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零零光秃秃的一根水泥杆,打出来的光却朝四面八方,都是白净透亮的。
打在她头上脸上,教她低下头,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
月亮也许的确不会累,也的确一直挂在原地不会跑。
可它会被挡住,会被遮蔽。
它还不如路灯,它本身甚至并不会发光。
於星夜忽然就在想,夏天的太阳直射在北回归线上,所以白天不是应该比较长么,为什么天还是一下子就黑得这么快呢。
加油站里的出租车司机还没有走,看着警察们抓到人离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贴着便利店的外墙绕一圈过来,“姑娘,嘿,那什么,你的箱子还在我车上呢,咱还走吗?”
於星夜抬起头来,看着这位陌生的司机大叔,脸上纹路很重,还有星星点点的晒斑,也算是半个“职业病”了。
“走,当然走。”
“只是,我不去机场了,您看,您愿意跑一趟湾区吗?”
司机有些为难:“都这个点了,你要现在去吗?”
“嗯,就是想现在去,”於星夜点点头,“您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再另外找——”
“不不不,没事儿,我能开,咱走吧!”
他似乎是为之前这个女孩儿遇险时,自己的退缩表现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同意了送她去湾区,时不时还打量一眼她的脸色。
第N次感受到后视镜里折过来的视线时,於星夜正在后座低头发着短信,感到很无奈。
误了机是意外,但就这么草率地换了目的地,则完全是她一时脑热。
紧闭的车窗隔绝了外头疲困的暑气,於星夜脑子里盘旋着零零散散的许多杂乱念头,线头似的,在飞驰的高速公路上悬浮着。
像是找不到落点,她理不清。
偏着头斜倚在车窗玻璃上,轻微的震动时不时颠起来,又再落回去。
她想了好多,又在什么都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就开始昏昏欲睡。
下了高速,车速很快降下来,於星夜几乎是在额角的震动减缓的第一时间,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隔着一条狭长的绿化带,已经可以窥见这座城市,一角的繁杂灯光。
目之所及,处处都是亮的,处处都有行人。
司机见她醒了坐直起来,也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终于可以及时问她:
“姑娘,马上要进城区了,你具体是要去哪儿呢?”
“您稍等。”於星夜解锁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
看到屏幕上的短信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她出发时,就编辑发送出去的那一条。
「我可以现在去找你吗? 」
——没有回信。
一直到屏幕上的光自动熄灭,“姑娘?想好了吗?”司机又问。
於星夜抬起头,在窈冥的车厢内,神色晦暗难辨。
“想好啦,随便找家酒店吧。”
“离中心街区近一点就好。”
无心去看街景,什么灯什么亮什么行人,在她眼中都成了虚影。
只在车停在一座带喷泉的花坛前时,司机问她,“这里可以吗?”
抬头看见清清泠泠一块石壁上,团着一抹橘红色光影的logo,才恍然想起,今天傍晚的霞光好像也是这副颜色。
当时枝节横生,连落日都忘了看。
不禁觉得好笑,耽误了一整幅暮景,最后换了座城市,又还是住进了另一家玛丽亚特。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兜兜转转,但总归是被那位叫卡洛琳的酒店管家给说中了,他们很快就再次相遇。
前台在扫过她的证件之后,大约是看到了她新鲜做废的那条拉斯维加斯的预定,柔声问她可不可以还安排同样的房型。
於星夜自然没有意见。
大堂回廊的另一侧,正巧赶上酒店的入夜仪式,标志性的水晶灯光调暗下来,穿燕尾服的管家在旋转楼梯下,倾身点一支玛丽亚特400号香薰。
於星夜看了两眼,没从那管家毫无感情的机械动作里,看出半分骄人雅气。
香薰味道么,更是普普通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