己卖给你了,现在连半点自由都没有了?”
颜殊黛隔着餐桌审视他:“那倒不至于,我这个人通情达理得很。只要你乖一点,在我需要你配合的时候积极配合我,我也不会让你难做。三月之期一到,我立刻和你分道扬镳。”
鸽血红指尖在大理石餐桌上轻点:“但要是让我发现你阳奉阴违,你就完蛋了。”
听着她不加掩饰的威逼利诱,简戌眸光里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我怎么忽然觉得三月之期是你用来诓我的啊?”
颜殊黛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道:“你也可以选择不要。但是简戌,你应该知道,是我在给你一个机会逃离我。你本来就是我的,不管你乐不乐意,我想得到你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不要惹我生气,我随时可以收回这个决定,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就看你自己的了?”
简戌直直迎上她的眼神:“那就谢谢颜大小姐关心,我这个人一向是最珍惜机会的。”
颜殊黛看到他眼里的不服气,故意勾了勾他的下巴,嗓音温柔得令人发怵:“乖。”
不等简戌反应,她已经收回了手,只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吃完赶紧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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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二天早上。
简戌踩着点来到紫园,然后跟着陆婶进客厅。
颜殊黛已经准备好一切,坐在沙发上不耐烦地等了他十分钟,一见到他就出言轻讽:“还挺准时的嘛?”
简戌自然听出她语气不善,他正好八点到的紫园门口,现在已经过了两三分钟了。可说他迟到也不是,说他准时他又是浪费了颜殊黛几分钟。
颜殊黛怕是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气,却又挑不出他的错处。
想到这里,他本就上扬的唇角弧度更明显了:“颜大小姐的事,我自然不敢怠慢。”
刚才简戌离得远,站的位置又逆光,等他走近了些颜殊黛才发现这小子可能叛逆期到了,染了一头金发。
难怪昨晚要他染发他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她语气讥诮:“可真听话,我昨晚才交代的,今天你就把头发给染了。”
“那是当然,不敢碍颜大小姐的眼。”简戌语气恭敬,但眼里尽是乖戾和邪气。
她只让他把头发给染了,可没说染成什么颜色。
颜殊黛无奈地笑了笑,其实就简戌长的这张脸,就算是剃光头都赏心悦目,更别说染什么颜色了。她要他把头发染黑,是有别的原因。
算了随他去吧,反正待会他就知道了。她昨晚是没说染成黑色,可也没说只染一次啊。
一辆行驶的长轴古斯特里。
简戌坐姿散漫不拘:“你要带我去哪?”
颜殊黛睨了他一眼:“怕什么,我还能卖了你啊?”
简戌耸了耸肩:“那可说不定。”
颜殊黛声线平淡:“去医院做检查。”
“你生病了?检查什么?”简戌下意识反问,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担忧,毕竟他们现在也算不上陌生人了,简单关心几句还是很正常的。
颜殊黛却侧着头看他,笑盈盈道:“检查你啊。”
“我?”简戌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什么意思?”
颜殊黛一脸理所当然:“结婚备孕不都要先做检查吗?”
简戌目光泛着寒意,沉声强调:“我说过,我不可能和你结婚的。”
颜殊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还有三个月呢,别说得那么肯定。”
简戌也嗤笑一声:“那到时候再说呗,你现在急什么?”
颜殊黛雍容闲雅道:“我这叫有备无患好吧,万一你有什么遗传病传染病,三个月后才检查出来岂不是浪费我时间?”
“合着你是在做风险评估是吧?”简戌都被她给气乐了,这人真是半分没改商人利益至上的本性,亏他昨晚看到那一桌晚饭的时候还觉得她有点人性温情。
“嗯。”颜殊黛点了点头,眼底的精明功利毫不遮掩,“要是你不符合我的要求,我还得抓紧时间找下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