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信知道是自己思绪起伏的缘故,他掐灭了烟,扔进了垃圾箱。
天色大亮,行人渐多,对面的早餐店已经进入了最忙碌的时间段。
李长信坐在车里,一直等到十点多,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弯着腰提着两大袋垃圾从早餐店里出来。
足足三年多没见面。但只一眼,李长信便确认了,真的是她。
他的前妻——叶繁枝。
如今的她,脸形消瘦,神色憔悴。往日精心打理的长卷发被她随意地在头顶扎成一个乱蓬蓬的球,身上那件臃肿的黑色棉服外还套了一条绿白印花围裙,脚上则是一双廉价又难看的黑色雪地靴。这番滑稽可笑的模样,再瞧不出半分当年那个叶家公主高冷美艳的影子了。
当年是她踮着脚凑过来吻他的,对他表白说:“李长信,我喜欢你。”
后来,她又强迫他结婚。
“徐碧婷,你听好了。李长信是我的,我叶繁枝的。”犹记得她当年甩徐碧婷耳光,把整瓶红酒往徐碧婷头上浇的时候,气势凌人,好像一头暴怒中的小豹子。要不是他拦腰将她抱起,估计她真会扑上去咬人。
她把他的人生颠覆得完全不成样子。
看到她这样邋遢不堪,李长信明明应该觉得无限快慰的。
但是,他居然没有。
他怔怔地望着她,不敢置信,无法动弹。
李长信觉得应该是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
这就跟当年心心念念地想要摆脱她,可后来真的摆脱了,与她再不见面了,他却又会时不时地想起她一样的古怪。
他一再告诉自己:李长信,你真是疯了。被强逼着结婚生活了两年,竟然都成了习惯。
想起当初被迫与她结婚的屈辱,李长信又一次握紧了拳头。
在国外很长一段时日后,他才摆脱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毕竟,那时候背井离乡,每天又有那么多台手术,他哪里有空闲时间悲春伤秋呢。
可此时此刻此地,乍然相见,那种烦躁感再度浮了上来。
一惊之下,李长信骤然醒来,尴尬又火大地发现自己竟然做春梦了。
一把年纪还做春梦。而且还是与叶繁枝的春梦。
李长信开始鄙视自己,生气地将身上的睡衣脱下后,随手往地上一扔,而后进入了浴室冲洗。
当年与叶繁枝结婚后,但凡有精神不济的时候,乔家轩便会挑着眉毛揶揄他:“哎哟喂,又被榨干了?”
李长信素来冷静,但在这种情况下,每每都忍不住爆粗口:“滚!是医院工作太忙。打工的人最是苦命。谁让你们这些资本家吃人从不吐骨头呢。”
“放心,不用解释。我懂得。”乔家轩一副“我是过来人”的欠扁表情,回回都叫李长信无言以对。
从浴室出来,李长信看到了被他扔在地上的睡衣,心头蓦地一动。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肯定是这件她买的睡衣,令他如此。
李长信弯腰捡了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还恶狠狠地踩上两脚以做泄愤后,这才头也不回地进了衣帽间。
衣帽间里的衣服是职场人士的标配——清一色白衬衫、西服和西裤。
曾经的她,总会为他采购所有物品。每天睡前都会把他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搭配好并且熨烫得整整齐齐的。一来二去,他便养成了她搭配什么他便穿什么的习惯。虽然她每天不是逛街买东西就是吃东西,但品位着实不错,每回穿出去,科室里的人都会跟他打趣:“哎哟喂,李医生今天穿得这么英俊有型,是跟太太晚上有约会吧?”
想起过往,李长信不觉又失神了片刻。回过神后,他便随手拿起一件白衬衫,慢慢地扣上扣子。
李长信出了门,上了电梯直达地下车库。他发动了车子,突然想到一件事,猛地踩下了刹车。
他把车子熄了,想了片刻,终于还是匆匆折返。
进了屋子,直奔卧室,从垃圾桶里取出了那件睡衣。
他把睡衣浸泡在了水里,用肥皂仔仔细细地搓洗,搓了一遍又一遍,所有步骤都很认真仔细,不亚于一台手术。
犹记得婚后她第一次洗衣服,笨拙地把内衣袜子等全部扔进了洗衣机。那时候,他看她做什么都不顺眼,心里总是窝了一团火。那天,他远远瞧见,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地喝住了她:“有你这样洗衣服的吗?”
他怒气冲冲地把袜子和内衣从洗衣机里拿出来,自己动手洗。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几次想要插手,都被他冷着脸拒绝了:“你给我站在一旁,好好看着。”
他示范了一遍,问她:“记住了吗?”
她咬着唇,点点头。之后倒是再没有放一起洗过。
好好地又想起叶繁枝了!李长信骤然回过神,又把睡衣冲洗了几遍,确定已经洗干净。
最后,他把睡衣晾在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