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看护向他汇报了安歌的情况,一如往日,陆离拿了毛巾轻轻的为女子擦拭着手指,温声道:“安歌,秦落来电话了,我带你去西藏好不好?”
“秦奶奶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怎么还不结婚,老人家身体不好,我没告诉她你生病了。”
“宋阳给你写了首歌,名字叫《安》,很好听,薛尧跟季哥跑到南非去了,王冉也订婚了,你怎么还不醒来看看我。”
女子面色苍白,连嘴唇也是粉白色的,长睫微垂。
他起身将她抱在怀里,吻了吻女子的额头,“安歌,你的头发又长了。”
那天的那一幕是陆离的噩梦,安歌出事后,他坐在门口不吃不喝,徐烨说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随时会面临崩溃,陆钰见他时,像是苍老了许多,终究还是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在他坐在病床前的第三天,薛尧一巴掌打醒了他。
他睁着赤色的目看着面前同样绝望悲痛的女子,竟有些麻木,她说:“安歌还没死,你要好好的,你要是疯了,就没人管她了。”
他睁着眼,看着病床上安静的女子,怔怔地笑出了声。
当晚,他便将安歌带回了家,请了医生来家里照看她,后来念安阁建好,他便带着她住了进来,只要她在,家就在。
男子拥紧怀里的人,却没发现女子微颤的手指,他说的话,安歌都听见了。
那天,王飞推她站在顶楼边上,只需轻轻一推,她便会像折翼的蝶坠落。王飞要怎样对付陆离,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陆离会为了让她活着舍弃自己,所以她想做选择,想让他活着。
跳下去时,她有些害怕,更多的是遗憾,真可惜,她还没能穿着陆离选的婚纱嫁给他,还没能兑现诺言好好爱他一辈子,听说陆离给她挑的婚纱极美,她都没能看上一看。
也没能来得及告诉他,陆离,不止是分离,更意味着色彩绚丽之意,或许他母亲曾经也很爱他,这个世界其实很好。
她好像又梦见了前世,他一跃而下落入汉江,江水寂静,他在江里冰冷的睡着了,留她一人孤孤单单。
今生,竟是她先一步走吗?留他一人,该有多孤单。
清晨的陆氏集团,早已开始了忙碌的一天,翟军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如今的陆离,不是当年那个酒桌上的少年人了,他掌握了西宁近半的经济命脉,倾覆只在他一念之间。
“陆董,这次还望你能高抬贵手放我公司一马。”
办公桌前的男子,目光落在桌角的花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董妻子出事,周围对陆氏虎视眈眈的人再一次按捺不住贪婪的心,却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最后落得资金亏损,随时面临破产。
陆离的手指搭在桌面上不经意地敲着,一下一下落在翟总的心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高抬贵手吗?”
“之前合作,翟总的人品,我很了解,可是,你们却从不了解我。”
“陆氏跟我,也是你们能肖想的。”
商场如战场,以前的他出手尚有余地,如今却是招招致命,毫不手软。
翟总走后,林落忍不住开口:“陆董,如此是否太过了?”
陆离捏捏眉心,清冽的眼神里暗潮涌动,“我对他们仁慈,可这世间对我何曾有过半分心软。”
他这一生走来,看见的全是黑暗与不堪,唯一的幸福跟安慰皆来自那一人,可就是那一人他也没能护住,世人皆苦,他如何继续纯善下去。
王飞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可陆离不会让他活着走出监狱,刚进监狱就会得到特殊照顾,陆离只恨当年的自己不够狠辣,若是一开始便将王飞逼上绝路,是不是她就不会出事。
骨节抵在桌子上有些发白,俊毅的侧脸看起来更显冷情,林落摇摇头,悲欢己身,旁人难渡。
快过年了,路边的枯叶飘落,陆离看着满街张灯结彩,心中悲凉。
西宁的冬天真冷,却也敌不过他心中的凉意。
监狱里,几个健壮的男子在角落里殴打着王飞,监狱里的人皆为漠视,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太过常见,被殴打,被欺凌,被羞辱,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狱里藏了多少龌龊肮脏。
身后一位年长的犯人摇摇头,每一位新人来此是会受些欺负,可像这位9273号,不知在外面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已经快五个月了,这个年轻人不知道撑不撑得到夏天。
安歌昏迷后,李仍帛跟李建提出要带安歌会汉江,这样方便照顾,那时候陆离怔怔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子,双目无神,却在听见李仍帛的提议时,满脸无措,像是失去一切的孩子。
最后是陆钰出面求情,李仍帛跟李建也心疼陆离,最后随了他的心愿,留了安歌在西宁。
除夕那天西宁难得的下起了小雪,陆离给家里的护工和医生放了假,自己抱着安歌坐在窗前看雪,女子的发已经及腰,被他编成了精致的辫子搭在胸前,她安静的躺在他怀里。
他低头吻了吻女子的额头,“安歌,西宁下雪了,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你想家吗?我带你回汉江过年好不好?”
门外传来一阵门铃声,陆离将她放在沙发上,轻声道:“我去看看,你乖。”
宋阳站在风雪里,晶莹的雪落在黑发上,“她还好吗,我来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