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方花圃里的玫瑰花刺, 再次扎入指心。
於星夜背着手, 连一句“我哪有”的无力反驳都说不出来。
原来,连卡尔都觉得, 她一直是那个不愿睁眼的人。
也就正是因为她一直装聋作哑, 所以才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像卡尔那种从来都以“精英阶层”自诩的人, 也难得在阐述一个什么人的过往时,显露出几分唏嘘。
“总之,我查到的情况是,当时伯特·莱特丽是被人绑架了,而后他的父母莱特丽夫妇先后出发,去到与匪徒约定好的地方赎人,却双双罹难,而只有伯特本人活了下来。”
“据说,绑匪之所以做出人身伤害行为,是因为被警方所惊动——你知道,一般绑匪都爱强调一句,‘不许报警,否则我们就立即撕票!’
而至于为什么导致警方惊动绑匪,据说,则是因为,是莱特丽夫妇留在家中的次子——瑞德·莱特丽——报的警。”
说到这里时,卡尔有在尽力克制脸上的微妙表情,尽量保持自己挑眉的弧度不超过金丝眼镜的镜框阴影。
可是於星夜还是对他的几个“据说”感到不太舒服。
她像是才初初接触到,就已经开始感到厌烦,只略加思索,就飞快地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卡尔收起下巴,内勾外挑的一双眼睛仿佛精密仪器,扫描至镜片外,一字一句地答:
“十四年前。”
卡尔看於星夜的问法,就像是被迫逛一家她不感兴趣的商店,不买点什么便不能走,所以才随意粗略挑选,飞快捡走一样还算看得过眼的就赶着要结算。
但他偶尔也愿意做一回慷慨良心的店主,不介意提供一次买一赠一的捆绑销售。
所以赶在心急的客人结账走人之前,他好心地再补充一句:
“也就是在,伯特·莱特丽十五岁,瑞德·莱特丽十二岁的时候。”
於星夜当时瞪了卡尔一眼,并且在那一眼里,他们都心照不宣是为了什么。
——被看穿之后的虚张声势罢了。
在灯火都开始落魄的时候,於星夜也没想明白,十二岁的“小莱特丽先生”会是什么样,又或者这中间的十四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是否都像黎蔓婷那样,刻薄且不讲理地将这一切都怪罪在他的身上。
又或者,像他那个堂弟乔什那样,愚蠢到竟然选择瑞德这样的人来作为眼中钉,不自量力地嫉妒他的泰然自若。
又或许更多的,还是像卡尔那样,作为一个看客,对这桩早年间的恶性.事件略有耳闻,至于其中关窍,则不甚明晰。
只在什么场合偶然听人提起时,唏嘘一句,“这件事当年好像,闹得还是挺大的,没想到就是他们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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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星夜原本以为,她想象中的瑞德出现的场景画面,即便不是加长版豪车停在路口,车门打开先抛出百八十米红毯铺在地上,也得是黑马甲白手套的司机,绕过一整个车身,来替手脚都比自己长的男主角拉开车门迎接他落地。
然而她实在等得有点儿太久了,久到腿酸了蹲下,蹲麻了又站起来,站累了又再蹲下。
所以将近凌晨的中心区街角,拐进来一道挂着雾凇似的身影,划破薄匀浅潮的空气,朝她所在的方向而来时——她正蹲在地上发着呆,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出来没多久手机就没电了,就算等瑞德忙完,看到了她那条语焉不详的短信,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能来找你吗?”经过一个晚上的孵化,会演变成“我现在就蹲在你家门口。”
而瑞德也的确没有想到。
何止没想到呢,他甚至在刚拐过街口的时候,就开始对蹲在路边的那一小团影子感到奇怪。
好像焊在地上纹丝不动,又好像迎风猎猎晃晃悠悠。
直到隔着一截路口,他在一棵行道树边停下脚步,刚巧躲开了树影的笼罩,看着路口对面,蹲在马路牙子上的那个小姑娘。
瑞德看着那个凭空出现的精灵一样闪着光的女孩儿,捶着腿慢慢站起来,连警惕都舍不得。
她真的来了。
他走过去,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手不受力地虚撑住膝盖,俯下身子好与她视线平齐。
“等多久了?”
於星夜一惊,猛然抬头,才发现她等了许久的,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弯下腰来在看着她。
她已经没有办法确认时间了,“反正......有一点久。”
她站直起来,本意是想叫瑞德不要蹲那么低了,却发现他停下的位置离自己好近,腰杆一挺,鼻尖都几乎要凑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