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恻然,如果有什么心事是自己可以帮他了的,那现在起他会全力以赴。可也许自己才是他最重的那桩心事,要如何去了?又怎么能了?
“他说你妈妈去世前,他们有认真谈过。其实究竟是不是,你妈妈自己也不确定。”沈素心看着病床上昏睡的丈夫,轻声说道。语意虽模糊,但秦深听得懂。
不确定!要多不负责任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秦深心痛着,又想发笑。这确实是个笑话,她的一句不确定,却让她儿子的整个人生成了笑话。他终于可以理解,早年父亲和她的生活为什么会过得一团糟了。
“想弄清楚也不难,为什么不去做个亲子鉴定?”秦深问。
“他不肯。”沈素心答,目光仍落在丈夫身上。
难道他不想知道真相?秦深沉思了片刻,忽然间意识到,如果不去求证,那么他永远都是他秦汉年的儿子,而这件事也就永远只是一个不必理会的传言。原来父亲真正在乎的并不是真相。
秦深双手捂着脸,克制着不哭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惭愧的说:“我竟然以为他是因为这个才不喜欢我的。”
“怎么会。正是因为爱你,他才对你过分的严苛。他说你小时候性格随你妈妈,过于柔弱,多愁善感。尤其你妈妈去世之后,总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哭啼啼的。他怕你长大后步了你妈妈的后尘,就用了他所谓的挫折教育来对待你。”
“我当时看不过去,也说过他几次。可他总说:温室里是种不出参天大树的。他对你寄予了厚望,也慢慢的把你变成他想要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他这样做对不对。”
秦深点了点头。他对现在的自己是满意的,这应该足以证明他是对的。
沈素心见他似是肯定的,脸上露出了笑,“你不知道,他每次去给你开完家长会,回来都会跟我唠叨半天。说老师如何夸你,说你在学校表现如何好。你小学时的头几年,每学期他都会亲自去找老师,求着老师让你当班长。”
秦深也笑了,笑他幼稚得可以。
“后来你大学毕业不肯回来,那阵子他是真的犯了愁。为了让你回来想了各种办法,甚至去找过你当时的女朋友。”
秦深吃了一惊,问:“他去找过朝颜?”,而他竟毫不知情,陈朝颜也从没对他透露过一星半点。不过那时他也很少对她提及家里的事。
“嗯,找过。他们具体谈了什么我不太清楚。”沈素心觉得自己似乎失言,怕秦深追问细节,忙表明,她对此真的不知情。
“其实也没什么,都已经过去的事了。”秦深笑着化开窘况。然后继续和她聊着前事。
……
“急着找我什么事?”姜海生见到秦朗便问,“我约了老曹明天见面,你不用急,明天过后,一切就该明朗了。”
“姜叔,我爸住院了。今天一早刚做完手术。”秦朗低头闷声道。
“怎么会这样?我前段时间去看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住院了?医生怎么说?”
姜海生的担心和紧张明显都是真实的,秦朗觉得自己现在的选择可能是正确的。
今天早晨,看着父亲生死未卜的躺在病床上,他就决定放弃以恶制恶的念头。他相信人与人的关系是可以靠感情维系,可以凭感情延续的。他决心试一次。
“因为我哥打算离开这个家。”秦朗知道这是父亲再度中风的唯一原因,“你知道他多在乎他。”
“为那么一个半点血缘都没有的人,值得吗?你呢?不会也心软了吧?”姜海生不忿道。
“他是我哥,不管有没有血缘,永远都是。”秦朗诚恳中带着几分愧色,说:“对不起,姜叔。我从没打算要针对他,只是不想你伤害他,才假意和你合作。”
姜海生不敢置信,问他:“你一直在骗我?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又痛心疾首般的哀叹:“阿朗,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在帮你啊!”
“姜叔,我知道你对我和我爸都是真心实意的,可我不能看着我哥出事。”秦朗停顿了下,又说:“其实你也骗了我。你明明知道,我爸当年不想你把事情传出去,不是因为怕丢人。”
“就算我不说,假的也成不了真的啊!”姜海生狡辩。
“可我爸他一直都很信任你。”秦朗笑了笑。
姜海生惭愧的低头。
“姜叔,算了好吧?我哥手上也有你的一些证据,真的闹起来,只会两败俱伤。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方有事。”
秦朗没有告诉他,他前几天也查到了一件事,关于他儿子几年前酒驾致人伤亡的事。他本想等到最后摊牌时,靠此一招制他,却也不时纠结该不该这样,毕竟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我一把年纪了,不在乎了。” 姜海生轻哼,“这世上,有谁敢说自己是干干净净的。”
“我!”秦朗随即接道,然后笑笑说,“倒不是因为我多有良知,只是一直有人庇护着,不用做违心的事罢了。”
“姜叔,你常说人要知恩图报。你说这样的恩,我该怎么报?”
姜海生沉默良久,重重叹气,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又转身对秦朗说:“你爸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
秦朗感激的目送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
中午时,张佳雯敲开陆依诊室的门,叫她一起去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