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安静地只能听到咕噜的水声,和两颗心脏跳动的扑通声。
“阿雪,你会一直在吗?”
孟凌雪睫毛颤了下,沉默半晌,嗤了声:“祈宴,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几十年我都会好好活着。”
“……”祈宴轻哂:“也对。”
没一会儿就煮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摆在祈宴面前。
“尝尝?”孟凌雪双手支着下巴,抬眸看着祈宴。
男人用筷子挑起面,他的吃相一直很得体,细嚼慢咽,赏心悦目,仿佛在品尝世间美味。
以至于当他弯着眉说很不错时,孟凌雪信了,精致的眉眼间甚至还有些小嘚瑟,“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给你做的。”
虽然孟凌雪在外面吃过午饭了,但看着男人津津有味的模样,她忍不住把那个小碗挪到面前——放面条时没控制好量,不小心放多了,于是分装在两个碗内。
面一多,汤就少了,还有些坨。
卖相……其实真不咋滴,或许味道好吧。
祈宴见她举措,眉一紧,不动声色道:“阿雪,这碗不够我吃。”
多么蹩脚的借口,孟凌雪没管他说的,直接尝了口碗里的面,差点没当场喷出来,咸就算了,面条还是夹生的。
孟凌雪接过祈宴递过来的温水,恨铁不成钢:“祈宴,你味觉没出问题吧。”
祈宴神情坦然地挑起一筷子面,“你做的都好吃。”
孟凌雪直接把碗给他端走倒掉,有些无奈道:“别吃了,点外卖吧。”
他总是这样,对她无所顾忌地放纵、迁就,不管从她那得到好的、坏的,都照单全收。
当天下午,孟凌雪就坐上了去F国的飞机,录制综艺《世界那么大》的第二期。
比起第一期,热度只增不减。
许多名场面都出自孟凌雪,随着流量的上升,有个知名导演一眼看中孟凌雪的潜力,递上橄榄枝邀她试镜。
第36章 裂缝
与此同时, 另一个知名导演陈导递上橄榄枝。
按理说,这是好事, 然而方姐却满脸愁容。
“陆导的《楚歌赋》是一部大女主剧, 我看了看题材,很适合你,以后也很有可能上星。陈导是电影界出了名的导演, 手上爆了好几个经典电影,邀你拍摄的这部电影中找得男主角是实力很强的电影咖,和他合作你会学到很多,一旦爆了, 将会是你演艺事业中非常不错的转折。”
小贝:“那是好事啊。”
方姐:“坏就坏在,拍摄时间撞上了, 孟凌雪的档期根本排不开。两个都是香饽饽, 机会千载难逢,丢掉哪个都是损失。”
孟凌雪拧了下眉,缓缓道:“如果同时拍摄呢?”
“你是说轧戏?”
方姐翻了翻剧本, “《楚歌赋》里你的戏份挺多的, 电影《青鹿传》要松和些, 可以让他们把你的戏份往后挪一些, 而且拍摄片场都在横店……只是, 你忙得过来吗?”
孟凌雪: “可以试试。”
当然, 最后成不成不是她们说了算,毕竟都是大制作,想要那个角色的大明星数都数不过来,没有哪个导演愿意冒险去接受一个轧戏的演员。
只是, 万万没想到的是, 孟凌雪在试镜中表现得很出色, 不管是《楚歌赋》里巾帼不让须眉的楚歌,还是《青鹿传》里爱憎分明的青禾,她都把情绪把控得很到位,短短一个片段却演绎得淋漓尽致,两个导演对她报以极大的期望。
就这样,在炎炎盛夏到来时,孟凌雪正式进组拍戏,每天连轴转,忙得脚不沾地。
有时午饭只吃到一半,便赶紧翻看另一个剧本,匆忙奔赴下一个片场。
最具挑战的无非在上午还是一个征战沙场、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下午换了个片场就是天真烂漫的鹿妖。
必须得迅速调解情绪,从上一个角色中抽离出来,一天下来十分消耗精力,孟凌雪的作息重回昼夜颠倒的状态,回到酒店后经常累得沾床就睡。
这天夜晚,她又做了那个旖旎的梦。
只是这次,她站在酒店套房的门口,盯着虚掩的们缝,手放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
那声音不堪入耳还带着一股熟悉感,她的心脏像被针扎似的难受。
她一点点打开门,忽的场景骤转,四周变成一个高档餐厅,一个waiter直接越过她,径直走到一个餐桌旁。
她呼吸忽然被攥住,因为那里坐着少年时代的祈宴和苏千云。
以及他们各自的父母。
他们看起来门当户对,幸福美满,仿佛他们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家人。
紧接着祈宴接到一个电话,他刚出院,脸色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却不掩少年时期独特的清隽和英气。
他走到柱子后面,听到电话里面传来的声音,他的脸色明显僵了下,“阿雪,我还在医院,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行吗?”
孟凌雪收回往前走的脚步,心脏一寸寸下沉,仿佛被冰冷的海水覆盖在深底。
画面骤转,是急诊室门外,素来端庄优雅的祈母满脸泪痕,愤恨地斥责她:“你是不是要把他毁了才罢休?”
孟凌雪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镜头逐渐拉长、转换——
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漂亮的公主裙,迈着小碎步走到书房门口,她出差了好几个周的父亲终于回来了,然而虚掩的门内传来男人冷沉的嗓音:“脱了。”
女人纤瘦的肩膀瑟缩了下,脸上写满了排斥和恐惧,可还是乖乖地解着扣子。
紧接着传来清脆的撕帛声。小女孩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泪水划过细嫩的面颊,无声地哭泣。
场景调转,一辆豪车停在家门口,副驾驶上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助理帮忙把行李搬到后备箱。
“妈妈,我们要去哪儿?”
她永远都记得唐沁低头看着她时,眼底复杂的眼神,不舍、纠结、无奈……后来孟凌雪才知道新家的男主人介意她的存在。
她像个累赘,没有人愿意要她。
倏地,男人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眼看就快转过身来,露出侧脸和清晰流畅的下颌线,肩宽腿长,鼻梁挺拔。
他右手还拿着一束鲜艳热烈的玫瑰捧花,他在等谁,苏千云吗?会是她吗?
他离得好近,孟凌雪伸出手,还没触到,她就掉进身后的万丈深渊。
梦境碎了。失重感让她猛然惊醒。
毫无意外的,后背被一层冷汗打湿。
孟凌雪闭着眼缓了会儿,发现手机上有好几条祈宴的微信,时间显示几分钟前,金融这行都很卷,加班加点是常态。
最近她忙着拍戏,祈宴很识趣地没有多加打扰,只是习惯性地在早晚问候几句。
孟凌雪回拨过去,那面传来男人有些惊喜的声音:“阿雪,你还没睡吗?”
“渴了,起来喝水。”
他听出她声音有些哑,问道:“生病了吗?”
孟凌雪靠在床头,沉默了会儿,笑了声开口:“没有,明天还要早起拍戏,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眼睫低垂,目光疏冷。
男人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旋即嗓音温润地应道:“好,晚安,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孟凌雪把电话挂断,兀自去了浴室。
蝉鸣收敛,忙碌的剧组生活在初秋到来时结束了,两个剧组先后杀青,孟凌雪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陪剧组吃完杀青宴,祈宴开车来接她,俩人一回到别墅,祈宴就开始不安分起来,按着她的腰,在沙发上亲热了好一会儿。
他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她的耳垂,哑着声心疼道:“阿雪,你瘦了。”
孟凌雪推他,“去洗澡——”
她惊呼一声,祈宴抬着她的膝盖环在腰上,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起洗。”
……
浮浮沉沉中,她逐渐失去意识,大概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孟凌雪又做了那个奇怪旖旎的梦。醒来时旁边没有人,她捞起地上的衣服,随意系上细带,走出门。
大厅没开灯,只落地窗那透进来泛白的月光,勾勒出一个隐约的身影,打电话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人逃到哪儿了?”
“老板,人在贵州,怕打草惊蛇,我们都没敢轻举妄动。”
男人指尖夹着烟支,鼻翼呼出一口白烟,嗓音冷沉:“尽快——”
男人的目光顿住,看着沙发那站着的人影,怔了下,“阿雪?”
他不动神色地掐断电话,把客厅的灯按亮,“怎么醒了。”
“有点渴。”
祈宴把一杯温水递给她,孟凌雪正好错开,跻着拖鞋去茶几倒水。
男人眼睫微垂,盯着拿在手中的水杯,不知道想什么,再抬眸去看孟凌雪,一丝细究的打量一闪而过。
孟凌雪神色冷淡,带着困乏的音调,像是随意问道:“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祈宴放下水杯,“公司里有点急事,需要我的指示。”
孟凌雪哦了声,并没有多问。
祈宴拧着眉,迈着略有些沉重的步伐,走进卧室。
女人裹着被,头偏向一方,应该是睡着了,他薄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沉默着躺了进去。
直到第二天,祈宴下班后回到别墅,却迟迟未见孟凌雪的身影,他心头莫名慌乱,赶紧给她打了个电话。
“阿雪,你还没下班吗?”
女人嗓音清淡:“哦,忘了告诉你了,我要去拍一个杂志的封面和内插,这三天都要出差,你不用等我了。”
祈宴愣了下:“去哪儿?”
Albela是国内著名的五大刊之一,上封面的大明星不是顶流就是影帝影后,孟凌雪能争取到这个名额,除了时尚编辑的欣赏,当然也少不了金牌经纪人方姐的努力。
只是这期的主题是“自由”,Albela的主摄影师一向很有特立独行,选择的拍摄地点居然是地势和气候都很复杂的西藏。
孟凌雪决定的事,没人拦得住。祈宴说了声要不要他随同前往,被孟凌雪拒绝了:“祈宴,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工作。”
祈宴喉结滑动了下,“对不起。”
挂断电话,男人又有些不放心,又跟方姐通了个电话,得到对方的再三保证,会把毫发无损的孟凌雪送到他手上,他才勉强地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