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换得一丝安静的林落芷直奔洗手池，往脸上猛泼了几捧水。
再次抬头，镜子里瘦出骨相的她，又瞬间将她带回了陆见泽在家陪她的那十天。
心脏剧烈跳动到难以呼吸，林落芷慢慢闭上了眼睛。
李兆阳在厕所外等了很久，也不见林落芷出来，正当他越来越焦虑时，林落芷有些苍白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在里面干什么呢？”李兆阳问。
林落芷没反应。
李兆阳当她没听见，又靠近了些，稍微提高音量，“你到底怎么了？”
林落芷想越过他直接走。
脾气有些上来的李兆阳刚要扯她的胳膊，谁知这一下没站稳，整个身体都像林落芷倒去。
没反应及时的林落芷蹙眉忍着腰痛，被李兆阳压在了地上。
谁知下一秒，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在头顶道，“你们在做什么？”
他的语气是冷冷的质问，李兆阳顿住没动，片刻，忽的被一只有力的手拎住后颈的衣领。
全身的力量被衣服勒着脖子往后带，被拎到一半时李兆阳就开始疯狂咳嗽，脸部也迅速涨得通红。
他被扔到了旁边。
陆见泽蹲下身，将林落芷扶了起来。
可林落芷的脸色并不比李兆阳好多少，尤其是在看到陆见泽紧绷的下巴时。
“回家吧。”陆见泽的声音没有温度。
林落芷慌张的跟在身后，又很快被走在前边的陆见泽隔着袖口握住手腕。
李兆阳瞪大着眼睛看着俩人连接的地方，少年人被刺伤的心气让他借着酒气冲了出去。
然而拳头还没落在陆见泽的后颈，就被陆见泽伸过来的手给包住了。
拳头在手掌里依旧难以挣脱，甚至被紧攥的骨头发疼。
很快，五六个跟陆见泽穿着一样工作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将李兆阳拖了回去。
林落芷刚要回头，就陆见泽按住了头部，“别看。”
第十七章
当晚，林落芷并未解释。
陆见泽将她送回家后，也没再回酒吧。
只是第二天晚自习放学的时候，陆见泽提前等在了班级门口，为此，班里还有很多人起哄。
林落芷红着脸背着书包从教室里出去来，身后跟着非要等她一起走的李兆阳。
“表哥？”陆见泽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
林落芷没反应过来，但很快睁大眼睛抬头。
她还没跟陆见泽说过这件事。
身后李兆阳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因为俩人几乎当他不存在，甚至都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个人，于是他清了下嗓子。
可林落芷依旧沉浸在脸红心跳的慌乱中。
片刻，陆见泽忽的笑了下，“走吧。”
三人一个隔着一个的走到校门口，很快就被几名男生隔开了。
只是被隔开的只有李兆阳，而隔开他的人正是昨晚酒吧的那几名工作人员。
今天他们没穿工作服，打扮的有些流里流气，特别是领头的黄毛，胳膊上一大片彩色纹身。
林落芷不经意的瞥了眼，心头跟着一颤，她没再往前走，而是回头看着被三人挡住的李兆阳。
陆见泽往回走了几步，低声道，“不做什么，只是警告。”
林落芷攥着校服，小声问，“警告……什么……”
陆见泽没说话，片刻，他往那边看了眼，“警告小孩子不许早恋。”
被戳中某些心思的林落芷立马慌乱的垂下了头，可她没法跟陆见泽解释，她的这点心思究竟用在了谁的身上。
连续几天后，李兆阳终于不再主动撩拨林落芷了，甚至连问她题的时候都刻意保持了些距离。
这样的关系让林落芷舒服了不少，但与之同时，她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不足。
她和李兆阳的关系似乎真的走的有些近了，在她还没意识到这些关系的时候。
于是，那天下午，林落芷跟李兆阳道了歉。
李兆阳听后摆手笑笑，“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也知道他不是你表哥，但是吧，你知道，有时候男生之间真的很难服谁，虽然我直到现在也不服陆见泽，但是吧，经过这几次我也算看透了，你这头是彻底把我堵死了，我再努力也没用。”
“所以啊，咱俩就做个好同桌挺好的，”李兆阳说，“而且你学习那么好，我有不会的还能问你，还有数学作业，你要是真烦透了我，我以后找谁抄作业啊。”
林落芷的嘴角也慢慢染上笑意，但很快又消失殆尽，因为李兆阳字里行间认定的话，正是她最近日日煎熬的。
她没对谁有过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就类似于一把双刃剑，起初挺好的，会让人有安全感，连重活一次的勇气都能找到。
只是渐渐地，当她清醒过来，认识到这些很可能是另一个深渊时，她不由得恐慌，可她却阻止不了自己继续上前一步的冲动。
高一下学期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尾声。
林落芷看着黑板上的通知，明天后天休息，是为了给高考的考生让考场。
当晚走的时候，她回头往高三楼望了很久，高三今晚提前放学，那处再无灯火通明。
高考那两天，林落芷在家几乎魔障一般的学习，甚至在不小心撞到陆见泽时都忘记了道歉。
高考结束当天，林落芷看着陆见泽大开着的卧室门，她慢慢走了过去。
陆见泽正在里面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这是这几天林落芷第一次开口跟他说话。
“去那边上班，”陆见泽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有事可以联系我。”
林落芷艰难的抬着眼皮，“联系你……你就能赶回来么……”
陆见泽临起行李箱的手微顿，眼底凝出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恢复，他沉声道，“会的。”
陆见泽提前去了N市，那里有全国最好的大学，N大。
他离开的当天，林落芷将他的微信置顶取消了，只是在指尖游移到删除聊天记录那个选项时，林落芷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按下去。
手机被扔到了桌子上，她也将脸埋在了胳膊里。
夏日的蝉鸣再没了去年的悦耳，取而代之是无穷无尽的心烦。
终于熬到了期末考试结束，她坐上了返乡的火车。
爷爷顶着笑脸在村头儿迎接，只是无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爷爷这半年老得有多快。
假期结束又回去上学，林落芷步入高二。
开学没几天，班主任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落芷啊，咱们学校想请你表哥回来做一次演讲，”班主任搓了搓手，“可是吧，咱们好多老师都联系不上他，唯一联系上他的老刘还被拒绝了，你说，这个事儿吧。”
“老师，”林落芷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没来由的心慌，她强装镇定道，“他如果拒绝了，不管谁说，应该都会拒绝的。”
“啊……”班主任也有点尴尬，但是碍于学校交给他的任务，只得继续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是落芷啊，你知道你表哥去年分数有多高吗？咱们学校已经二十多年没出过分这么高的省状元了，你再想一想，如果这么厉害的省状元回来做动员，那咱们学校明年的省状元是不是就又有希望了？”
林落芷慢慢攥紧了身侧的校服。
班主任越说越来劲儿，“而且落芷啊，咱们学校的老师都知道你俩关系好，陆见泽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多照顾你啊，你说肯定跟我们说不一样，要不你就试试，实在不行，老师也不为难你，这样，你现在就试，拿老师的手机，来，给。”
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
班主任见状，直接将手机塞在了她手里，又点开了拨号码的页面。
“帮老师一次，落芷。”班主任叹了口气。
林落芷咬紧牙关，按了那串刻在心里的数字。
对面没有很快接，等待接听的每一秒，她的心都跟着下落。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对面传来了接通的提示音，随后是陆见泽的声音，比以往更冷漠，却也听不出一点不礼貌，“您好，哪位？”
瞬间，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就像堵住了一般，林落芷死死的攥紧校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见泽放轻了语气，“是落芷么？”
终于得以畅通的嗓子让林落芷猛咳几声，期间，电话被班主任接了过去。
他着急的解释几句，又很快把电话还给了林落芷。
“你表哥要问你的态度。”班主任小声说。
林落芷顺着心口，极其小心翼翼的“喂？”了声。
“嗯，”陆见泽问，“你想让我回去么？”
林落芷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只是她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大脑没法做一点思考，片刻，她随心道，“想，想让你回来。”
“好。”陆见泽挂了电话。
第二天，林落芷在体育馆见到了走到上面演讲的陆见泽。
场馆内掌声热烈，羡慕的声音一句句钻入她的耳朵，可她却如行尸走肉般的坐在观众席的椅子上。
陆见泽自信淡然，话里话外依旧少了些洒脱，却也多了些稳住。
只是这时候，旁边的声音闯入了林落芷的耳朵。
“他之前不是说随心而为吗？我还以为他真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或者至少不是大家都能想到的决定吧？”男生不屑道，“现在呢？省状元，N大计算机，哪个不是往届省状元标配啊，他的随心而为就体现在了分数上呗？一兴奋考了个接近满分？”
“你烦不烦啊！”前边一个女生回头，“说不定人之前的目标就是这个，我看你就是□□裸的嫉妒，给你植入个智能芯片你都考不了这么高的分。”
“靠，”男生笑了，“我就是真诚发问好嘛，我嫉妒谁也不能嫉妒快满分的大神啊，主要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就说他今天的演讲，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你说，如果你考到了你想去的地方，还回来给母校的学弟学妹做演讲，你是不是高兴？至少不能比随心而为那天差吧！要我说，他肯定没按那天说的干，你信我，男人的直觉，这丫的说不定为了哪个女生没去上想去的地方也说不定。”
“呸呸呸，”女生回头拍了他几下，“陆神那是爱情绝缘体好嘛！之前校花找他表白的时候，人就回俩字，‘谢谢。’多么冷酷，多么无情，人眼里只有学习，哪像你，天天就知道嫉妒别人。”
“操，我说没嫉妒就是没嫉妒，”男生有点烦躁，“你就说他今天高不高兴吧？别的我不跟你犟。”
女生有些迟疑的回头瞅瞅，随后，又有些不服气的回头瞪了男生一眼，但再没辩解。
男生继续在后头絮叨，林落芷的耳朵却进入了封闭状态。
陆见泽是因为喜欢上了谁，所以选择了N大么……她在心里反复提问。
直到最后老师组织大家回教室的时候，林落芷默默给出了答案，那个女生一定很优秀，很漂亮，和陆见泽站在一起的时候也一定很配，而不是像他俩这样，所有人都能坚信他们就是表兄妹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