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奇怪。
难道他们两个发生什么矛盾了?还是瞒着她的?
这事倒是未可知,但眼下似乎也不太好询问。
用餐中途,林黛要去洗手间,叫上景一涵陪同,两人离开后,时煦到窗口点了根烟,起身时未注意,钱包掉在地上,景一航瞥见了,走过去帮忙捡起,正要出声,却发现钱包里塞着一张小姑娘的照片,乍一看没看清,还觉着新奇,仔细一瞧,发现端倪。
照片上的小姑娘不正是一涵那丫头?看照片上的年龄,还是十一岁时照的。
景一航想到之前给时煦介绍女朋友他不接受,以及这么多年他不肯谈恋爱的原因,诸多疑点都指向这张照片。
太阳穴狠跳了两下,一时间觉得头疼不已。
他的兄弟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喜欢他亲妹妹这么久,他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景一航心情十分复杂。
室内有种诡异的安静,时煦察觉出不对,一转身,看到景一航捏着他的钱包,注意力都在那张照片上,他眼皮一跳,三两步跑过去,作势要抢回来,景一航却过分严肃的将他的钱包扣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我当你为什么多年单身不找女朋友,感情早就惦记我妹了是吗?”他语气嘲讽,还带着一丝怒气。
时煦也冷静下来,到这时,反而变得坦然多了,“既然你看见了,我也不瞒你。”
“我就是看上你妹了,你有意见?”
“有。”
时煦语气坚定,“有也没办法,小姑娘,我追定了。”
闻言,景一航额头上的青筋凸起,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愤怒的质问时煦,“你什么时候看上我妹的?十一岁?你他妈变态是吧!”
听他这话,时煦突然笑了。
见他笑,景一航松开他的衣领,理智稍稍回归,“你笑什么?”
时煦没应声,身体靠在餐桌边沿,目光带笑的看着他,那眼神看的景一航有点心虚。
方才是他太激动了,脑子里一瞬间产生了不太好的想法,现在平静下来仔细思考,心觉自己可笑。
“咱俩认识二十多年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时煦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是不是有点伤心。
景一航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毕竟是他冲动了。
时煦看着他,从衬衫口袋里摸出钱包,给他指那张照片,“这是我当.兵那年你亲手塞进我钱包里的,你忘记了?”
景一航猝然看向他,神情错愕。
忽然,他记了起来。
激动说:“那……那照片上怎么就我妹自己?我呢?”
这张照片原本是景一航和景一涵的合影,时煦参.军离家的时候景一航怕他适应不了部.队生活,会想他们,于是矫情了一把,亲手把兄妹俩的合照塞进他钱包,还叮嘱他,想他们的时候就看看照片。
年头太久远,这茬他早就忘了。
时煦:“剪了,有你在,太碍眼。”
景一航:“……”大意了。
时煦又回到窗口,重新点了根烟,看向窗外,景一航走过去,在他身边站了几秒钟才问:“你什么时候对一涵……有想法的?”
时煦猛吸一口烟,烟雾散出去,一圈一圈在他头顶绕,窗外打进来的光映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半眯着眼睛,沉声说:“不记得了,反正不是在她小时候。”
想想,又补一句,“我没那么变态。”
景一航心虚的咳嗽一声,又问:“你今天这花……”
“表白……小姑娘长大了,惦记的人太多,我等不起。”
他这么直言不讳的样子倒是让景一航有些不适应。
景一航沉默着,在做思考,良久后才开口,“兄弟,实话实说,你不适合我妹。”
时煦有些意外却也不算太意外的看向他,没说话。
“首先,你的职业就注定了不能时常陪在她身边,她有个头疼脑热的,你能照顾么?遇到难事了,你能及时出现帮忙解决么?其次,她的职业,一涵是摄影师,总要往外跑,你俩真要结了婚,谁顾家?牺牲一涵的事业么?我不认可。”
他掷地有声,句句在理,时煦想反驳什么,可字字句句的剖析,发现,自己真的无言以对。
这话,景一航不说,他自己心里也是个坎。
外面,景一涵和林黛有说有笑的推门进来,方才在去洗手间时碰上这的老板娘,没想到她也是林黛的粉丝,激动的跟林黛要了签名,聊了几句才回。
一进包厢发现气氛不对,于是紧张询问:“哥,时煦哥,你们怎么了?”
时煦看着她,久久未移开视线,眼中神色复杂,还带着一种莫名的痛色。
景一涵心中骇然,越发觉得莫名。
“你们怎么不说话啊?”她强撑着笑脸
时煦将钱包放回口袋里,抓起座椅上的外套,“朋友找我有事,我先回了,改天再聚。”
路过景一涵身边时,她下意识伸出手拉住时煦的袖口,叫着他,“时煦哥……你……”
总觉得她哥跟时煦可能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但想到两人的性格,也铁定问不出细节来。
“你……你的花。”
时煦:“送你了。”
……
夜里,景一涵坐在客厅里看着茶几上的花发呆,半个小时之前给时煦发的微信消息到现在还没回复,于是心里开始打鼓。
今晚是个阴天,夜色浓黑没有一点光,客厅里开了几盏小灯,黯淡的光线营造出几分沉郁的气氛。
她又静等了十分钟,终于失去耐心,起身在衣架上捞起一件薄外套穿好,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开车去时煦家。
上楼,按门铃,响了很多声才有人来开。
时煦看见她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她正要回答,却闻到一股酒味儿,“你喝酒了?”
“喝了点。”
看他手臂撑在门框上,不准备请她进去,景一涵也没顾及太多,直接从他手臂底下钻进屋,径自走到沙发那坐下。
时煦无声的叹了口气,关上门,转回身走过去。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景一涵抬起眼睛看他,他的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神情却又冷漠,简直不像从前认识的那个时煦,“你跟我哥吵架了?”
时煦捞过茶几上的空酒罐扔进垃圾桶,闻声语气淡漠的说:“没有。”
“撒谎,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问我哥,他也不告诉我。”
时煦看她一眼,避而不答,“已经很晚了,你找我要没什么事,我送你回去。”
“谁说我找你没事的。”她捞过一旁的抱枕放在腿上,做出一副绝对不走的样子。
时煦点根烟,到阳台推开窗,夜风带着几分潮腥的气息,是下雨的前兆,景一涵说的话他没理会,一个人独处时,尚能把那些复杂的情绪嚼碎了一点点咽下去,可她在身边时,就觉得那些情绪又逐一冒了头。
景一涵瞧着他的背影,以前很少见他吸烟这么频繁,除了有烦心事扰着他,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理由。
他穿着黑色的运动背心,同颜色的松脚运动长裤,孤拔的身影立在窗前,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无端品出几分寂寥的滋味,是以,她心中也变得五味杂陈。
她起身走过去,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立在窗前,她165的身高,看时煦时,总要仰起头。
不想一直这样压抑,她试图活跃气氛,于是笑着问:“那束花其实是你买给我的吧?”
闻声,时煦低下头来,她的嘴唇有嫣红的色泽,不像是涂了什么东西,栗色的卷发将她一张小脸衬托的更加白皙可人,她微微笑着,眼底光辉可比星月。
盯着她的唇看了几秒,遂僵硬的扭过头。
“不是,随手买的。”
虽然有些失望于这个答案,但景一涵却未表现出来,仍是说:“是吗?那我也很喜欢。”
有她在身边,时煦将烟掐灭,语气很淡道:“喜欢就好,至少不算浪费。”
景一涵眼底的光渐渐暗下去。
他回房间拿一件外套穿上,叫景一涵,“我送你回家。”
她愣了下神,没动。
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本不为闲聊,结果却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出口,她拉住时煦,正要说什么,时煦却挣掉她的手,有几分淡漠的语气道:“一涵,我……站里的工作比较忙,以后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见面,聊天也会减少。”
第16章 冷漠
都是成年人,再反应迟钝也不至于听不懂他的话外音,若是放在以往,按景一涵的性格铁定抽身就走,绝不多问一句,可眼前这人是时煦,她不明白,也不甘心。
她仰头看着时煦,笑容有些逞强,“你又不是第一天做消防员,以往也是这么忙的,怎么偏偏以后就没时间了?”
小孩子才习惯问个究竟,成年人都会给彼此留一点余地,哪怕有时候局面已经往恶劣的情形发展,却也要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这是虚假的成年人,也是无奈的成年人,她深知这个道理。
长这么大,景一涵唯一一次这样咄咄逼人,不,或许称不上咄咄逼人,她只是想弄清楚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无法正确的解读时煦的反常,也想不通,一个人为什么会前后变化如此之快?
在等待时煦回答的漫长时间里,景一涵的目光从紧张、期待、到失望,一寸寸的跌落下去,万丈深渊之下再找不到完整的心。
时煦却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昏黄的光线下,他染上醉意的眼眸格外深邃,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眼底萦绕,却很难让人分辨的清那究竟是什么。
她在他的沉默下一寸寸溃败,来找他时的那点勇气也都耗尽。
或许,是她会错了意,从始至终,时煦都只是作为“哥哥”的时煦,并不存在另一个身份。
景一涵红了眼眶,在情绪溃散之前,她转身就走,时煦在后面紧跟两步抓住她的手臂,依旧坚持说:“很晚了,我送你。”
她毫不犹豫甩掉他的手,冷声道:“我来时是一个人来的,回去自然也不用你送。”
在玄关换上鞋子,出了门,时煦在后面跟着她,她不说话,沉默的加快脚步。
等电梯的时候,时煦默不作声站在她的身后,深夜,楼道里十分寂静,只有电梯运行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盯着电梯旁跳动的数字,终于到这一层,电梯门开,景一涵走进去前冷声说:“不用你送,你回去吧。”
时煦没听她的话,只一言不发的跟着进去。
电梯门合上,景一涵偏头盯着轿厢上的广告看,就是不看身前的人,时煦也显然没打算跟她沟通,就那么背对她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只是陌生人。
车库里不容易找到停车位,来的时候,她把车停在了小区外面,出电梯后,时煦又重新跟在她后面,知道他这个人固执,是铁定要送她回家才肯放心,她也懒得跟他废话。
外面起风了,显得这夜更加的冷。
找到车,景一涵坐进去,时煦自发的开门坐进副驾驶,开车的一路,有好多次,她都险些绷不住想一问究竟,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漠,为什么突然将她拒之千里之外,可是话到嘴边又吞回去,即便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又怎么样,她好歹是个女孩子,总归是要给自己留点尊严的。
回去的一路她开车速度较快,半个小时到她家小区门口。
她转头对时煦说:“你回去吧,我到了。”
时煦双手环胸身体陷在座椅里,闻言却道:“送你上楼。”
“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回去了。”
时煦又不吭声。
景一涵沉了口气,由他去了。
车子开进小区时,外面就下起了雨,雨势很大伴着狂风,到地下车库,时煦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就这样一直送她到家门口。
亲眼看见她输入密码准备进门,时煦掉头准备走,景一涵急声喊住他,“外面下雨了,你出去打不到车。”
时煦没回头,背对着她,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闻言只说:“没事,我可以坐地铁。”
“这里离地铁站有两站地,你打算怎么过去?”
他没吭声,沉默着往电梯那走,景一涵终于绷不住,小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臂,不由分说的将他往回扯,“今晚住我家,不要说不行这样的话,如果你再拒绝我,我们这辈子都别再见面了。”
兴许是她后面那句话起了作用,时煦没再拒绝,乖乖的任她牵着进了门。
揿亮玄关处的一盏灯,换好鞋子进屋,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景一涵转身看着他,“你委屈一下,睡沙发吧。”
“嗯。”
时间已经不早,明天还有工作,尽管今天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可她也没那么多时间难过,给时煦抱一床被子放在沙发上,之后回卧室关灯睡觉。
她躺在床上时才发现自己毫无睡意,想到那束花,和时煦今天来餐厅时分明带笑的脸,以及走后掩饰不住的失落神情,越想越觉得烦躁不安,这么多的事情理不出一个头绪。
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发觉客厅里静悄悄的,他或许已经睡了。
到后半夜,景一涵还是毫无睡意,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整个世界一片安静。
她蹑手蹑脚从卧室出去,到沙发旁,俯下身去拉时煦脚下的被子,扯住被子的边缘往他身上盖,刚盖过腿,一只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臂,一用力,她大半个身子扑到时煦身上去,嘴唇擦过他的侧脸,一路蔓延到耳根……停下,听着自己逐渐慌乱的心跳声,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身体的重量不受控制的沉下去,清晰的感受到独属于男人身体的坚.硬触感。
景一涵脸颊开始发烫,抬眼去看时煦,却发觉他闭着眼睛根本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