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看合不合适。」
果然,去公司跟他试穿鞋子一样,只是观望与尝试。
谈迎:「不回美国了?」
∵:「你说呢?」
这三个字既呛人又委屈,要是人在眼前,估计早就撅起嘴巴了。
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应该只有两人闹掰那一回,其他时候既黏人又乖巧。
谈迎今天间接吃了瘪,心里怎样都堵着一团棉絮,偶尔透不过气。
唇角一勾,心计上来。
谈迎:「好遗憾,还以为明年在美国可以多一个熟人同胞。」
∵:「嗯?」
谈迎:「嗯。」
∵:「明年你要去美国?」
谈迎:「有打算去读MBA,已经报雅思班了。」
∵:「好。/呲牙」
谈迎似乎又看见他摇尾巴的样子,这次都不用丢肉骨头,单单一抹肉味就能把魂勾过来。
∵:「你要去,我也去。家里公司进出自由。」
谈迎:「?跟着我干什么?」
周寓骑换成语音:“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周寓骑跟她不一样,她的家庭给她兜底的能力有限,就像同是gap,她只能gap一个暑假,周寓骑可以长达一年,而维持原有生活水准不变,精神状态不焦虑。
谈迎诱惑完毕,又开始恶劣地免责,说:“为一个人做决定很容易后悔,还是多想想自己。”
∵:「我想挺多关于我自己的,就是我爸不让我想。」
那股深层的委屈怎么也无法忽视,但谈迎不了解他的家庭,也不想充当家长角色,便说:“那也是让你不要冲动。”
也许这句还是无形教训到了他,周寓骑好一阵没有回复。
谈迎:「我看书去了,拜。」
∵:「刚刚洗澡去了,能给我开视频吗,我不吵你,就看看。」
谈迎脑袋塞满单词,转速慢了一瞬,理解岔了,以为他说洗澡开视频。
刚想骂他变态,然后才反应过来。
大概一个人寂寞久了,家里缺乏生机,谈迎便架好手机,充上电,像别人直播自习一样给他开视频。
这下,周寓骑真的成了带巨量内存的高清摄像头。
谈迎瞅了一眼,没眼再瞅。
她唬道:“你能不能穿件衣服啊!”
周寓骑出镜部分虽然有限,但肩膀和锁骨都毫无遮掩,明摆着光膀子。
周寓骑笑着挠了挠肩膀,脑袋罩着毛巾胡乱搓揉,跟洗没水的澡一样。
“你看书就看书,理我干什么。快去看书。”
谈迎:“……”
周寓骑又笑,“谁准备上床睡觉还穿衣服啊,再说你又不是没看过……”
他似乎总能想到办法冲淡她的疑惑与忧心,只要站在她眼前,笑着叫声姐姐,就能达到神奇的疗愈效果。
谈迎莫名学他扶了一下刘海,轻叹一声,低头忙自己的。
脸颊和耳廓仿佛被台灯晒暖了,总有些不自在。
谈迎白天上班,晚上看书,周末去上课。
周寓骑隔三差五来陪她,以用脑过度需要补一补为由,换他做地头蛇带她见缝插针吃遍苍城名店。
若说是恋爱,他们还少了一点亲昵;若说不是约会,恐怕两人都难以否认。
谈迎就在劳逸不均的高压下,赶上了年末的流感大潮,偏偏有人给她“火上浇油”。
谈政玫难得联系她,确实扔下一枚重磅“炸.弹”。
“猴妹跟方sir是不是在一起了?”
谈迎打字回复,免得给她听见的鼻音。
「我比你还想。」
谈政玫说:“他们没跟你说啊?我路上看到他俩骑着小电车,猴妹都搂着方sir的腰。”
谈迎:「……」
相隔两城,工作忙碌,这些年他们的确隔十天半月才联系一次,但感情基础厚实,亲密感不减反增。
如果谈政玫所言属实,谈迎第一次生出疏离之感。
要知道当初分手她还拉了一个三人小群宣布,免得踩线尴尬。
谈迎只能回复:「我有空问问。」
谈迎往床单上扣了手机,昏睡半天,挑阮茜霖可能空闲的时间发信息。
「变身警嫂了?」
阮茜霖果然响应很快:「哈哈哈刚想跟你说,还没组织好语言。」
谈迎:「哼!」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讲话”闪现许久,阮茜霖接连发来好几段语音。
原来上次联系完不久,阮茜霖任职高中——也是她们母校——发生了学生跳楼事件。有一个高三男生被老师叱骂后从六楼走廊翻身跳下去,当场走了。
家长来校门口拉横幅,堵老师,有天还带着几个男亲戚冲进来,差点捅了当事老师,恰好方树宇下班来找阮茜霖,阻拦了一起伤人事件。
那段时间全校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阮茜霖也有了阴影,实在没勇气跟谈迎复述一遍,自然转向职业最可靠的方树宇寻求依靠,而方树宇也确实给了她安全感。
“反正认识这么多年,”阮茜霖说,“人品信得过,就差不多了。”
而离他们确认关系过去一个月,谈迎收到这则“旧闻”。
谈迎还是骂了他们好一会不够义气。
阮茜霖立刻宣布:“因为刚确定,怕不稳定,万一过几天就分了,岂不是丢大脸。”
谈迎吸着堵塞的鼻子,长吁一声,打字:「谁还会笑话你们。」
她闭眼歇了片刻,又补充:「决定领证第一个告诉我行不?」
阮茜霖:“知道了,我还想要你当我伴娘。”
谈迎又想起阮母的唠叨,一直嫌她太高不适合做伴娘,压新娘一头不吉利,只好道尽恭喜和祝福,离开这场恋爱发布会。
手机贴在胸口,像探测仪器检查心跳。
谈迎忽然感觉到了方树宇多年的心情:好朋友们谈恋爱了,就剩自己孤家寡人一个。
以后阮茜霖有新闻第一个想要分享的对象不再是她,而是自己的男朋友甚至丈夫,哪怕只是出门踩到狗屎这种微不足道的屎尿屁。
好友恋情无形竖起一道围篱,以后方树宇和她也不能再交流感情困惑。
胸口忽然一震,手机搅乱了她的昏昏沉沉。
一看ID是∵,谈迎霎时跟这个表情一般郁闷。
“嗯?”
“姐姐,我在你公司附近,出来吃饭吗?”
谈迎一开口便泄露鼻音,“我要睡觉,别吵我。”
周寓骑似乎敛了笑:“你怎么了,声音怪怪的。”
谈迎浑身发烫,眼皮灌铅般睁不开,懒得握手机,便由着它自然搭在耳朵边。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只是想睡觉,动也不想动,并不是昏迷休克。
“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家在哪,我去找你?”
“……”
谈迎觉得这条声音很聒噪,无论换成谁都是。
“姐姐?你再不回答我,我问舒劲要地址了啊。”
“……”
啊,公司的确登记过她的住址。
谈迎不想扯上外人,不得已撑开眼皮,把输入法收藏夹里的快递地址发过去。
约莫半小时后,谈迎家门给人敲开。
周寓骑这双眼睛跟红外测温仪一样,看一眼就能预测温度,然后手掌便盖上她的额头。
“干什么?”
谈迎蹙眉后仰,避过他一只手,没避过一双。
周寓骑双手兜住她的后脑勺,倾身用自己额头贴上她的。
小时候奶奶说手掌探温不明显,可以用比较敏感的额头来感受。
他仿佛贴上刚出锅的鸡蛋。
“你发烧了,我带你上医院。”
谈迎格开他的手,“我吃过布洛芬。”
周寓骑问:“多久之前吃的。”
谈迎滞涩一瞬,手被他拉住。
如果他的体温正常,确实她烧得可以。
“走,”周寓骑不由辩驳道,“今天我们颠倒一下,你当甲方,我当乙方,我来给你跑腿行不。”
谈迎的职业思维还没蒸发,想抽手,抽不开:“甲方说的话乙方是不是应该听?”
下一瞬,她的重心偏移,双脚离地,心下吃了一惊。
周寓骑把她打横抱起来。
“那只有这样了。”
谈迎:“……”
上一颗退烧药已是八个小时以前,说明治标不治本。谈迎只得配合他,拎上社保卡,迷迷糊糊到了医院。
药水挂上,凉凉的液体溜进血液循环,谈迎只感觉通体发寒。
她叠起双腿,尽可能在不锈钢排椅上窝成一团。
“你很冷?”周寓骑问。
谈迎正在给脑袋寻找最佳靠枕,左歪右歪都不舒服,像要拧断头。
周寓骑脱下夹克盖给她,只剩一件套头兜帽卫衣,然后坐到她身侧,把她圈进怀里,扶着她的额头让她枕进他的肩窝,手掌搓了搓她的胳膊。
“……”
谈迎顿时僵住,跟注入防腐剂了似的。
冬天/衣服厚重,体温传递没那么快。但那股温暖是从内而外的。
半晌,她才挤出声音:“你知不知道趁虚而入很不君子?”
周寓骑哼哼两声:“无所谓,反正你刚认识我就把我当流氓,只要能‘入’,谁还在乎君子还是流氓。”
然后,他紧了紧双臂,斗胆、大胆、狗胆包天地低头亲了亲她的鬓发。
“睡吧,等你精神好了,我再问你一次。”
第39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谈迎一年一度的感冒旷日持久。
周寓骑便跟舒劲给她多请一天假,加上周末一共四天,让谈迎回回魂。
谈迎租住的是一厅一房,租金昂贵,面积比怡香园的房子还要小,一个人刚好,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温馨之余偶显局促。
谈迎从来没有邀请异性单独来家里,多出一个人不太习惯。
周寓骑进厨房给她接水喝药时,顺便看了一眼工具,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勉强可以让他这个半路厨师表现一下。
就是估计许久没开火,厨房小推车上的蒜头成了蒜苗。
“一会再给你煲点粥?”
周寓骑想起小时候生病都吃白粥咸菜。
谈迎摇摇头,跑进厕所抱着马桶把在医院吃的云吞吐了大半。
她撑着精神挤牙膏刷牙,东找西找不见橡皮筋,只能一手抓头发,另一手握牙刷。
“我帮你。”
周寓骑挤到她身边,抓住她手下方那截头发,跟着她的脑袋走,提防着不薅疼她。
谈迎从镜子中看了他一眼,霎时觉得多一个人也挺好。
她低头匆忙吐水,掬起一捧水胡乱洗了把浮肿的脸,用纸巾擦干后扑回床上。
周寓骑脚上踩的还是谈迎出差顺手带回的酒店一次性拖鞋,在卧室门口犹豫一瞬,还是跟到床边。
“你要吃点东西把药吃了啊。”
谈迎闭着眼吱声,“吃不下,睡一会。”
周寓骑单膝跪蹲在床边,看着她浓密如鱼鳍的睫毛,想了想说:“吃甜酒圆子吗?”
那副鱼鳍没有扇动,主人与其说沉睡,更像沉思。
甜酒汤圆的渊源也蛊住了周寓骑。
“嗯。”
谈迎终究还是应了声。
“你等我一会。”
周寓骑轻轻带上门,到客厅翻冰箱。
谈迎大概有一段时日没有补货,冷藏区只剩一瓶保质期还剩三天的盒装奶,一只没裹保鲜膜失水皱巴的苹果,以及开封过的花生酱和蚝油。而冷冻区放着过期的半袋速冻水饺——周寓骑帮她丢了——还有没写保质期的腊肠。
周寓骑往玄关瓷猫碗拿了钥匙,出门买东西。
幸好底商就有大超市,周寓骑很快买好东西,只是缺了乳扇和玫瑰糖这种地方特产。
周寓骑一边琢磨哪天问钟逸要玫瑰糖做法——乳扇太复杂实在搞不来——一边打电话给周致霆的助理,叫帮找一下玫瑰糖和乳扇,“一个小时内找不到就不要了。”
周寓骑不知道自己一句平淡的要求给人多少压力,助理求同事推荐正宗云南特产购买渠道的消息转了一圈,竟然不小心给周致霆看到了。
“哪个客户是云南人?”周致霆问。
兢兢业业的男助理如实道:“是小周总要买的。”
周致霆顿了顿,让他回头汇报后续,便没再说什么。
周寓骑如此计较这种小礼物,也不知道要贴哪位贵客的心,看在当父亲的眼里,总有种舍本逐末的短见感。
助理果然在一小时内备好东西送到指定地方。
周寓骑下楼等着,手指转着一个精品店的小袋子。
不知小周总太激动还是技术不佳,助理看到一捆五颜六色的橡皮筋掉出来,又刚好给他接住放回去。
“还真给你找到了,谢了。”周寓骑又吩咐几句,愉快地晃着新袋子上楼。
助理在心里默念几声阿弥陀佛,绞尽脑汁琢磨等下如何跟老周总汇报。
他汇报过周家亲戚出轨的蛛丝马迹,但可从未处理过大少爷的恋爱绯闻,前者只是逢场作戏,后者说不定就此诞生出小老板娘。
当真比班主任处理早恋还棘手。
“周总,小周总一个人下来拿东西的,他让我转告你,说这几天不回家住了……”
谈迎睡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给饿意熬醒,刚好吃上甜酒圆子配玫瑰糖和乳扇。
“你从哪里弄来的?”她用勺子指了指后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