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条——秦方好
时间:2022-07-15 07:27:39

  江越找到一次性纸杯接了温水,往回走时,看见走廊一排椅子上坐了个女生。
  刚才进来的时候走得太急,他没发现这里还有人。
  女生扎着双马尾,眉眼淡淡的,长相清纯。她的帽子在一旁,头发乱了,有几丝碎发混着汗黏在脖子上。
  她脸色苍白,肩膀瘦弱,看上去没什么力气。
  她膝盖上放了本书,安静地看着,仿佛世界与她无关。
  这样的狼狈相也不影响她好看。
  江越盯着她的侧颜,心头一软。
  校医探了半个头出来:“没找到纸杯?”
  江越答:“找到了,来了。”
  校医扫见女生还坐在外面,又问:“好点没?”
  女生无力地点了点头。
  校医又说:“痛经痛成这样,明天就别在大太阳底下训练了,跟你们教官好好说说。”
  “嗯。”
  军训持续两周,江越没再见到那个双马尾女生。
  直到正式开学后,他无意间看到程七初跟她在校园里手挽手,他才知道她叫方北夏。
  江越的思绪从那个炎热盛夏抽离。
  谭尧朋友圈的点赞已经超过三行,也迅速汇聚了老同学的回复,打眼看过去,百分之九十都围绕方北夏展开。
  【图五的双马尾妹子好纯好美!】
  【这不是当年文科班的美女学霸吗?】
  【你脱单啦?没事发什么骚……】
  ……
  谭尧的回复含含糊糊,用词暧昧。
  江越看得烦躁,胡乱拨了把头发,走进书房。
  狗子们亦步亦趋地跟着,看到主人坐在书桌前,撕了一页便签纸,在上面写着些什么。
  写完后,他把便签纸对折,随手放进书桌右手边的抽屉里。
  狗子们的零食平时就放在一个抽屉里,它们对滑轨抽拉的声音很敏感。
  两条狗挤着脑袋过来,殷勤地摇尾巴。
  江越被两双无辜又充满渴望的眼神逗笑。他用拇指搓了搓狗子的鼻尖,忽然唇角一扬。
  “来,坐好,给你们拍张照。”
  -
  同一时间,方北夏拽着程七初煲电话粥,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处于谭尧朋友圈的话题中心。
  她想通过程七初撬出更多江越的消息。
  因为最近诸多发现表明,江越对她很特别。
  多年前的crush对象喜欢自己,她还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状况。
  这实在是有些离谱。
  毕竟很多年没交集,而且江越那样的人,不可能暗恋。
  她拐弯抹角地引入话题:“我在翻Q/Q空间,要不要看看你以前的照片。”
  “不要不要不要!”程七初用夸张的语气拒绝,“你怎么还记得密码!”
  尽管高中时程七初就走在时尚尖端,每天上学就像在出演《继承者们》,可用现在的审美看,仍旧有点非主流。
  方北夏丢了张程七初搔首弄姿的照片,吃吃地笑:“你那时的刘海有一斤重吧。”
  程七初尖叫一声:“快撤回!”
  “这有什么,我以前写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日志,比你的照片可怕多了。”方北夏悄无声息地引导话题。
  “怎么可能,我以前特别喜欢看你写的东西!”
  “啊?”
  当年盲目自信,激情创作,没想到有人真心捧场。
  “我当时超级崇拜你,毕竟八百字的作文我几个小时都憋不出来,你随随便便就能写几千字。”程七初声音明媚,“我还拉了不少人给你的日志点赞。”
  “是吗?都有谁啊?”
  方北夏察觉到不妙,心里希望的火苗倏地变小。
  “蛐蛐啊,小亮啊,咱们班的都找遍了……还找了我表哥。”程七初找回记忆,“那时候我最有成就感的事,就是看着你日志阅读量上涨,你说我是不是有做水军的潜质?”
  方北夏想象江越被胁迫的样子,不禁苦笑。
  点赞也不是他主动为之……又是程七初过于热情扯出的误会。
  听了实情,便也失去了继续探究的心情。
  一切猜测都只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程七初还出于兴奋中:“你还有《花样男子外传》吗,发给我品品,我当年最喜欢这篇。”
  方北夏关掉Q/Q空间,说:“删掉了。”
  “啊?”程七初遗憾,“还挺想再看一遍呢。”
  方北夏兴致消减,随手刷了刷朋友圈。
  看到谭尧的九宫格,她忍不住“我靠”了一句。
  程七初八卦嗅觉灵敏,立刻问:“怎么了怎么了?”
  “谭尧发了条朋友圈。”
  里面有一张熟悉的照片,几个小时前曾出现在她和谭尧的聊天记录里,她没有回复,现在又出现在谭尧的朋友圈。
  “发了什么啊?我没他好友。”
  方北夏叹气,截屏发给程七初。
  “他在九宫格里混了一张你诶。”程七初干笑几声,“这个人,看起来书呆子似的,还蛮会的嘛,还把你放在C位……”
  方北夏皱眉:“我还是让谭尧把我照片删了吧……”
  程七初没听她说什么,突然打断她的话:“第三张原图发我发我!”
  她放大第三张,发现里面有段柏南。
  再多杂乱的信息混淆,人们总会捕捉到自己最想看到的那一条。
  她转发了照片,随手一刷,朋友圈又有更新。
  江越发了张照片,两条狗乖巧而端正地坐着,面对镜头咧开嘴,像是在笑。
  方北夏挑眉,问:“江越养狗?”
  程七初大概在仔细研究段柏南的旧照,回答得有些敷衍:“嗯,高中时候养了条边牧,后来好像又捡了条流浪狗……他家人不喜欢狗,后来他就搬出去自己住了。”
  -
  夜深了。
  江越快睡着时,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
  点开来,被挤出屏幕的头像重新回到消息列表最上方:【你朋友圈发的狗狗,是小方吗?】
  一丝得逞的笑滑过嘴角。
  作者有话说:
  方北夏:我第一次跟江越有交集,是在高二的开学典礼上。
  江越:我第一次跟方北夏有交集,是在军训的医务室里。
  前方记者小秦:你们对好口供再出来说话!
 
 
第9章 
  小方是京江一中附近的一条流浪狗。
  几个月大的小土狗一只,脑袋很方,头上有一撮白毛,憨态可人,跑起来像颗移动的土豆。
  方北夏给它起名土豆、旺旺、蛋黄,它一概不理,无意中喊了声小方,它颠着就过来了。
  方北夏无奈,这么多可爱的名字,非要认领一个人名。
  小方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渐渐的,小方成了京江一中的神兽,你一根火腿我一包零食,吃百家饭快乐长大。但众多学生中,它跟方北夏最亲近。
  方北夏想过把小方收编,可蒋女士不同意,只能偶尔放学去看看它。
  方北夏跟“笔友”提起过小方,“笔友”说他也见过小方。纸条还回来时,还附了张小方的简笔画。
  方北夏惊喜。
  寥寥几笔,却很传神。“笔友”真是多才多艺,字写得好看,画画也颇有风格。
  遗憾的是,跟“笔友”聊过小方后不久,小方就消失了。
  “笔友”安慰她,也许小方被喜欢她的人偷偷领养了。
  方北夏给“笔友”回纸条,那完了,小方肯定被坏人捉走了。
  “笔友”问为什么,她又回复,因为没人喜欢她。
  为了让她别担心,“笔友”给她想了个办法:随身带些猫粮狗粮,没准某天碰到想小方,口袋里还能掏出来点见面礼。就算遇不到,也能分给其他流浪小动物。
  方北夏觉得有道理,从那之后,就一直保持着随身带粮的习惯。
  -
  方北夏盯了几秒自己发出的消息,有些后悔。
  小方是她私下给小流浪起的名字,江越必然不知道。刚刚新鲜出炉的朋友圈,她就这么鲁莽地问,倒像是随时盯着他的动向似的。
  江越朋友圈发的照片里,有一只边牧,一只中华田园犬。中华田园犬头上有一撮显眼的白毛。
  方北夏放大仔细看,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除了那撮白毛,好像哪哪都不像。
  土狗长大过程就像开盲盒,小方消失的时候还是几个月的小团子,她不知道它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更何况已经十年了,人的记忆是有偏差的。
  想撤回消息,已经超过两分钟时限。
  果然,江越回复:【小方是谁?】
  方北夏硬着头皮回:【我以前喂过的一条流浪狗,跟你的狗狗很像。】
  片刻,江越发来:【我家狗子脸很圆,要是知道别人觉得它方,它肯定会不高兴的。】
  这条消息像是自带他慵懒又漫不经心的语调。
  原来不是小方。
  就算是小方,也跟她没有关系。
  这些天已经多次验证,她陷入了一场盛大的错觉之中。在这场错觉中,江越是深情人设,为了她做了很多事。
  人一旦多想,就会把很多状况往自己身上套。今天一个无用的细节,明天一点共同回忆,她迟早会陷入不切实际的臆想之中。
  久久,她发了条:【抱歉,是我认错了。】
  她扔下手机,就连手边的毕业相册也觉得索然无味。
  第二天一早,方北夏叫了跑腿,把毕业相册转交给程七初。
  程七初不知个中缘由,欣然收下,保证“找时间还给表哥”。
  至于程七初是否转交给江越,她也没问。
  -
  进入七月,方北夏的工作突然忙碌起来。
  蔡思彬积极推进,网剧项目上会、立项、敲定,最后定下剧名《小纸条》。
  方北夏交了剧本人设和大纲,还有前两集的剧本。本以为这差事是赶鸭子上架,但真正开始筹备,她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尘埃落定,她想起来,这个消息最应该告知“笔友”。
  她真应该在毕业相册里认真找一找的,可惜借来不足一天,只仔细研究了江越。
  项目推进期间,资方来开过三次会,江越参加了两次。公事公办,一如往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方北夏听同事说,江总最近很忙,全国到处飞。开这两次会都是一副精英人士的样子,匆匆来匆匆走,他们没有单独讲话的机会,眼神接触也几乎没有。
  江越第三次来开会,方北夏正逢生理期。
  痛经是她的老毛病,最严重的一次可以追溯到高中军训时候,生理期撞上高温站军姿,疼得差点昏过去,在医务室待了整整两天。
  她的痛经有演变史,上学时是生理性疼痛,吃药调理了几年,没有从前那么疼了,演变成难受,小腹下坠、坐立难安。
  公司空调温度打得低,坐在会议室宛如冰窖。方北夏皮肤本就白,会开到一半,脸上几乎没了血色,腰都直不起来。
  项目进行到目前的阶段,参会的人越来越多,会议难免冗长。
  听完汇报,公司副总拿出姿态,放出经典“我随便讲几句”,本以为会议结束的众人苦不堪言。
  副总讲到一半,一直没说话的江越忽然打断他,语气中充斥着不耐烦:“都是定过的事项,会后看记录就好。各位,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
  此话一出,同事群里又炸开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致为江总鼓掌。
  会议提前结束,方北夏趁机逃出会议室,溜到楼下。
  她坐在一楼台阶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手腕托着下巴。
  室外自然热风,吹一会身上就沾满汗,可至少不像在空调房那么难受了。
  一个人坐了会,头顶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翘班?”
  方北夏抬头,看到江越正站在她身边。
  她移开视线:“多谢江总会上不耐烦,我才有空隙摸鱼。”
  江越哼笑一声。
  忽然,方北夏手背一热,被人握住。
  江越抓着她的手,把一个纸杯塞进她手里,不容她拒绝。
  杯子里是热饮。
  手背的温度转移到手掌,暖暖的,沉甸甸的。
  方北夏看他,脸色虽然回血,但仍旧苍白。
  只听见他似是无奈,说了句:“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样。”
  方北夏茫然“啊”了一声,他怎么知道她痛经?
  这话题太私人,她装作没听到,端着杯子啜了一小口。
  热奶茶滑过舌尖喉咙,浑身都暖暖的,某个跳动的部位也暖暖的。
  方北夏仰头问:“对了,高中你们班有没有写字好看,还会画画的男生?”
  “找你那个‘笔友’?”江越挑眉,吊儿郎当地说,“不是说要当个永不揭开的谜底么?”
  “现在觉得,知道是谁未必是件坏事。”方北夏说,“都要拍成剧了,人家总得有知情权吧。”
  江越淡淡道:“那你看毕业相册,谁比较像?”
  “这怎么看得出来。”她压根就没仔细看。
  江越语调散漫道:“还没看出来,就让程七初还给我了。”
  方北夏默默飞了一记眼刀,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江越停了片刻,声音沉沉地说:“不是有我的联系方式么?”
  方北夏咬着下唇,没回答。
  她还在思考怎么回应,就听江越哼笑了一声,说:“行,我帮你打听打听。”
  -
  江越晚上有应酬,喝了点酒,助理开车送他回去。走到一半,接到钱朗电话,便改了路线,让助理直接开去钱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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