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徐晋渊松手,重新揣回裤兜里,提着垃圾背影悠闲地下楼。
广播里刚好唱到——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盛酒梨心神晃了晃,赶忙追上他的脚步。
她愿意的。
非常心甘情愿。
垃圾收集处就在教学楼旁边,一排绿色的塑料大桶整齐靠着墙壁排列,装满后会有学校的工作人员再拖去处理。
徐晋渊欣然享受着盛酒梨的“照顾”,等她拉开桶盖才把垃圾丢进去。
“哎,你现在是我的小跟班,我怎么叫你好一些?”一起回教学楼的时候,徐晋渊突然问道。
盛酒梨不愿意靠近他许多,安安静静地走在离他有一步之遥的边线外,回答道:“都可以。”
徐晋渊思考半晌,转身看向她,“你长得惨白惨白的,不如就叫你水晶梨?”
盛酒梨瞬间联想到昨晚徐晋渊发的朋友圈,连忙摇摇头,“叫什么都好,这个不.....不行。”
徐晋渊满脸的意兴阑珊,回过头去就撞见苏零栖堵在楼梯口前边。
盛酒梨随徐晋渊的步调停下来,认出这位是昨天在操场上叫徐晋渊的蝴蝶结。
“从三中那种地方转来的学生,”苏零栖一举一动间皆是贵小姐的气质,梳着复古的公主发型,敞开的衣领下挂了条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衬得她整个人非常漂亮,她飞速打量一眼盛酒梨,目光就回到徐晋渊身上来,语气里敌意四起,“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挑食了。”
从昨天到今天的说话方式来看,盛酒梨能感觉得出来两人是熟识的,而且不同于跟丁衍那样的关系,程度比之还要深一些。
但徐晋渊疏远苏零栖的情绪却表现得十分明显,甚至带着不耐烦,两手抄进校裤裤兜里,“让开。”
苏零栖模样仍旧清傲,像在质问徐晋渊,又似在试探,“昨天晚上......你是因为她才没来我家吃饭的吗?”
盛酒梨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苏零栖,以为徐晋渊会解释。
却不然。
徐晋渊抬臂搭在盛酒梨的肩膀上,姿态随意,“我因为什么,和高贵的苏大小姐有关系?”
冷冰冰撂下一句之后,徐晋渊压压臂肘,半推着盛酒梨从苏零栖面前走过去,上楼。
似是没想到徐晋渊会拿话呛人,苏零栖一愣,慌忙叫住他:“徐晋渊......”
徐晋渊半个眼神都未给,嗓音凉得刺骨,“改改脾气吧,别还跟以前一样喜欢多管闲事,有一次就够了。”
闻言,苏零栖的脸色刹那间白得像张纸,不敢动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她姿态变得卑懦,方才盛气凌人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这副空壳来压住从心底弥漫上来的复杂情愫,不会爆发出来。
那段往事浮出水面,她的心随之如坠冰窟。
苏零栖眼睁睁看着徐晋渊和盛酒梨走上二楼,两人的脚步声出奇一致,令她只觉尤其刺耳。
这时,后面走上来一个戴眼镜的“斯文败类”,面相白白净净,浑身透着一股子书卷气,林牧沉将她蜷成一团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捏了两下,托在眼前端量。
两人是发小的关系,从幼儿园开始到现在,一直在一个班级没分开过。
“谁让我从小骄傲到大的公主伤心了?”林牧沉隔着透明的镜片瞧她,表情耐人寻味。
苏零栖压下片刻前紧绷的情绪,别过脸不乐意看他,“要你管。”
“你这脾气跟晋渊倒是如出一辙,从小就带刺,不过没关系,零栖,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林牧沉微微一笑,握住苏零栖的手做成枪支的手势,对准楼梯间道,“毕竟我们才是战友,不是么?”
......
回到教室,徐晋渊突然转身使坏,把盛酒梨堵在门口。
丁衍和冯天洋不知道去哪里了,都没在教室里,值日的另两名同学好像也离开了。
盛酒梨不知道徐晋渊的意思,也不问,僵持之际,走廊那头有几个其他班的女生说笑着走了过来,盛酒梨低头想从右边的空隙迈进教室,徐晋渊立马抬臂抵在门棱上拦住她。
意料之中。
少年恣睢肆意,是天地间那任性妄为的野豹,会做出这种举动根本不足为奇。
盛酒梨心里清楚这一点,换个方向又欲走。
徐晋渊不知在琢磨些什么,操着一副痞痞拽拽的神情,另只空闲的手扶住左边门棱不让她走,特别期待她会是什么反应。
少爷的架势在此刻完全释放出来。
那几个女生瞧见这边的场景,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眼神八卦地交流一番,鸟兽般散进楼梯间里。
他似乎从来不会顾及其他人的看法,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他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去做,一切全凭兴致行事。
而盛酒梨表面平静如常,她不害怕徐晋渊,是总控制不住滚烫的耳根子会出卖她的心思,让她感觉心虚,局促,只得站着等候发落。
广播里的歌应景结束,换成了一段调子平静的纯音乐,教室里外莫名生出一股子静寂来,秋风裹挟着窗帘跑到窗户外边,张牙舞爪地跳起了舞。
徐晋渊借着天边落日与晚霞交汇的这场势,再次耐着性子邀请盛酒梨,“等会儿我还去打球,你带瓶水一块儿跟过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公主殿下们,三次元太忙了就,我尽快调整回正常状态呜呜呜
第14章 、矛盾
满地金灿的阳光将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照得分明。
盛酒梨的头压得愈发低了,心里藏着无法言说的事,她连徐晋渊的影子都不敢再继续瞧。
怕他知道自己疲于奔命的窘迫,怕他看见自己掩藏不住的难堪,更怕像他这样的男生会和以前那些人一样,嫌弃她的一切……
现在不知道,至少能继续走在他身后。
她是脏东西。
不可以触碰神明。
盛酒梨攥紧衣角,突然蹲下身体,从徐晋渊胳膊下的空隙里跑进教室。
方才她一下子变冷的微表情被徐晋渊清晰地捕捉到,徐晋渊明白自己又被拒绝了,一时心有不甘,反手就抓住她后脖根的衣服领子,给她拦住。
确实是有点恼了。
“跑什么,问你话呢,又变哑巴了?”
盛酒梨身形一顿。
好声好气换来她的冷视,谁都会受不了的吧。
徐晋渊侧过身垂睨盛酒梨蓬松的头发顶,“到底为什么拒绝我?”
盛酒梨背对着他没动,四肢僵硬无比,说话声卑微到尘埃里,“对不起……”
没了?
徐晋渊还想再听点什么,胡乱编的借口也好,随口理由也行,可等了半晌,人一声不吭。
徐晋渊的兴致瞬间一扫而光,语气出乎意料地冰凉,他松手抄回裤兜里,“成,你走吧,我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跟班。”
第一次对她说重话。
但不是她先走。
只听一道踹门的声响,盛酒梨心神跟着抖了下,回头时,徐晋渊已绝尘离开。
空荡的楼梯间那边传来一道道愤怒的脚步声。
盛酒梨定在原地一直听到没声儿,她默默走回座位,把徐晋渊凌乱无序的书桌整理整齐,椅子也给他推到桌子底下去,这才背上书包走。
……
在篮球场和丁衍他们打了个把小时,下场休息时,徐晋渊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盛酒梨再一次拒绝了他的邀约。
他的心情躁郁到现在。
宽阔的球场上人影攒动,奔跑声和砰砰砰的球声迎着夕阳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徐晋渊抓来挂在长椅上的校服,摸到手机就点进微信里盛酒梨的朋友圈。
他习惯性将身背微微往前倾,两只胳膊肘压在膝盖上,影子长长地印在绿色的地面,头骨和肩背的线条利落精神,一坐就是十多分钟没出声。
十几岁的少年们似乎永远不会感到疲累,像个生生不息的永动机,在球场上肆意的挥洒汗水。
丁衍跟冯天洋他们在场上继续打了会儿,过来找水补充能量的时候,发现徐晋渊盯着手机入迷得紧,人也一动不动的。
场外站着好几个前来送水的女生,眼巴巴等着丁衍走到面前来,个个激动得不能自已。
丁衍随便挑了两瓶,笑容灿烂温柔地跟女生们搭了两三句话,把这帮爱慕者哄得脸红心跳后,就去徐晋渊身边,递水给他道:“有事儿吗?”
徐晋渊没接,摁熄手机屏幕,什么也没看着,盛酒梨的朋友圈一片空白,他默然片刻,抬头问丁衍:“确实有件事儿没琢磨透。”
丁衍就近着他旁边坐下来,拧开瓶盖道:“关于酒梨的?”
“你怎么知道?”
“昨晚你不是发了条血腥的朋友圈。”
徐晋渊:“……”
能这么无所顾忌揶揄他的人,纵观整个一中,唯有丁衍,而且两人之间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没多少前朝旧怨。
当年中考结束后,徐晋渊到景桓市去参加一个国内中小学生互联网程序大赛,他准备了两个月,却在决赛前夕发生了件事儿,导致他与冠军失之交臂,所有人因此痛惜不已。
徐晋渊回来后郁闷过一段时间,每天出门去市体育馆打球纾解情绪,便是在球场上跟丁衍结识的,一来二去,两人性格各方面又非常合拍,敞敞亮亮,就一直处到现在。
徐晋渊交朋友属于随心所欲那一挂的,爱对谁好就对谁好,不乐意搭理谁就不搭理,他不需要从别人身上获得价值,更不会为了达到目的去讨好人,所以这一年多以来,他身边也就丁衍这么一位算得上交心的朋友。
“很明显吗?”徐晋渊歪头询问。
丁衍仰脖灌了两口水下肚,粲然一笑道:“这么说吧,自从认识你以来,没见你这样过,对方还是个女孩子。”
徐晋渊唇角不明缘由一勾,大大方方地回:“那你现在见到了。”
丁衍会心地笑了笑,“像酒梨那种性格的女孩子呀,不愿意多说话,很可能有自己的原因不方便表明,你别逼太紧,慢慢来。”
“能有什么不……”
徐晋渊话音一顿,忽然想起之前在办公室听杨锦聊的那些话,当即懊恼自己那在盛酒梨面前居然没控制好的情绪。
怎么就忘了这茬。
他将校服甩上肩膀挂着,起身欲走。
“哪儿去……”
“徐晋渊!徐晋渊你等等!”
丁衍还没问出口,循声扭头就看见罗瑶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大步一跨就冲到徐晋渊跟前来。
罗瑶瑶气喘吁吁地张开双臂堵住徐晋渊的去路,模样明显掺了几分趾高气昂,“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赵老师打你好几个电话,你没接,她就让我来带话,说今天你再不去补课,十一月的数学竞赛你还参不参加了?!”
平日里被徐晋渊打压得厉害,一逮到机会,罗瑶瑶就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
徐晋渊正愁没地方缓缓他的失误和懊悔,便没心没肺地看罗瑶瑶一眼,面无表情地拿话噎人,“这么关心我的事儿,哎罗瑶瑶,你是不是偷偷喜欢我啊?”
罗瑶瑶:“……”
丁衍一听,瞥瞥罗瑶瑶的表情,没忍住乐了。
有几个舞蹈生老远就特意从艺术楼那边往这里来,路过操场时,听到徐晋渊说的话,其中最具气质的那位立马停下来。
周边几个女生也跟着她一起站住,望向徐晋渊。
罗瑶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变换着,赶紧后撤离徐晋渊一米远,又被丁衍的笑声弄得有些慌不择口,她忙解释道:“你……你乱说什么呢,我才不喜……”
说着说着,罗瑶瑶好像瞧见一个神似苏零栖的身影,罗瑶瑶随即住口,视线扫向球场旁侧的道路。
来人确实是苏零栖,还有平常和她玩的那几个艺术班的女生。
都是在资产阶级家庭里出生的孩子,天生有种莫名的优越感,从不用正眼看人。
虽说罗瑶瑶的家庭条件远远比不上这帮人,可同样的,罗瑶瑶也跟看不惯徐晋渊身上那股子嚣张气焰一样,和她们气场不对付。
罗瑶瑶敛回刚刚气急败坏的表情,恢复正常状态,用她那双犀利的丹凤眼看向苏零栖。
幸灾乐祸地等着瞧好戏。
苏零栖喜欢徐晋渊那点事儿,全校都知道。
不料徐晋渊半个眼神都没给苏零栖,反而是走到罗瑶瑶身边,抽走她放在书包两侧夹层里的百岁山,顺手丢给丁衍一瓶,“替我回复赵老师,就说我接受你的贿赂今晚会去补课。”
然后人直接走离球场,方向是教学楼。
罗瑶瑶:“……”哎这人,乱丢给谁啊!
苏零栖幽冷的目光从徐晋渊手里的百岁山上收回来,面露些许不屑,压住心底的不快打量罗瑶瑶一眼。
俩没对话,气氛却已经刀光剑影。
其实罗瑶瑶根本不惧苏零栖,对视的眼神甚至还多了那么几丝鄙夷和可怜。
不过两人从没正面交锋过。
罗瑶瑶打从心里瞧不上苏零栖以前对徐晋渊的所作所为。
等苏零栖和那几个舞蹈生离开后。
丁衍见罗瑶瑶还站着,就起身走过来,“太阳快落山了,不回家吗?”
罗瑶瑶一愣,实在没想到丁衍会主动来找她说话,毕竟因为竞选学生会主席这件事,她没少对丁衍甩过脸色,便飞速转脸瞧丁衍一眼,回答道:“马上回。”
“一起吧,离得不远,我顺道送你,”丁衍笑容温柔灿烂,“算是这瓶水的谢礼。”
“……不不用了,我今天去我奶奶那里。”
说完,罗瑶瑶转身往场外走的那一秒钟,脑子突然短路,平时强势冷静的脸竟爬上来了两朵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