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吧。”说完又把耳机塞上了，浑不在意的样子。
魏衍之握紧方向盘，下一个路口，他把车停在路边，重重按下引擎，车子熄火，车内陷入一片沉静。
乔栩耳中音乐骤停，因为魏衍之倏地伸手，拔掉了耳机与手机的连接口，她扭头：“你干嘛？”
魏衍之闭了闭眼睛，尽力恢复平静：“栩栩，我一会要回去了。”
乔栩手指缠着耳机，指尖微微一顿，偏过头看向窗外：“回去呗，又没人绊着不让你走。”
“一定要跟我这样说话吗？”
他的语气并不重，但乔栩还是听得心惊肉跳，手指落在身侧，慢慢蜷起来：“你想让我跟你怎么说话？”
外头阳光毒辣，车内空调开得很低，低到皮肤有点冷，魏衍之垂下眼睑，长睫覆下一层浅薄的阴影，沉思良久他还是开口：“如果是因为那根领针，我可以跟你道歉。”
那天他说出口其实就后悔了，他平日太随性，从不会在意这种事，可是当他想起她曾经也这样笑着送别人礼物时，胸口那团火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
事后他想道歉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
“不用和我道歉，不喜欢又没关系。”
这件事乔栩早就气过了，也已经想开了，他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没人规定一点要喜欢别人送的东西。
魏衍之：“没有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就是……”她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也不太足。
说着她低头用手指绞那根数据线，长睫毛不安地眨着，嘴唇也打着颤，像是受了极大委屈，有那么一个瞬间，魏衍之好似明白了小姑娘为什么不开心。
这是知道他要离开，不舍得他了。
魏衍之微不可察扬了扬唇角，心脏变得柔软熨帖，心想小姑娘果然不算白养，还知道不舍得他。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欢快逗她：“说会经常回来看我，还算数吗？”
小姑娘郑重跟他点头，语调也是软糯的依依不舍：“算数。”
“那还担心什么，叔叔离你又不远，而且我也经常来A京出差。”
乔栩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问：“小魏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除了我爸爸，你还有别的师哥吗？”
“挺多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母亲桃李满天下，师哥师姐更是数不胜数。
乔栩顿时更不开心了，烦躁地解了安全带，语气尽是埋怨：“那我走了，你会不会还替别人照顾女儿？”
“……”
魏衍之沉默了五秒钟，大脑一时没跟上她跳脱的思维，所以这一路阴阳怪调、说话带刺不是因为舍不得他，而是这个？
魏衍之气得把头偏向窗外，他是真佩服小姑娘的想象力，结果越想越气，又再次转回来：“你当我家是什么，托儿所？一年毕业一个小姑娘？”
乔栩抿了抿唇，仍用猜疑的目光看他，这眼神跟他当初说“去同事那里睡”时一模一样，透着一股子不信任还带点鄙视，她小脑瓜里一定播放着不好得画面。
魏衍之警告：“乔栩栩，请立刻停止你的发散思维。”
乔栩小脾气上来了还挺难打发：“你先跟我说到底会不会。”
魏衍之都被气笑了，还能怎么办，自己养的自己宠着呗。
“不会，我虽然师兄很多，但大部分已经不联系了，所以也不会再有照顾别人家女儿的事情出现，可以去吃饭了吗？小祖宗。”
小、小祖宗。
乔栩完全懵住，一口气没喘匀差点呛到，他叫她小祖宗。
虽然内心激动，面上却不显山漏水。
“好……吧，去吃饭吧。”
魏衍之笑笑，也没再询问她的意见，开车去了最近一家粤菜餐厅，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餐厅人不多，两人吃过午饭，魏衍之把她送回宿舍。
他下车，倾身替她拉开车门：“回宿舍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乔栩低着头，走两步，又倏地回头看他。
魏衍之倚在车门边，午后阳光落在他的眼睫，镜片反射过柔和的弧光，连瞳仁色泽都变得温柔，他安静看着她离开方向。
乔栩一步三回头，进了单元门开始以百米冲刺速度往宿舍跑，舍管阿姨在后面喊她：“同学哪个宿舍的，来领军训衣服！”
“我一会来领。”
宿舍里没有人，室外秋风鼓动窗帘的白纱，顾不得拉开窗帘，乔栩直接趴到阳台边踮脚往下看。
魏衍之还没离开，手指夹了一支烟送到唇边，用打火机点燃，垂眼吸了一口，轻飘飘吐出几个烟圈。
乔栩趴着窗沿的手指动了动，她第一次见他抽烟，平日他儒雅绅士，温和随性，看着就像不沾烟酒的三好青年，没想到吞云吐雾的模样还有点桀骜。
乔栩抿了抿唇，其实也挺迷人的，他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正胡思乱想，魏衍之似有预感般，他缓慢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
视线相撞的瞬间乔栩没来由一阵心慌，立马往窗帘后面躲，蹲下挡住了自己的身体，这时手机震动，屏幕最上方是魏衍之新发的消息【吸烟有害健康。】
乔栩立马回：【那你还吸。】
魏衍之：【心里有点闷，已经掐了，多谢栩栩老师监督。】
乔栩盯着他这句【心里有点闷】发了会呆，他为什么会心里闷，会不会是舍不得她？几秒后屏幕自动熄灭。
乔栩再次往下看时，车子已经不在了。
他走了。
作者有话说：
//栩栩：你到底还有多少好侄女？
第31章 山谷百合
乔栩顿觉一阵失落, 秋老虎肆虐的热风穿透她的躯壳，冲击着空荡荡心室，全是回声, 呆站了很久, 她终于走出阳台。
刚出来就被一个圆脸短发的女生拉住，女生非常热情：“乔栩对不对, 我是何靖，咱宿舍就差你了，走吧，出去聚餐呗？”
乔栩点了点头，屁股都没沾凳子就被她拉走了, 路上又遇到了另两个舍友苏萌萌和孙小涵, 何靖是本地人对校区附近美食如数家珍, 几人商量一下就去撸了把串。
三位女生都很好相处，聊了聊家是哪里的, 高考成绩又说起大学预期生活, 何靖说：“我上大学一定要找个又高又帅的男朋友！”
孙小涵：“这可能有点难, 不是我打击你, 咱学校那些男生都把电脑当女朋友，要找就找对面体校的，那肱二头肌都能把T恤撑爆。”
乔栩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注意力都在微信界面, 低着头往输入框敲字【我刚刚不是去抓包你吸烟的, 我只是去阳台上收衣服的猫咪翻白眼.jpg】太傲娇了吧，删光, 再输入【小魏叔, 你安全到家要记得给我发个消息乖巧.jpg。】 em……她是这么贴心的小棉袄人设吗？删光。
她正天人交战着, 一边苏萌萌捏了捏她胳膊，笑着打趣：“跟男朋友聊天呢？”
乔栩立马暗灭了手机：“不是男朋友。”
苏萌萌：“不是男朋友你紧张什么呀，欲盖弥彰。”
何靖跟着长长“咦”了声：“那就是未来男朋友了呗，给我们讲讲，高中同学？”
话题一下子拉到她身上，乔栩还不太适应，结结巴巴说：“不是，他已经工作了。”
何靖来了兴趣：“比你大?大点好啊，会疼人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在一个酒吧……”乔栩说，“我被人追，跑进了他的包间。”
“我去，英雄救美，好土但我好爱。”
……
乔栩把两人如何相识删繁就简告诉了她们，但也没有对说出全部，只说他是安大老师，那个不合适的身份，她说不出口。
“好宠啊，他肯定喜欢你，妥妥的。”
“没有，他只是把我当小孩。”
“nonono，你还不懂宝儿，当一个男人对你产生保护欲的时候，爱情已经来了。”
饭没吃多少，八卦聊了不少，分享过秘密之后，几位女生的友情很快建立起来。
回校小路上，有大二的学长学姐在发社团宣传单，何靖问他们：“你们想报什么社团？”
苏萌萌：“街舞社吧，我以前学过跳舞。”
孙小涵：“我没想好。”
三人看向乔栩，她正站在一块立牌海报前，目不转睛，“探索宇宙，追求真理，A大天文协会纳新了。”
她站这的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人拿着报名单递过来了：“学妹感兴趣？报一个吧，我们社团活动可多了，野外观测流星雨、月食，参观天文台等等，总之内容丰富绝不无聊。”
三言两语，乔栩就被怂恿着填了报名表，回到宿舍室友还取笑她：“你也太好骗了，天文社想想就无聊，无非就是找个教室播放PPT，你还以为真能出去看流星雨啊。”
乔栩开笑说可能是她对天文比较感兴趣。
开学后先是为其半个多月的军训，每天起的比鸡早，也不干什么，就站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美其名约增强体质，培养坚韧不拔的毅力，同学们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军训结束后的周末，正好开新生大会，宿舍里女生正忙碌的化妆，在镜子前不停挑着衣服。
出门前，何靖把乔栩按在椅子上，勾着她下巴，给她涂了口红：“今天班里同学可都在，你就这样去啊，来抿一下嘴唇。”
乔栩照做，何靖瞧着她不化妆都没有一丝瑕疵的奶油肌，感叹：“都军训完了你怎么还这么白，果然小仙女都是受老天爷眷顾的。”
乔栩虽瘦脸颊却是有肉，白嫩嫩的，像剥壳的荔枝，何靖没忍住捏了一把，滑滑的很软。
乔栩：“我涂防晒了。”
“我也涂了啊，怎么还是晒黑了。”
苏萌萌走过两人身边，很贱地说了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本来就比较黑。”
何靖追着去打她。
新生大会非常热闹，节目表演完后，何靖拉着她在舞台上自拍，舞台的灯光自带滤镜，从斜上方打下来，照亮她半边脸，乌发红唇，带有一种别样的诱惑。
乔栩很喜欢这张照片，跟她以前的照片不太一样，有种长大的成熟感，于是用它发了朋友圈，配文【今天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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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栩开学后，南山墅冷清很多，少了个欢快的小姑娘就像少了好多人，吃饭时郁姨总叹气：“栩栩最喜欢吃红豆卷了，开学给她带的也不知道够不够吃，不行我再给她寄一点过去。”
魏衍之笑着说，给她带的零食都够她过冬了，她又不是去贫困山区读大学，会自己买的。
回到书房，他感觉有些疲惫。
最近实验室的工作有些停滞，理论预测与实验探测结果不符，所有人都很迷茫，甚至开始怀疑研发的新型探测技术是否不够灵敏。
于是他给大家放了两天假，总憋在实验室人容易抑郁。
魏衍之合上电脑，视线瞥过桌面，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物理习题册上放着一袋开封的薯片，应是小姑娘离开前没吃完的。
魏衍之拿起嚼了一片，很奇怪的甜味，他翻开袋子，樱花米酿味，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也就用包装骗骗小姑娘了，怪不得没吃完。
他把薯片放回原位，取过手机，点开微信。
乔栩与他的聊天还停留在上周，她告诉他这个周末要参加新生大会，所以不准备回家了，等国庆假再回。
朋友圈中有她新发的照片，他挺意外，因为小姑娘真的越来越会自拍了。
她今晚穿了件薄荷绿雪纺衫，扎着丸子头，还涂了口红，旁边应是她的朋友，两人脸贴脸，笑得很开心。
看来她已经很适应大学生活了。
会打扮了，还交了新朋友。
就是说好回来看他，一个月了还不见人，电话不给他打，微信回得也不积极。
小孩子真是没心没肺没烦恼，走之前还哭哭啼啼的，才几天认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
小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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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的课程比高中难了很多，特别是大学物理更令人头秃，但想到很快就要国庆假期，写物理实验报告也变得更有动力了。
国庆这天乔栩起的非常早，收拾完行李看着桌上的大物，顺手就扔进了背包，她是上午十一点的飞机，想着一会就要见到他了，心里还有点小兴奋，连去洗澡都是哼着歌的。
何靖她们几个面面相觑，一回来就把她按到椅子上，何靖拿着根黄瓜威胁她：“老实交代，是不是要去约会？”
乔栩摆手：“没有没有，我要回家。”
“回家还特意洗个澡，换身漂亮的裙子？去见那个喜欢的人吧。”
这话确实没法反驳，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苏萌萌和孙小涵在后面击掌：“看吧我就知道。”
几个人一拍即合，摁住她给了化了妆，卷了头发，用目送战士的礼仪欢送她出门，祝她首战告捷。
可惜这次回家她并没有见到魏衍之，他的团队为了验证新型勘测技术的灵敏性去了外地实验室。
除去跟宋玉婷吃了顿饭，假期她都没出门。
再次回到学校他们联系少了很多。
魏衍之这次的实验地点是2400米下的地下实验室，大山的岩石几乎屏蔽了外来一切宇宙信号和噪音，这里没有任何光源，更别说接受她的微信信息了。
乔栩听他说过，那里是全球束流强度最高的实验室，使用的也是我国自主研发的加速器，科学家每天的工作任务便是用稳定束流探测暗物质。
乔栩并不懂探测到暗物质会有什么用，从目前的科学技术层面来说，我们还想象不到暗物质会对人类未来产生什么影响，就像几百年前的人无法理解电磁波有什么用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