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七初把那个传纸条的男生称作笔友,方北夏觉得还挺贴切的。
“所以到底有没有谈?”
一直走在前面的江越,脚步忽然慢下来。
方北夏想了想:“应该算……没有吧。”
“我有个想法。”程七初突然跳到在方北夏面前倒着走,笑意盎然。
“要干嘛?”
方北夏和江越同时问出口。
方北夏是真的疑惑,江越的语气凌厉,明明刚才看起来还心情不错,这会又急转直下。
“我们当初同学里有那么多帅哥,还不如在老同学里挑男朋友。”她晃了晃方北夏的胳膊,“我帮你搜罗搜罗去,怎么样?”
江越唇角泛起讥讽的笑:“这么上心,怎么不给我介绍?”
程七初翻了个白眼:“你身边女人那么多,用得着我吗?”
江越平白无故猛烈地呛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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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难耐,气温直逼三十八度。三个人逛了一半就偃旗息鼓。
他们逃也似的回到车上。
尽管车子停在树荫下,里面还是热得如同蒸笼,大腿根贴上皮座椅,几乎要被烫伤。
江越发动车子,打开空调。
冷气扑面而来,身上还是黏糊糊的汗渍,冰火两重天。
“休息一会再出发,可以吗?”江越征求两位乘客的意见。
方北夏和程七初无力地点头答应。
江越衬衫湿了一大片,他拨了拨额前带汗的碎发,仰头灌了大半瓶水。喝水时露出流畅的侧脸线条,喉结上下滚动,有种干净的性感。
昔日的少年气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他身上。
方北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好像找回了一点过去的感觉。毕竟她曾经因为他穿衬衫骑单车的样子像极了陈柏霖,不知不觉就被撩拨了。
“这么热的天,你干嘛穿西装啊?”程七初皱眉道,“你确定不是来抢新郎风头的?”
“早上有工作。”
“那你就工作好了,伴郎都推了,还非要赶来吃剩饭。”程七初笑嘻嘻地说,“婚礼上是有什么一定要见的人吗?”
江越不动声色,却更像是生气了:“不想下去就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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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兄妹拌嘴的时候,方北夏一直在后排低头看手机。
没有领导的同事群又活跃起来,消息一条一条往外涌。
有同事在群里发了个公众号文章链接,说是江总最新路透。
链接是某个文娱公众号新发布的文章,发布时间是一小时前。
文章内容是一个行业内的沙龙,而江越在沙龙上做了主题演讲。
原来他是真的有工作在身,并不是故意跟新人爽约。
方北夏抬眼,江越正趴在方向盘上小憩。
文章里带了演讲视频,方北夏掏出蓝牙耳机,连接成功后,点了播放键。
江越站在台上,身姿挺拔,气定神闲。
江越演讲主题是《网剧的下一个风口》,他从投资人的角度对网剧市场的变化做了总结,并对未来的趋势做了预测。
没有演讲稿,大屏幕的PPT上也只是展示几个柱状图的数据。
数据枯燥,江越就深入浅出;分析冗长,他就提炼精华。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魅力,侃侃而谈,风趣横生。尽管年轻气盛,却专业沉稳。
让人始终挪不开眼。
镜头切远,台下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现在的网剧品质已经大幅度提升了,并且有不少网剧都在学习美剧的好内容、快节奏和高标准,只要内容精彩、制作精良,都会获得很好的投资收益……”
“我们拥有嗅觉敏锐的项目开发团队,愿意去挖掘新锐导演,愿意给他们机会……很多人说把握政策重要,顺应市场也重要,但我的观点始终是,主创的作用至关重要。”江越牵唇浅笑,“投资一部剧就像恋爱,本质其实是投人。人选对了,才是最重要的。”
台下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演讲结束后还有几十分钟的问答环节,方北夏拉着进度条,简单看了一点。
无论什么问题,江越都对答如流。
她努力回想,当年在学校,江越作为学生代表,好像也做过演讲。
也是同样的自信,同样的桀骜。
他对待任何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只要他做,就总能做到最好。
发链接的同事应群众要求,又甩出一连串高清大图,美其名曰“西装暴徒”。
方北夏一张不落地翻看着,每张都鬼使神差点了“查看原图”。
微信群里,同事们接龙似的发各种尖叫的表情包。
方北夏没忍住,嗤嗤笑了一声。
江越听到声响,肩膀动了动。
他直起身看了眼时间,又醒了醒脸,准备出发。
坐在车子右后方,方北夏稍微抬眼,就能看到江越的侧脸。她时不时地瞟一眼过去,他始终目不斜视,专心开车。
看了视频里的江越,再看真人,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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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容易犯困的时间,出发不久,程七初就睡得东倒西歪。
车子无声在城市道路穿梭。
二十多分钟后,车停在一个老小区门口。
方北夏下车前,对江越道谢。
这是这趟车程他们之间第一次说话。
江越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老街两边种满法国梧桐,一路绿荫,方北夏踩着破碎的阳光走进小区,步伐轻盈,裙摆好像也要起舞。
人进了单元门突然刹住脚步,才想起来,她在车上好像根本没跟江越说她家的地址。
作者有话说:
有关于过去他们的故事,接下来就会慢慢讲了,谢谢追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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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说了吗?没说吧。也可能说了……
方北夏两只脚一上一下踩在楼梯上,自我怀疑了一会。
江越对她说“别挑花了眼”,又记得她家住在哪里。
实在有些可疑。
在楼道里愣了几分钟,头顶有脚步声她都没发现。
“不上楼,在这儿发什么愣?”
方北夏仰头,母亲蒋敏正站在楼梯上,跟自己错了半层楼。
她从思考中抽离出来:“嗯?你干嘛去。”
“到门口买个西瓜。”蒋敏往下迈了几级台阶,“想让你到门口顺便带回来的,等了半天也不见你回消息。”
方北夏一掏手机,屏幕上果然好几条未读消息。
正要解锁,蒋女士拉过她手腕:“行了别看了,跟我一块去吧。”
水果店老板在这里开店好几年了,跟蒋女士很熟。
蒋女士挑西瓜,老板溜了方北夏几眼,问:“小夏谈男朋友了?”
方北夏和妈妈同时抬头:“什么?”
面对两双眼睛的注视,老板气势突然减弱,语气从调侃变成了不确定:“就……刚才看见有辆卡宴送小夏回来。”
“打的专车。”
方北夏并不打算跟老板多费口舌。
挑好瓜,付了钱,水果店老板讪讪道:“现在有钱人挺闲的哈,都出来赚外快了。”
方北夏拎着西瓜上楼,蒋女士眼神狐疑,追问道:“刚才谁送你回来的?”
方北夏讲实话:“同学。”
“男同学女同学?”
“有男有女。”
“好好说。”
“程七初跟她表哥一起送我回来的。”
“这样啊,程七初家境好像是挺不错的……”蒋女士大概是想到了卡宴,随即掏钥匙,“你怎么没说过程七初有个表哥?多大了?”
方北夏心想,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难道要把全年级人名都报一遍?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顺了口气说:“以前跟我们同年级,理科班的。”
蒋女士开门的手顿了顿,偏头问:“单身吗?”
方北夏掂了掂塑料袋:“快点开门吧,我手都要断了。”
蒋女士不甘心地又问了几句,只得到“我怎么知道”的回应。
进了家门,方北夏一头钻进自己房间,声音飘出来:“妈,我的那一半别切,我要用勺子挖着吃。”
十几分钟后,蒋女士把西瓜切成小块端到她面前时,她心里小声叹了口气。
感觉到微弱的鼻息,方北夏回头,才发现蒋女士送完西瓜一直就没出去。
“怎么了?”
蒋女士看了一眼她桌上花花绿绿的各种便签纸,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顿了顿,才试图接上刚才的话题,“程七初那表哥是做什么工作的?”
“投资人,搞影视剧的。”
“那跟你是同行啊。”蒋女士眼睛一亮,“你没聊聊?主动送你回来,是不是……”
“妈,你就别操心这事了行吗?每天就围绕这一个话题累不累啊。”
蒋女士嘴唇嗫喏着,不再说话。
过了会,方北夏听见蒋女士吸鼻子,回头一看,果然在抹泪。
“也是怪我,我跟你爸的事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蒋女士眼角又滚下一颗泪珠,“当初要是早点跟你说,你现在可能也不会这么抗拒。”
方北夏叹气,怎么又扯到这上面去了?
当初蒋敏和方志国离婚,瞒了方北夏好几年,编出了父亲在国外工作的谎话,最后还是方北夏自己发现的,谎言这才被拆穿。
在方北夏敏感的青春期,蒋女士面对的经常是紧闭的房门。方北夏表面上听话,其实有不少秘密,那些带锁的抽屉、笔记本都是佐证。
方北夏高中时期,蒋女士一直提心吊胆,还因为这个焦虑症发作,担心女儿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别提我爸了行吗?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怎么还在反反复复地说。”方北夏不悦,终于忍不住发火,“我谈不谈恋爱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父母的事给方北夏造成过伤害,可都过去十年了,怎么都释怀了。
只是蒋女士每年都要把这话题拿出来遛,搞得母女关系剑拔弩张。
发完火看到蒋女士,方北夏又后悔了。
蒋女士这些年不容易,尽管经济方面并没有什么困难,但精神上好像从来没松懈过,万事只围绕女儿打转。方北夏有一点叛逆的苗头,她就崩溃。
方北夏停下手里的事,坐在蒋女士身边:“好了,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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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好蒋女士,方北夏瘫倒在椅子上,心情有点疲惫。
方北夏的眼神落在一打便签上。
她撕了一张,抽出笔,开始写字。
【6月27日,蛐蛐和周航的婚礼,见了很多老同学,或许也见到了你。】
她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夹了厚厚一叠纸条,有些纸条上是她的字迹,也有些不是。
她把刚写好的纸条放了进去。
多年了,“笔友”的面纱从来没揭开过,方北夏也早已不执着于此。只是写纸条形成了习惯,像写日记一样。
说起来,她对那个“笔友”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她知道对方是理科重点班的学生。
只是不知道是谁而已。
高中时期她苦闷与父母离婚的事,写了不少真心话跟“笔友”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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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震了两下。
是谭尧问她是否安全到家。
她盯着谭尧的名字,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她又忍不住琢磨江越的话。
江越难道跟谭尧一样的心思?可程七初说他身边女人多……
上学时候,因为程七初和江越的表兄妹关系,江越经常出现在闺蜜对话中。
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充当背景板,被程七初一句带过。
江越又被女生表白啦,江越照片被偷啦,江越跟绯闻女友一起买水啦……提到江越,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事。
方北夏和江越第一次产生交集,是在高二的开学典礼上。那时刚分文理科,江越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台上少年身姿笔直,光芒万丈,汇聚无数目光于一身。
老师都在班级队伍后方,方北夏和程七初脑袋凑在一起,分享明星贴纸。那个时候手机互联网还未普及,文具店的明星贴纸海报生意正好。
程七初从一叠贴纸里找出一张,塞给方北夏。
是陈柏霖在《蓝色大门》里的剧照,程七初逛了好多间文具店才搜罗到的。
方北夏接过来,忍不住感叹“好帅啊”。
不料这句感叹正好赶上江越讲话停顿的间隙,全场寂静,只剩下方北夏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一时间,整个操场爆发出笑声,乱了套。
台上的教导主任皱眉,班主任气冲冲从队伍后排赶过来,朝她们伸出手心。
方北夏和程七初被班主任批评,又被罚扫卫生。
离开学校时,校园安静,只剩下零星几人。
两人踏着落日余晖,无精打采地走在路上。
突然间,身边无故起了一阵风。
方北夏转头,自行车链条润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只见江越骑着车从她身边擦过,身上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飘起来,衣摆拂过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