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雪——疏己
时间:2022-07-15 07:01:53

  察觉到沉默后,她摘下墨镜,在众人身上看了一圈。
  她和韩许易并肩站着,另外四个人的视线都落在她俩人身上。
  无语。
  虞洛笑着挽上身边男人的胳膊,唇角漾着笑,没有一点尴尬的神色:“没必要吧?各自都有各自的新生活了,已经是过去时了。”
  “是吧,晏总?”
  虞洛笑盈盈看他,就是要他亲口说出那句结束。
  比起为难韩许易,她更愿意让晏琛难做。
  “是。”
  晏琛说。
  “这不就对了。”
  说完,虞洛重新戴上墨镜,广播站此时也发出开始检票的提示音。
  “要检票了,走吧。”
  虞洛先一步走开,离开视线中心。
  他们几个的机票都是现订的,虞洛和静希都是提前订好的,她喜欢靠窗的位置。
  所以没和韩许易坐在一起。
  韩许易用升舱诱惑她,虞洛也丝毫没一点心动。
  不过上有对策,下有对策。
  韩许易和她旁边的一位女士换了座位,免费升舱,傻子才会拒绝。
  他坐到她旁边时,虞洛正犯困,戴着耳塞神情恹恹靠在座椅上。
  韩许易摘下她左边的耳塞,问她:“中午在餐厅你懂我的意思了么?”
  虞洛摇头,声音有点糯:“不懂。”
  “我知道你不懂,但你怎么不问问我啊?”
  这一声还怪宠溺的,还听出了些许撒娇意味。
  尽管前座的静希戴着耳塞,也没能逃过这恋爱的酸臭味的攻击,悄悄“咦”了一声。
  韩许易既想让虞洛知道他表达的意思,又不想主动告诉她。
  但虞洛明显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更不用指望主动问他,她根本没把这微不足道的小细节放在心上。
  “所以,什么意思啊?”
  虞洛能看出来他今天无数次的欲言又止,他都这么直白地暗示了,那她就遂他意问一问。
  问完就准备戴着眼罩睡觉了,她困了。
  但就在她开口问他时,韩许易又一脸傲娇道:“突然又不想告诉你了。”
  虞洛一脸无语,嘟囔了一句“有毛病”,然后从他手里拿回耳塞,重新塞回耳里,又翻出个眼罩戴上,闭眼睡了过去。
  “行吧,我告诉你还不行。”
  白皙的手指捂上耳朵,又加一层保障,虞洛一脸不耐烦说:“我现在已经不想听了,别烦我。”
  韩许易拽她胳膊,凑近她耳畔:“我告诉你。”
  虞洛侧了侧身,捂得更严实,心想这耳塞性能真垃圾:“不听。”
  韩许易坐直身子,随手拿了本财经杂志翻开,只莫名其妙留下一句:“反正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他突然想起大学里的一堂课,大二上学期时他的室友把他当成大冤种,偷偷给他报了一门恋爱心理学的选修课。
  多半都是打游戏消磨的,唯一就记住一个小知识点。
  听说把自己的水杯靠近对方的水杯,如果对方挪开,那对方就是不喜欢你。
  他中午心情好的原因是,虞洛没有挪开杯子,反而和他碰了个杯。
  他瞬间觉得这玩意不扯淡了,都是有科学依据的。
  鉴于这个认知的基础上,韩许易现在状态有些飘飘然。
  虞洛很快和周公会面。
  过了一会儿,侧眸一看,才发现身边的人手已经松松搭到了腿上,脑袋微微歪着,呼吸一阵匀稳绵长。
  韩许易小心翼翼合上手里的杂志,尽量不发出声响。
  盯着她殷红的唇看了会,他抬手轻轻把她的脑袋一点点地揽到他肩膀上。
  大抵是真的困了,虞洛没有醒,清新的香水味扑入鼻尖。
  韩许易放轻动作,拿出手机,把声音关掉,然后打开了相机,把镜头对准俩人。
  静希忽然想起一点坠落天使的细节要说,结果回头就看到这一幕。
  没打扰他们,她默默坐了回去。
  ***
  落地后,俩人很默契地分开了,韩许易公司有事。
  虞洛去街上买了些祭奠需要用的东西。
  到了晚上,韩许易问她明天的安排,她直接说不想说,但有事,他说了句“行”,也就没再多问。
  虞洛发现韩许易这人身上有一个优点,某种程度上很有分寸感。
  他没再问她打他一巴掌那天心情不好的原因,像是一个被揭过去的小插曲。
  问一次她不想说再问一次还得不到答案,他就不会继续问了。
  这点还挺好。
  她最烦刨根问底的人。
  早上八点,虞洛到了青山墓园。
  半路就飘起了雨丝,下车时已经成了小雨,她翻遍车里也没找到一把伞。
  知道这是个不好的习惯,但她总是忘。
  小时候只有淋雨生病了才能接到父母一个慰问的电话,那会她就开始喜欢上了淋雨,后来上高中遇到了晗月,是晗月教会了她撑伞。
  不过她忘性大,总是忘,晗月又惯着她,所以每次有雨,她都会准备两把伞。
  晗月走了后,她又开始淋雨了。
  天气灰蒙蒙的,乌云挤压着天空,雨丝悄无声息飘落着,空气中像是弥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
  虞洛把一束包装精致的向日葵缓缓放至墓碑前,伸手轻轻擦拭掉照片上的雨珠和灰尘。
  “晗月,我来看你了。”
  照片上的女孩停在最美好的十八岁,明艳张扬的长相,扎着高高的马尾,漂亮到惹眼。
  虞洛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赵晗月是她唯一的朋友。
  虞家是新晋豪门,是虞清荣一手打拼出来的,现在钱财不缺的代价就是她有一个非常不幸的童年。
  虞清荣和林若挽从她出生起开始打拼事业,所以在她的成长记忆中,几乎没有多少关于她们的影子。
  小一些时候是外婆照顾她,后来外婆去世,她就经常是这个亲戚家借住几天,那个亲戚家再待几天,像个居无定所的流浪儿。
  在舅舅家待过时间最长,舅舅是自家人,疼她,但毕竟有自己的家庭,也是两头为难。
  她不止一次隔墙听到舅妈偷偷抱怨。
  要不是爸妈每月要给一笔抚养费,估计她不会少挨骂。
  她就像个皮球被推来推去,从小便自卑又敏感。
  知道父母是为了给自己更好的生活,但虞洛真的没办法不怪她们。
  所以她现在很别扭,宁愿不花家里一分钱,也不太愿意和他们亲近。
  可能是因为相对于金银不缺的生活,她更喜欢简单温馨的陪伴。
  她无数次哭着求过。
  童年的缺失不是简单用物质就可以弥补回来的,她想她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小时候那段日子。
  小时候最烦的两件事:
  一是过年,二是家长会。
  高中之前,她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的,初一时,被一个班上女生带着全班人孤立,原因就是她太漂亮。
  漂亮就是原罪,遭人妒。
  而且她那会还是个看起来也比较好欺负的,沉默寡言,一天也说不上几个字。
  初中是被孤立的三年,直到上了高中,她遇到了赵晗月。
  晗月是一个和她各方面都非常相似的女孩子,她有抑郁症,手腕上都是刀割的疤痕。
  但不同于她外表的冷漠淡然,赵晗月表面上很阳光明媚,时时刻刻像个小太阳一样围着她。
  她封闭的心打开,约定和晗月一起为了考同一所大学努力,交换着彼此间最珍贵隐私的秘密。
  晗月说她想当模特,她告诉晗月,她不太想受人管教,比起光鲜亮丽的模特,她更想开公司当老板,创建自己的品牌,还笑说让晗月以后穿着她的衣服走秀。
  后来,晗月长眠于世,她也替她完成了愿望。
  晗月喜欢上段星澈的那天,就是她们噩梦的开始。
  过程虞洛已经不想再回忆,不是太不堪,而是太过美好纯粹,以至于后来一切伪装被揭穿的时候,迎来的是极其惨痛的代价。
  雨点是什么时候变大的她都不知道,只有眼前的一片模糊。
  泪水混着雨水,分不清楚。
  她可以肆无忌惮。
  韩许易今天来祭奠一个去世多年的朋友。
  小时候冬令营认识的伙伴,之后一直保持着私下联系,很年轻,死于肺癌。
  雨声骤大时,他赶忙撑着伞往下走,下雨容易诱发泥石流,怕走的太迟,一会下山的路被封了。
  没有征兆,雨势忽然变大,很快转成了暴雨。
  即使撑着伞也于事无补,韩许易依旧湿了大半个身子,雨水打湿鞋袜,走一步都要滑一下,裤腿也沾上了泥点子。
  他低声咒骂一句。
  什么鬼天气,天气预报说好是阴天,甚至连有雨都没预测到,得亏他看不对劲拿了把伞。
  反正湿透了,他索性加快步伐,很快便追上前面一个单薄的人影。
  开始时没有认出来,只是觉得身形有点像,看到她手腕间的手链时,他心头一悸,赶紧跑两步追上去。
  看到虞洛那张脸时,他满眼愤怒把伞给她撑到头顶,自己往过靠了一靠,和她躲到一把伞下:“你怎么在这?”
  察觉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韩许易又把全部精力集中回她身上:“疯了吧你,喜欢淋雨也不是这么个淋法吧?”
  虞洛没说话,眼底浑然一片死寂。
  “没带。”
  她说。
  “虞洛,我看你的脑子是全都用在怎么算计男人身上了。”
  雨水还在哗哗往下落,和有人拿着盆子在头上兜似的。
  “走。”韩许易拽着她的手。
  拽不动,又回头看了一眼,冷声:“还不走,你等什么?一会小心封路。”
  虞洛抬眸盯着他看,脑袋已经一片昏沉,逐渐看不清面前的人脸。
  “怎么?这么看我是想亲我?”韩许易问。
  “可能吧。”
  这一声,没什么力气。
  韩许易愣了一秒,立马回绝道:“在这鬼地方?我可没这癖好。”
  拉起她的手,他又说:“赶紧下山吧,下山和你上床都行。”
  虞洛被他拽着走。
  走到一半,猛然察觉到一股向下拽的重力,偏头一看,发现虞洛支撑不住闭着眼重重倒了下去。
  他及时伸手接住,触了触她额头,才发现,早已一片滚烫。
 
 
第22章 
  韩许易沉着脸,伸手把西装外套脱下。
  西装上的余温紧紧包裹着虞洛,虞洛下意识往他怀里拱了拱,汲取热源。
  意识昏昏沉沉,虞洛慢慢睁开眼,看了半响,她抬手想触那张模糊的脸。
  一下雨他脾气就暴躁,他最讨厌下雨天。
  韩许易皱皱眉,语气一点不客气:“手给我下去。”
  说实话,他有点理解不了,就没遇过这事。
  喜欢淋雨是什么毛病。
  手乖乖收回去了,怀里的人开始嘟囔,雨声太大听不清。
  以为再说什么重要的话,他俯身凑近一些,然后就听到她叫了一声:“爸爸。”
  ……
  要不是实在腾不出手,非得录个音。
  很快到了看守人员的小屋子,开门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大叔。
  韩许易说明情况,拜托他看能不能帮他一起把虞洛带到车上。
  没办法,雨实在太大。
  虞洛发烧,不能再淋雨,他抱着她,也顾不了撑伞。
  大叔很乐意帮忙,还担忧地提醒他:“雨太大,说不准会塌方堵路,你们赶紧下去吧。”
  在大叔的帮助下,韩许易抱着虞洛到了车上,大叔还热心地拿了一条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毯子给他,笑着说:“不嫌弃的话就拿上,保暖。”
  韩许易道过谢后,用暖和的毯子包在虞洛身上。
  抱着虞洛到了车上,缓缓把她放在后座,他绕到驾驶位。
  和大叔打了个招呼后,他开车离开。
  尽量在保障安全的情况下加快车速。
  这片是泥石流高发段,基本一下雨必泥石流,严重点也可能会道路坍塌。
  半路手机进了个陌生电话,他没手接,响了一会就停了。
  然而,墨菲定律永不过时,怕什么就来什么。
  下着雨,也不能抢修,只能等雨停。
  没办法,他只能原路返回,看起来塌方面积不小,晚上道路能顺畅就不错了。
  虞洛现在得赶紧降温退烧,大叔看到他们返回来时并不意外。
  刚才他们刚走一会,他就收到消息说塌方了,从登记表上找着电话拨了过去,结果没拨通。
  他现在正准备锁门,回自己家,他们再晚来一步,可就真没地儿去了。
  大叔在附近山上建了一所小木屋,在这里已经住了二十几年。
  途中,韩许易和他聊天得知,大叔叫吴昌旭,现在是一个人在生活。
  他妻子难产去世,留下他和儿子,儿子在八岁那年又不幸因为意外落水离世。
  妻子和孩子都葬在这里,他也就在这里当了半辈子的守墓人。
  韩许易一阵唏嘘,能体会到他的情绪,但他也不太会安慰人,只尽力陪着聊两句。
  很快到了大叔的小木屋,进屋,大叔打开里间房门,指了指一个竹床:“你先把你媳妇放上去,我去找找看有没有退烧药,没办法就只能物理降温了,先把烧退下来。”
  “媳妇”的称呼让韩许易微微愣了一下,不过他没说什么,现在也不是揪着这些细枝末节解释的时候。
  大叔翻箱倒柜,找出一盒对乙酰氨基酚,拿过来后,韩许易又仔细看了眼说明书,有退烧功效。
  大叔帮忙倒了杯水过来,韩许易轻轻扶着虞洛起来,尽量压抑着怒气,放平声音道:“起来喝药。”
  因为药是大片,必须让虞洛配合着吞咽,才能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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