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往前骑了一段路后又绕了一圈,朝她们的方向过来。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江越猛地转动车把急刹,脚触地,车子稳稳横在两个女生面前。
江越勾唇,脸颊泛起浅浅的、干净的笑窝,整个人在夕阳下,笼罩上了一层金色。
方北夏被眼前的少年惊艳到,让她莫名地觉得,那一刻竟然如同电影场景般美好。
少年对上她的眼神,她赶紧挪开。
江越勾唇角,声音慵懒而张狂:“躲什么。”
方北夏羞愤,想反驳那句“好帅啊”并不是在说他,却说不出口。总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江越悠悠地接上之前的话:“又不收门票,随便看。”
一如既往地狂妄,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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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北夏从记忆中抽离出来,又翻看江越演讲的西装照片。看了一会,不禁想,这人高中长什么样来着?
她在抽屉里翻东西,抽屉里没有,又起身去书柜里翻,以前的书本文具在桌面上垒起一座小山。
蒋女士听见房间的响动,又忍不住推门进来:“找什么呢?”
“毕业相册。我记得就在这个抽屉里……”
京江一中除了每个班自己的高清毕业照,还印了本相册。里面有所有班级的合影,还配合印了些毕业宣言,厚厚一本,仪式感十足。
蒋女士想多问几句,又怕起了冲突,只说:“我没动过,你再找找。”
找毕业相册无果,方北夏给程七初打了个电话。
“喂,夏夏,这么快就想我了吗?”
“你到家了吗?”
“在我大姨家,我妈正好在这儿打麻将,我就跟着江越过来了。”程七初嘴里塞着东西,含混不清地说,“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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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七初电话粥煲得火热,一会一句“没问题”,一会一句“用江越的”。
听到自己名字,江越单手抄口袋,在沙发上坐下。
程七初身边陷下去一块。
“跟谁打电话?”
“夏夏。”
江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嘲讽:“连体婴么,这才分开多久。”
程七初盯着手机,像是没听见似的:“你毕业相册还在不在,给我用一下。”
“嗯?”
“夏夏让我帮忙拍一下毕业相册。”
江越眉头一动:“要那个干嘛?”
“可能是对我那个提议心动了,想从老同学里找真爱。”程七初嘴里看了眼手机,对江越吹口哨,“你要不要也找找,我们班有两个女生问你是不是单身,我把你联系方式推她们?”
江越冷冷看她一眼:“要不要我把你偷拍段柏南的事告诉本人?”
程七初一惊,在学校荣誉墙那里,她抓拍了一张段柏南的证件照。她以为自己动作够快,没被发现。
“就……随手……”伶牙俐齿的她也语塞,程七初急切地想自救,“哎呀别废话了,毕业相册赶紧拿来。”
江越耸肩摊手:“不给。”
“拍张照而已,怎么这么小气。”程七初斜了他一眼,“要不下次碰面你给她带过去?”
江越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会跟她碰面?”
“你们不是工作有交集嘛。”程七初说,“我跟你说,你工作时候对我姐们好点,别老……”
江越修长的手指在杯沿一圈圈转着,看似不经意地问:“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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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方北夏对江越的那段好感生得快,消失得也快,前后一共持续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完美符合crush的定义。
那时理科班在低楼层,方北夏经常趴在四楼的栏杆往下看。
每到放学,江越就会骑着车穿过校园。黄昏中,少年的白衬衫在风中飞扬,如梦如幻。
只要白色身影显现,程七初就会冲方北夏喊:“你的张士豪出现了!”
高中生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比如方北夏就曾经想象过,江越对她说那句经典台词:“你好我叫张士豪,天蝎座O型,游泳队吉他社,我还不错哦。”
据程七初这位表妹线报,江越跟张士豪人设重叠得厉害。星座血型相同,穿衬衫,骑单车,会游泳。后来学校艺术节的时候,她才知道他居然也会弹吉他。
少女的想象力就这样展开。
方北夏把自己和江越套进电影场景里,写了几场对手戏,锁在笔记本里。
只可惜,这一切江越并不知道。他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是出类拔萃的尖子生,是无数女生心中的校园男神,却不是她的张士豪。
他只会玩世不恭地跟她说“又不收门票,随便看”。一点也没有张士豪谦逊。
开学不久后入秋,秋雨连绵,温度骤降,大家都套上了外套,江越也不再骑车上学。
电影男主滤镜破碎,方北夏的悸动也就此结束了。
其实结束的原因还有很多。
因为江越有了绯闻女友。
因为她在无意中发现了父亲的秘密。
还因为“笔友”的横空出世,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诸多因素混合在一起,足以让少年江越淡出她的视线。
躺在熟悉的卧室,用熟悉的视角望着天花板,往日的记忆如入夜星光,一点点显露出来。
方北夏思绪万千,爬起来洋洋洒洒写了大几千字的剧本梗概,一直到后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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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剧的事没人再提,方北夏以为已经没戏了,便把这当做自己又一部只停留在文字层面的私人作品。只是上班间隙会时不时打开剧本文档,修修补补。
半个月后的某天,蔡思彬过来敲敲方北夏的桌面:“下班后跟朗悦的钱总一起吃饭。”
方北夏摘下硕大的耳机,茫然抬头:“什么?”
蔡思彬又说了一遍。
“钱总对你上次那个故事很感兴趣,想约出来再聊聊。”蔡思彬笑了笑,像是夸奖。
“钱总……”她记得当时钱朗并没有表现出“感兴趣”。
蔡思彬用鼓励的语气说:“没准回去想了想,又反悔了呢?毕竟故事真的不错。”
方北夏默默翻了个白眼,以为又是蔡思彬给自己开的绿灯。
她问:“可以不去吗?”
她不喜欢蔡思彬擅作主张把她拉进这样的饭局。
“为什么要放弃这次机会?你本子不都开始写了么。”
方北夏蹙眉,她从没跟蔡思彬提起过写剧本的事。
“路过不小心看见的。”蔡思彬心虚,指了指她的电脑,“是不是还画了分镜?”
分镜是她心血来潮画的,有几个场景在脑中挥之不去,就在便签上随手添了几笔。
这都被蔡思彬知道了,她怀疑蔡思彬在没人的时候翻过她的工位。
方北夏提出质疑:“真是钱总主动提的?”
“当然了。”蔡思彬的语气毋庸置疑,“今天再聊聊细节,最终还是要上会,走正式流程的。”
蔡思彬走后,方北夏无心剪片,她在好友列表搜罗半天,找到公司之前跟朗悦打过交道的同事,打听了一下这个钱总。
同事:【钱总啊,大名鼎鼎的纨绔子弟咯。】
方北夏正要回复,“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方北夏:【?】
同事:【说金主的坏话不好,保险起见,阅后即焚。】
方北夏:【你刚那话什么意思?】
同事:【钱总是富二代,投项目属于玩票性质。】
方北夏:【他一点都不懂?】
同事:【也不能说一点都不懂啦……他不是挖了厉害人物来嘛,他不懂,江总懂就行了。听说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他肯定都听江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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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是蔡思彬提前订好的,他们两人正在跟服务生报预约的手机号,两个高大的身影也正好从外面进来。
方北夏有一种微妙的预感,她下意识偏头,就看到了江越。
四目相对,像是某种默契。
心跳竟然不听话地“咚咚”撞了几下。
这人最近出现的频率实在有些高。
江越跟钱朗一前一后走过来,两个养眼的男人身形挺拔,举步生风。
寒暄后,四个人围坐在包厢里。
江越松松地靠在椅子上,表情淡淡的,照旧不开口,一切都由钱朗代劳。
“上次太仓促,没来得及介绍。”蔡思彬热情地给他们引荐方北夏,“这是方北夏,我们的金剪刀,镇司之宝,很有想法的年轻导演。”
方北夏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礼貌微笑。
钱朗看了看方北夏,又扫了眼江越。这两个人全程无眼神交流。
钱朗觉得有意思,便开口问:“听说你不是学影视出身?”
方北夏答:“嗯,大学学的金融。”
蔡思彬慌乱,误以为他们在质疑方北夏的专业度,又插了几句解释。
钱朗笑着说无大碍,接着问:“那怎么想到做这行的?”
“喜欢。”
“哦?”
“从小就喜欢看电影,看小说,也喜欢自己编故事。”
江越眼皮微动,她看过去,他已移开眼。
钱朗没词了。
他讪讪笑着,朝江越飞过去一记眼刀,而这个人一脸“你在问什么奇怪问题”的表情,连场都不愿意救。
“聊聊你那个故事吧。”钱朗收起打探隐私的姿态,拉回到正题,“上次你说你们会把纸条放在同一个地方,这个梗,是出于什么契机?”
方北夏想了想,脑海中出现一间教室。
高二的时候,京江一中和云南一所山区学校签订了帮扶协议,互通教学资源。
京江一中录下重点科目课程,制作成视频发给山区学校。
那时网络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录制只能在多媒体教室进行。
文理科重点班被选为教学示范班,分别要在多媒体教室上一整年的物理和地理课。
方北夏在多媒体教室的座位,跟“笔友”的座位是同一个。
因为这个帮扶计划,多媒体教室只对文理科重点班开放。
她就是这样确定对方是理科重点班的学生的。
他们的课在不同时间,却在空间上重叠于同一个点,就是多媒体教室的那张桌子。
那张桌子的抽屉就像个信箱,她跟“笔友”互通有无。
“你们聊得很频繁?”钱朗问。
“嗯。”方北夏点点头,“无话不讲。”
课业繁重,家里压抑,青春期的烦闷都传给了那个“笔友”。
钱朗给予正面回应:“这里面可挖掘的细节就很多了。”
方北夏抬眼,发现江越怅然盯着她,眼里好像闪烁着遗憾。
她看到了,但她看不懂。
热菜陆续上桌。
蔡思彬用公筷给方北夏夹了几只虾,引得桌上其他两人侧目。
方北夏不喜欢跟蔡思彬一起出现在饭局上,因为蔡思彬总是会像这样,有意无意地“照顾她”。
她没有吃,那几只虾始终以同样的姿态躺在她的盘子里。
过了会,蔡思彬起身接电话。方北夏眼前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把她面前的虾端走。
方北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又被塞了一个没有用过的干净盘子。
钱朗笑得肩膀直抖,看不懂江越这是什么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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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时已经晚上九点多,钱朗礼貌地问方北夏,是否需要送她回家。
方北夏笑道:“不用,我离这里不远,步行几分钟就到了。”
“那就好。”钱朗看了江越一眼,揽着蔡思彬的肩膀边走边说,“蔡总开车了吗?”
只剩下江越和方北夏。
两个人面朝同一个方向,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那……我也走了,再见。”方北夏偏头对江越说。
江越正沉沉地看着她,眸子如深海般不可测。
她转身离开,江越却开口了:“等一下。”
方北夏愣了片刻:“跟我说话?”
“嗯。”江越说,“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江越手抄口袋:“在我车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路边,江越打开副驾一侧的车门,拿出个纸袋。
方北夏疑惑地接过,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他们那届的毕业相册。
她欣喜,低头翻阅起来,问:“这个是七初让你给我的吗?”
江越手搭在车门上,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似的,问:“是你跟程七初说,我装不认识你了?”
方北夏心虚:“我说了吗?”
“你没说吗?”
“好吧,我那是——”
江越打断她,沉声道:“方北夏,我没有装作不认识你。”
“哦……”方北夏咽了下口水,急于转换话题,“对了,刚才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