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找不到呢?”徐绽脱口而出。
闻经年狭长的眼睛注视着徐绽,半晌,他轻笑:“那就交给我。”
从前不想搬家是因为一个人,觉得麻烦,再加上这里治安毕竟很好,而且甜心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所以就懒得再搬。
可闻经年说的也有道理,要结婚的话,总不至于还住在这里。
况且这套房子好多地方都是按秦复的喜好来布置的,也是时候换一下了。
“好。”徐绽点头,“那辛苦你。”
“你把你对房子的要求和偏好告诉我,我先挑几个,再带你去看。”
徐绽思索了一下,“其实我没什么特别的偏好,环境好、安静、治安好就好,哦,”徐绽又想起来,“我不喜欢卧室太大,小卧室会让我有安全感。”
车厢里光线昏暗,又极为安静,徐绽说完这句话之后,又仔仔细细想了一下,“别的真没有了。”
闻经年微微眯了眯眼,视线从她白皙的脸颊挪到她小巧的耳朵上。
“你想要安全感的话,”闻经年嗓音暗哑,“我给你不就好了。”
徐绽:“......”
正在开车的宋凯:“......”
宋凯默默踩下油门,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只是,这还是那个整天冷着脸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的那个闻总么。
果然,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
哦,不对,现在是已经在筹备结婚了。
总裁就是不一样,他谈恋爱的时候总裁还是单身,如今总裁都要结婚了,他还在谈恋爱。
徐绽耳尖染上红,轻轻推开闻经年,悄悄瞥了一眼驾驶位的的宋凯,确认对方没注意到才安下心来。
“你说什么呢?”徐绽小声怪他。
“好,”闻经年眼睛里都是笑意,“按你说的,我们找小一点的卧室。”
回到海上花园之后,徐绽先给大木打电话,让他帮忙把甜心送回来。
甜心被大木养得很好,如今也能乖顺地任由大木抱着了,只是见到闻经年仍然警惕地不行。
大木离开以后,闻经年从房中出来,“你经纪人?”
“嗯。”徐绽歉疚地看向闻经年,“我还没跟盈姐说和你在一起的事情,所以还是先不要让大木看到你比较好。”
听到徐绽这么说,闻经年一脸无辜坐到沙发上,语气幽怨:“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不是啦。”
徐绽欲哭无泪,只是上次跟盈姐见面还在说秦复的事情,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又要结婚了,也不知道盈姐会怎么想。
所以徐绽还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认真跟她说。
毕竟这些年来,钱盈盈已经不仅是她的经纪人了,她于徐绽而言,更是一个导师、一个密友。
见徐绽苦着小脸,闻经年也就不逗她了,而是认真说:“这两天我会请人看一下婚期,另外婚礼策划的事情我也已经安排了一个人对接,你有什么想法提前和我说。”
在这一点上,徐绽很喜欢闻经年的处事方式,他做事果决干脆,可却从来不会忽略她的想法,方方面面的细节也都照顾得到。
比如房子这件事,约莫过了两三个星期的时间,闻经年已经预备了三个不错的选项,发给徐绽看。
有一套距离海上花园不远,看介绍上说还是一位民国知名女歌手的旧居,三层小别墅,花园洋房,小巧精致,徐绽光是看着屏幕上花团锦簇的阳台,就觉得心情愉悦。
可她不太喜欢名人旧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住在里面很难找到家的感觉,总像是在博物馆一样,说不定还会有被人注视的不适感。
另外两套都是和她现在住的房子格局一样的平层,离闻经年公司近一些,地段没得说,有一套还是江景。
徐绽最终决定之后和闻经年一起实地上门看一下后面两套。
大木给她发来行程安排,说是下周六有一个品牌新品发布会活动要参加。
活动是之前就安排好的,徐绽心里也有数。毕竟这个活动主办方是时尚界的顶奢品牌,这次也是品牌第一次将发布会地点定在国内,入场券一票难求,圈内有点名气的人都要来凑热闹的。
公司也给她预备好了两套备选礼服,都是这个品牌最知名的系列的新款。
当然礼服是借的——公司是不缺钱,但也没必要将钱花在这上面,礼服往往只穿一次,直接购买太不划算。
去试礼服的前一天晚上,徐绽只喝了一杯黑咖啡,她原本不打算吃饭,最后还是在闻经年的逼迫之下,勉强吃了几口鸡胸肉沙拉。
两套礼服徐绽都很满意,一套黑色,一套烟灰色,相较之下,徐绽更喜欢黑色那套,便先去试了那套。
黑色那套是缎面的,抹胸长裙,后背镶嵌珍珠,虽然没有大拖尾,但整个人大气优雅,徐绽站在镜子前,大木都看呆了,说仿佛中世纪美人活生生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可美中不足的是,礼服偏大了。
第44章 吉月
因为礼服是借来的, 所以尺码方面总难恰到好处,这一点徐绽也理解。
往常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请造型师帮忙用夹子夹一下,或者做简单的调整, 可这件裙子材质不同, 整条裙子剪裁线条流畅, 是一片式的,用夹子的话又会破坏后背珍珠的美感。
无奈, 徐绽只能试另一套烟灰色的裙子。
再换这条裙子的话, 她总有种将就的感觉。
这套是纱裙, 层层叠叠的薄纱堆叠在一起,像是云环雾绕,带着仙气。
可也因此, 裙摆又厚又重,行动起来不够方便。
徐绽看到徐绽脸上的表情,大木就知道,她喜欢第一套。
“姐,要我说还是第一套跟姐你的气质更匹配, 就是大了点。”如今试衣服的时候还不明显,但要真正穿出去,随时都会有裙子滑落走光的危险。
而且,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尺寸不合适,到时候那些营销号博主必定又是一番借题发挥。
“但第二套也不错啊,主要姐你以前不经常走这种‘仙女’路线,要是穿这套的话,肯定能亮瞎他们的眼!”
徐绽拿出手机也给这套裙子拍了张照片, “我再考虑一下, 今晚给你答复。”
又是试妆又是调整造型, 很快一整个下午便过去了,徐绽刚换好衣服准备叫车回去,便收到了闻经年的微信。
闻经年:【忙完了吗?我马上到你们公司楼下,接你吃饭。】
今天闻经年原本没事,说要开车送徐绽过来试衣服的,但临出发前忽然接到疗养院的电话,请他过去一趟,所以徐绽便自己叫车过来了。
徐绽:【刚结束,那我去地下车库等你。】
回好消息,徐绽一边往车库走,一边在想闻经年的事情。
医院给闻经年打电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不太好,而且算算时间,闻经年在医院待了也有三个多小时。
坐上副驾驶,徐绽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问一下他父亲的情况。
见徐绽坐在座位上发呆,闻经年靠过来帮她扣上安全带,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徐绽摇头,又试探着看了一眼闻经年。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之前跟我说,我们既然在一起了,那有什么事情都要分享的。”徐绽轻轻吸了一口气,“一起承担。”
闻经年发动车子,“嗯”了一声。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车库,路上有些堵。
周围是熟悉的雪松清冽气味,这是徐绽前段时间帮闻经年挑的一款香水,他最近一直在用。除此之外,还有几不可察的淡淡消毒水味。
看来闻经年真的是在医院待了很长时间。
徐绽想,既然闻经年不想谈这件事情,那她也就不再问了,如果他决定说的话,会告诉她的。
但她不喜欢车厢离安静沉闷的氛围,于是开口:“晚饭打算去哪里吃?”
“徐绽,”闻经年专注目视前方,“我爸情况不太好。”
徐绽心里咯噔一声。
其实明明是有预感的,可听到闻经年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担忧。
“医生怎么说?”徐绽平静地问。
“他之前脑梗那次,抢救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闻经年有些疲惫,嗓音有些沉哑,“原本医生说,他虽然瘫痪了,也没有清醒的意识,但还是有慢慢恢复的可能性。”
徐绽安静地听着。
“但今天上午他突然短暂恢复意识,情绪很激动,还对工作人员破口大骂,”闻经年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又昏了过去。”
“医生说是严重的脑溢血。”
“那现在呢?”徐绽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现在情况有没有好转?”
闻经年摇了摇头,“我离开疗养院的时候,他刚结束手术,但还在ICU,医生说,如果手术后一天之内醒不过来,那基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
说完,闻经年安抚徐绽:“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瘫痪了这么久,我也有心理准备。”
“闻经年,”徐绽心里又酸又涩,轻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我知道。”闻经年说,“谢谢你,徐绽。”
闻经年是真的发自内心感激徐绽。
如果没有她,他连现在该去哪里都不知道。
“那你现在离开疗养院没关系的吗?”徐绽问。
“没事。”闻经年解释,“医生说他现在不能离开ICU,我在那里也帮不上忙,而且有情况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让宋凯定了鸟居,可以吗?”
鸟居是徐绽常和闻经年一起去的一家日料馆,徐绽曾不止一次说喜欢他们家的菜。
“哦,好。”
身穿和服的侍者引着两人穿过悠长又安静的走廊,耳边只有三味线琴弹奏出的小调和潺潺的流水声,让人心情宁静平和。
原本徐绽还想,这种时候就不要出来吃了,闻经年也应该回去好好休息,可现在她觉得,或许来鸟居是对的。
定的包厢在长廊尽头,最僻静的位置。
徐绽照例要了一壶清酒,闻经年不喝酒,徐绽便和往常一样,帮他在水里加了一点抹茶粉。
即便闻经年不说,徐绽也能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紧张。
就算是怨了很久的父亲,可那到底也是亲生父亲。
徐绽尝试将自己代入,若是她的父母此刻生病住院,恐怕她根本没法冷静。
可若说是劝,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徐绽,医生跟我说,他醒来的那短暂的时间里,一直在叫我的名字。”闻经年端起面前的抹茶水,抿了一口,“他一直在怪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全然没了从前的从容自若,眼眸中流露出一种无奈和颓靡。
徐绽想起闻经年说,闻震上午突然恢复意识,还破口大骂。
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在骂闻经年。
“他为什么要怪你?”
“因为我把母亲的离世全怪在他身上,这些年我对他一直冷淡,他都知道。”
徐绽还没整理好措辞,闻经年继续说:“可若不是他逼得紧,母亲也不会得抑郁症,我不该怪他吗?”
说着,他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所有的话都被他说了,现在他却躺在ICU昏迷不醒,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徐绽往闻经年身边坐了一些,握住他的手:“闻经年,人还是会习惯性优先考虑自己的苦衷,闻叔叔也只是普通人。”
“他可从没觉得自己是普通人。”
“但他毕竟是普通人。”徐绽说。
闻经年看向她,漆眸里面的情绪令人捉摸不定。
过了许久,他才说:“是啊,他也只是普通人。”
“医生之前就说,他突发脑梗是长期饮酒所致,”闻经年将徐绽细瘦的手握在手心,“从我小时候开始他应酬就多,他们那代人都那样,生意都是酒桌上喝出来的,不拼了命,机会哪轮得到你。”
说到这里,闻经年心头堵着的郁结渐渐消散。
谁对谁错不易分辨,但就像他对徐绽说的,他总得往前看。
“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和其他普通又正常家庭的孩子一样,就安安稳稳长大,”徐绽轻轻靠在闻经年肩上,“为什么总要有那么多事情。”
“小时候以为长大了就好了,可长大了却仍然好不了。”
“可是还好,我现在遇到了你。”
闻经年将她揽在怀里,他身上温热的气息传来,徐绽能感觉到他情绪正在缓缓纾解,她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也渐渐松下来。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像是乘着一个小船在黑暗的茫茫大海上漂泊一样,”徐绽漫无目的随便说着,“我永远都只有我自己。”
“要是哪天船翻了,都没人知道,没人在意。”
闻经年一直都觉得,徐绽身上有一种力量。
她倔强、冷漠,大多数时候身上都带着刺,可这样的她,却总给他一种温柔的力量。
闻经年见过她哭,见过她怨,见过她难过心碎。她心里有怨,十几年不肯回家,可面对那样让她伤心的父母,她却仍然能从从容以待。
即便她不愿承认,可他知道,她总能看到每个人的背后难处。
这样的温柔很动人。
闻经年下巴轻轻蹭了蹭徐绽的额头,“我在意。”
“你的小船要是翻了,我会在意。”
“我知道。”徐绽抬头,杏眸注视着闻经年,“因为我们现在在同一条小船上。”
包厢里面是淡淡的樱花香味,混着闻经年身上清冽的雪松香,让人心神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