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她专门给他买的,谢灼看着面前女人别扭解释的样子,扑哧笑了,但说出的话还是非常配合:“那好吧,那我就先将就用一下吧。”
宋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手臂怎么样了?”
“再过一两个周就可以拆石膏了,”谢灼将将一只手臂放在桌上,用自己灵活的手指打开点开放在桌上的手机,看到时间的时候又连忙站了起来,“姐姐,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明天再来啊。”
说完,飞快地从椅子上坐起来,冲她歉意地笑了笑就要往外冲。
宋荞看着他急急忙忙的背影,不解地皱了皱眉,刚想问出口的什么事,随着少年离开的背影也变成了一声简单的嗯。
*
谢灼约了酒吧驻唱的面试。
面试的时间在晚上八点半,谢灼赶到的时候刚好迟到了十分钟。
来面试的人一共有五六个,谢灼是最后一个,服务生挨个给来面试的人发牌子,到了谢灼的时候皱了皱眉。
“你肩膀怎么回事?能拿牌子么?”
谢灼从她手里接过牌子,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解释什么:“骨折了。”
“严重么,麦克风拿的起来?吉他弹的了?”服务员接着问。
谢灼已经不想理了,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一句:“如果我觉得我不行,我就不会来这里面试。”
自信的语气,服务生一愣,有些不屑地撇了他一眼:“我就问问,你至于么。”
谢灼不理了,看着服务生离开之后他低头摸了摸手里的牌子,硬纸板上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6。
“6号!”
喊到他的时候,谢灼还坐在一开始坐着的座位,前面面试的人都还没有出来。
他站起身,往面试的房间走。
提供面试的地方并不大,但好歹供演唱的设备都齐全,谢灼将手里提前准备好的伴奏U盘递给工作人员,然后缓步走到了麦克风前。
屋子周围坐着其他来面试的人,看见谢灼进来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开始讨论起来。
“这不就是刚才那个顶撞服务生的小屁孩么?”
“这种级别的酒吧也是他这种看着还没成年的小屁孩来面试的?”
“连个乐器都不带,你看他两个手臂绑着石膏的样子多滑稽。”
“就是啊,酒吧这种地方他能进来么?”
“小心唱一半他妈妈打电话喊他回去写作业……”
几个人讨论的声音大了一些,谢灼全部都听在耳朵里,顿时心里一阵不爽,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负责面试的老板。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看着挺胖的,胳膊上纹着花臂,说话的时候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老版看见谢灼手上的石膏时打断了他要演出的动作,问了一句:“你手臂怎么回事?多大了?”
谢灼无所谓地开口:“骨折,18。”
“乐器能行么?”老板接着问。
谢灼点头:“过几个周,拆石膏就行。”
“会什么?”
谢灼轻声解释:“什么都会一点,这次唱的歌伴奏就是我自己编的曲子。”
老板点点头,脸上的表情表示了他并不看好。
谢灼不在乎这些,转头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放音乐。
见他要唱歌了,屋里安静了几秒。
悠扬凄美的钢琴声透过音响回荡在屋内,听到这样的旋律,老板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连在一旁等结果的其他人也被这旋律戳到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台上的人。
前奏开始推进,各种其他的乐器声音融合在其中,更为这样的旋律增光添彩,让人不自觉的沉沦其中。
底下有人小声讨论。
“竟然是原创吗?不会是抄袭的吧?”
“我的天,旋律好抓人,真是他写的么?”
“不会是从别的地方挖过来的专业编曲,然后说是自己的原创吧?”
“谁知道呢。”
“……”
前奏放完,谢灼将面前的麦克风拉近了一点,开口的时候刚好精准的踩上了拍子。
少年的声线温柔磁性,歌词娓娓道来,让人仿佛置身其中,像是在听一个充满遗憾的故事一般,直击灵魂,让人产生强烈的共鸣。
音乐到了高潮时,节奏变得婉转悠扬,感情到达了巅峰,直接让在场的人心魂一颤。
结尾一段大提琴的独奏,简单又有力量,明明是宏伟的乐器,却给人一种极致悲伤的感觉。
……
一首歌唱完,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刚才说闲话的那群人都噤了声,沉浸在了音乐里久久没回过神。
连老板都呆在了原地,没有察觉到一首歌已经结束了。
过了好一会,狭小的房间才传来掌声,在场不过六七人,掌声却意外地轰烈,他们看向面前的少年,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敬意。
编曲旋律的事情,他们可以质疑这是别人的作品,可是少年的嗓音和唱歌的技巧却是不能抄袭的,换一句话来说,他的嗓音,是非常难得,简直如同奇迹一般的存在。
带着强大的震慑力和氛围感,在场竟然还有人落了泪。
音乐的魅力就在于此,音乐人和听众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但却可以人产生共鸣,完成类似于灵魂交换的传递。
“很少有人能让我情不自禁地鼓掌了。”老板赞许地点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还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还有别的作品么?”
谢灼点点头,面不改色::“需要的话,可以发给你几个demo。”
老板是个急性子,连忙摆手,态度都变了:“不用了,晚上就这一首歌,我给你安排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演出。”
谢灼再次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给多少钱?”
老板耐心回答道:“……这个我们这边可以一天给你两百块的酒水分成,剩下的收入,就要看你自己了。”
“可以。”谢灼爽快答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后直接被老板亲自带去签合同了。
而剩下那些等待结果的其他人,已经彻底被忘在了原地。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自己的实力比不过刚才的那个少年,还有人的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歌声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
谢灼跟着老板进了办公室,签合同的时候又提了一个要求。
“上台唱歌的时候,我要蒙面。”
“为什么?”老板不理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又有这样的才华和天赋,不都是抢着露面,好参加经纪公司的嘛,然后开演唱会,当个歌手……”
老板还没说完,谢灼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为了挣钱。”
老板还是不懂, “那你出名了不是挣得更多?”
谢灼轻轻皱了皱眉,不打算再解释了:“你就跟我说,这个要求你答不答应吧?”
“答应,怎么能不答应?小伙子,我们酒吧大,客人多,唱得好了一晚上挣上几万打赏也是可能的……”
“这样最好。”谢灼点头,看向合同,又摇了摇头。
“怎么了?”
“兼职,换份合同。”谢灼继续说。
“全职有保障的呀,而且我们酒吧……”
“兼职,不然不来。”
老板挠了挠头,起身:“嘿,怎么有你这么难伺候的年轻人。”
谢灼没理,接着提要求: “来唱歌的时间我自己定,不需要你的保障,给个平台,我赚到的钱给你四六分,你不会亏。”
“谁四谁六?”
“我六。”谢灼说着,把自己手上的硬卡纸放到桌面上,上面写着六号,正是他的面试号码。
老板看着面前少年“坚决不商量”的表情,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点头“……行,我给你找兼职合同。”
就这样,因为谢霏断了他的生活费,谢少爷开始打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
……
第20章
谢灼和音乐的缘分,能追溯的时间非常久。
他的音乐天赋很高。从小学开始,家里就斥巨资让他学习各种乐器加上乐理,高中的时候班上几个玩得好的男生说要组乐队,谢灼从那个时候开始编曲写歌。
结果歌写好了,但乐队还没开始第一场表演,家中的变故就发生了。
谢霏给他转学想让他出国,他开始反抗她,讨厌她,逆着她的想法走,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碰过音乐。
艺术对他而言是一条非常自由的道路,也是家里人想让他走的道路,谢霏甚至给他规划好了他剩余人生的所有方向,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成为一个专业歌手,出名,卖歌,赚钱,可是他不愿意。
他的野心很大,从家里的变故来临之后,他看着谢霏在商业上锋芒毕露大显身手的时候,他心里隐隐有一个志向。
他一定要比他谢霏更厉害。
他要创业,想要拥有自己的商业帝国,从此不再受她的管束,他要让她真真正正地看得起自己。
……
从酒吧回学校的路上,谢灼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面馆。
奔波了一天,他还没正经吃上一顿饭,刚点完饭坐到位置上,就发现正对面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灼是见过他的,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他身上的气质他还是忘不了。那是赵哥的小弟雷子。
见到他,谢灼就想起去警局保释他的那天,在宋荞身上发生的那些事。而在那之后的事情,像是电影一样戏剧荒诞,而那些藏在赵哥和宋荞之间的故事,也一直没有得到什么解答。
这么想着,谢灼起身走到了他面前,拉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雷子吃着面,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谢灼的时候,他顿了顿,随后将嘴里的面吞下,含糊开口:“你是荞妹子那个朋友?”
说完,又低头吃了一口面。
谢灼点点头:“我是谢灼。我们在警察局见过。”
“我知道,”雷子掰了一颗蒜扔到嘴里,嚼两下喝了一口汤,一边吃一边说,“当时你们没回来,我也出去看了一眼,没找到你们人影,后来才听警察局里的人说巷子里出事了。”
谢灼没说话,但他胳膊上打着的两个石膏说明了一切。
“小子,你这胳膊估计是被那群人打的吧?”雷子看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当时荞妹子离开警察局,我就隐隐觉得她就是找阿龙谈判去了,唉,赵哥知道阿龙死了就想到了,所以我才来你们学校看看荞妹子。”
“你见过宋荞了?”谢灼问他。
雷子摇了摇头,又吃了一口面,脸上挂着说不出的疲惫:“我没去过大学这种地方,找不到,想着在外头等,等到天黑了也没看见。”
谢灼一愣,雷子看着不过二十五六,在外潇洒自如,却在这种场合露怯,应该是从初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做混混,之后便在这条路上一直走到了现在。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要不我带你进去?”
雷子却摇了摇头,很无所谓地开口:“算了,我这样的人,进去了也是添乱。正好在这看见你了,怎么样,荞妹子还好吧?”
谢灼点点头,没强求他进学校,只是转了话题:“她挺好的,伤早就好了。就是一直担心赵哥,听说他被查了,急得不行。”
雷子叹息一声,撂下筷子:“赵哥当年那些事都被查出来了,这几年上面抓的严,估计没个几年出不来。”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谢灼也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还是直奔主题:“那天晚上我去的时候听见阿龙说了一些事儿,我不敢问宋荞,你能跟我说说么?”
“啥事?”
谢灼轻声说:“宋荞怎么跟你们这帮人搭上关系的?”
雷子看他两只受伤的胳膊,那晚的事情也听警察局的人知道了个大概,知道是他救了宋荞,所以对谢灼的防备已经没有那么深了。
听他问,他缓缓讲了一个故事。
大概是在四年前,宋荞的父亲宋文德因为赌博找了阿龙借了一笔钱。
因为高利贷利滚利,本来只借了十五万,到了宋荞上大学那年,光是利息就滚到了五十万。
宋文德没钱还,没办法了,直接带着阿龙到宋荞学校门口堵她。
才上大学的宋荞看着上门的一群混混转身就要走,却被宋文德拦住,跪着求她。
雷子讲到这里,很气愤地啧了一声:“宋文德那畜生真他妈不要脸,多大的人了找一个18岁的姑娘要钱还债,直接跪到荞妹子面前,一个劲儿地磕头。“
“荞妹子当时有同学经过,后来这事闹的她们班人尽皆知,我当时去她学校等她下课,就听见有人偷着骂她,要不荞妹子不让我管闲事,那些嘴碎的一帮人,我非要收拾一顿不可。”
谢灼皱了皱眉,没想到宋荞还经历过这些。
当时她是怎么面对那些人异样的眼光,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这么无能的父亲的呢。
那个时候宋荞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面对这些的时候,是该多么冷静沉着,才能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他不敢想。
雷子接着讲。
宋荞当时怎么都不愿意还钱。
后来宋文德因为躲债直接离开了江城,阿龙那帮人纠缠上了她。
不仅每天在她的学校蹲点,甚至还波及到她身边的人,每天让她的生活不得安生。
没办法,她只能一点一点还,当时她的生活费除了最基本的吃穿,全部用在了还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