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问时煦吗?这也太尴尬了吧, 万一时煦现在压根没有结婚的打算, 她这岂不成了逼婚?
想了又想, 景一涵抓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 还是将手机丢在了一旁。
算了, 如果时煦不提起, 她就假装忘记好了,反正喝了那么多的酒, 酒鬼说话没有可信度。
她打定着这个主意,没主动找时煦, 这天中午的时候,时煦倒是给她发了消息, 可也没提昨晚的事, 只是问了下她现在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醉酒后有没有头疼。
两人浅聊了几句, 时煦就去吃午饭。
景一涵捏着手机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她还在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说过那样的话,没有倒还好,但如果真的说了,按照时煦的这个反应……
他会不会不想那么早结婚,所以今天才不提这茬?
这样一想,她更难受了。
隔日,景一涵有个约拍的工作在邻市,钱沅今天和许江南去民政局领证,不能给她当小助理,她只能自己开车前往。
工作大概忙了三个多小时,下午一点钟结束后她饿的不行,在拍摄地附近找了一个苍蝇馆简单吃了顿午饭,吃饱喝足才又开车返回江城。
三点钟的时候,景一涵的车驶入江城市区,正常行驶的过程中,前面有一辆SUV突然失控朝着她的方向开过来,她为了避闪,猛打方向盘右转,车子撞上路肩熄火。
景父接到交警电话的时候吓得心脏病差点发作,他跟戴舒开车赶到医院时,景一涵戴着颈托躺在病床上输液,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经过处理贴着纱布。
戴舒拉着景一涵的手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她这个女儿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平坦,没吃过什么苦,可是最近这是怎么了,先是办公楼起火,她身陷火场差点出事,又是突发阑尾炎,还好送医及时,这次更惊险,竟然出了车祸。
戴舒是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后怕。
她一向不求自己这一双儿女能有多大出息,就想他们这辈子平平安安就行。
景一涵这一出事,她的心都快被搅碎了。
景父身为男人到底是镇定许多,去问过医生景一涵的情况,得知她现在没有大碍,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再加上颈椎受了点轻伤,醒来之后观察一下,没问题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他回到病房把医生原话转达给戴舒,她心里才算是好受一点。
晚上的时候,景一涵出院回家,戴舒扶着她,叫她直接去休息,什么都别做。
她脖子上戴着颈托,行动不便,总觉得自己像个木乃伊,被戴舒搀扶着躺在床上,她问戴舒,“妈,时煦没给我打电话吧?”
“应该是没有,我跟你爸是没接到过。”
“行,我知道了。”
戴舒帮景一涵调了下空调温度,准备要出去时,又问了一句,“你受伤的事,不打算告诉他?”
“嗯,他知道了也没什么用,而且消防站也不能随便请假,他知道了也是跟着白白担心而已。”
戴舒听完半晌没说话,她之前是挺心疼那孩子工作辛苦的,可是心疼归心疼,这又是另一码事,当时听说这俩孩子在谈的时候,只想到时煦知根知底的靠谱,一时间被喜悦冲昏了头,经过这两次的事,她这当妈的心里头便隐隐不是滋味儿。
现在他们这做父母的,子女有事还能跟着折腾折腾,那未来呢?
万一两人将来结婚,事事都指望不上他,这日子怎么过呀!
戴舒有些担忧,可是看景一涵这样,现在也不好说什么。
她又叮嘱一句叫她早点睡,有什么事就叫她,然后便从景一涵房间出去了。
晚上,时煦照例会在休息前给景一涵打一通视频电话,这通电话打过来却被她转成了语音聊天。
时煦纳闷,便问:“怎么不接视频?”
“嗯,我准备睡了,屋子里没开灯。”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景一涵喉咙一痒便咳了一声,动作太大,抻到了脖子,痛的一皱眉,但也没敢发出多大声音。
“今天去邻市给客户拍照,忙了一整天,有点累。”
时煦还是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但也没多想。
“累的话那就早点睡吧,明天有空我再找你。”
结果后来的第一天第二天,时煦打来的视频通话她都不接,都会转成语音,问的话,景一涵都是找各种理由跟借口,他才终于发现不对劲。
他琢磨了一下,转头给钱沅发微信,收到时煦微信的时候,钱沅头皮都麻,她不想撒谎,但是景一涵拜托她在先,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谎。
她支支吾吾的跟时煦打马虎眼,时煦没从她这问出什么来,就越想越烦躁。
消防站最近来了一批新人,他每天负责带训,忙的不可开交,根本就出不去,恰好这天他听说时染要回江城跟大学同学聚会,就拜托她顺便去见一见景一涵。
他这两天眼皮总是跳,心也慌,总觉得景一涵有事瞒他,就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时染电话里吐槽,“为了让你娶到老婆,你老姐我快成职业跑腿的了。”
“有空请你吃饭。”
时染嗤笑,“别拿吃饭糊弄我,谁没吃过饭怎么着,有点诚意行不行。”
“那你想要什么,你说。”
“买包,新款包。”
“行。”
时染笑了,“算了吧,你那点工资攒起来娶老婆吧,行了,我去给你看,到时候给你消息。”
景一涵接到时染电话的时候还坐在沙发上戴着颈托艰难的吃着西瓜,听到时染说要来找她玩的时候,她惊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听出她言语里的迟疑,时染问:“怎么了,不方便吗?”
然后她就来家里找景一涵了,见到景一涵这副样子的时候,时染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戴上这个了?”
景一涵挠挠头,“前两天开车去邻市,回来的时候出了点小车祸,然后就这样了。”
时染叹了口气,“难怪你不接那小子视频,怕他知道担心?”
“视频……视频的事,时染姐你怎么知道?”
“还能怎么知道,他告诉我的呗,我来江城跟同学聚会,他知道以后特意要我来看看你,说不放心你。”
景一涵哑了口,半晌没说话。
时染一拍脑门,“你别多想,那小子没别的心思,就是担心你,估计怕的就是你有事不肯告诉他。”
景一涵笑了下,“我这伤怎么着都是受了,也没有什么大事,他知道了也是跟着白担心,还不如不知道。”
“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思,就和我爸妈一样,有点什么事都不敢告诉他。”
景一涵搓搓手没说话。
这会儿戴舒洗完水果从厨房里出来,热情的招待时染吃,两人闲话家常聊了几句,不知话题怎么就引到了时煦身上。
戴舒问:“时煦那孩子进消防站有些年头了吧?”
时染点点头,“我算着差不多□□年是有的。”
“那没考虑转行做别的?”
景一涵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之前她们一家人聊天时,父母从没介意过时煦的职业,但因为有他哥那件事摆在前头,她心里总隐隐担心,本以为一直没人提起,应当是没事了,谁知这个雷在这儿埋着呢。
她悄悄在旁边捏了捏戴舒的手臂,戴舒没动,不声不响的将手收了回来。
时染混迹商场多年,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跟个人精一样,怎么可能听不出戴舒的话外音,于是便笑笑说:“我父母是有想过让他转行的,但他这个工作做久了,也有感情,而且就算退了,出来再换一份工作,也不容易,毕竟年龄在呢。”
这话是实打实的,她不扯空话,也没必要替弟弟说一些假大空的虚话。
这两人处的若是好,不出多久就要奔婚姻去了,这会儿说什么都有可能影响到他们关系的走向,她实打实的说,不掺假,至于其他的,就让景一涵自己去考虑吧,毕竟在一起之前,很多事都是有考量过的,又不是三岁孩子。
听到时染这样说,景一涵忙开口将话圆回去,“我也觉得,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不容易,坚持住更难,妈你之前不也总说我做摄影东奔西跑不靠谱么,可是我热爱这个,换了其他工作也不见得能做出成绩。”
这女儿明显是胳膊肘往外拐,戴舒为她操心,但也不能把事情做的过火,把话露出一点苗头,过后的事就叫他们自己商量去。做母亲的到了这个时候才是最难的,女儿找男朋友,母亲总得帮着把把关,看着不合适了,有心想干预,又怕毁人姻缘,落得埋怨,不闻不问呢,又担心她之后若是过得不幸福,做父母的看着糟心。
怎么着都是愁。
戴舒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后来也就没说什么了。
第42章 杂草丛生
时染坐了会儿便准备走了, 戴舒留她吃饭,她说还有别的事情忙,等空闲时间再来拜访。
景一涵送她出门, 她这样也不太方便下楼,趁着等电梯的空档, 时染跟她说了两句, “时煦拜托我来看你, 这事我得照实说,你看是我跟他讲, 还是你自己跟他说?”
“我自己说吧。”
眼看着火已经烧透了纸, 她还闷着不说话,怕是会引起矛盾。
时染环抱着双臂点了点头, “行, 那你自己跟他说也好, 其实你们两个相互理解的心真的很难得, 但是像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 不如直白告诉他, 他能做出什么就做什么, 那是他身为男朋友的责任。”
她凑到景一涵身边,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姐虽然是单身主义者,但感情经验丰富, 有句话偷偷跟你讲……”
“这男人啊,不能太惯着, 你得收放有度, 该理解他的时候给予他足够的关怀, 该用到他的地方也不用客气, 不然我们谈恋爱做什么呢,对吧!”
时染笑着说完,电梯也到了这层。
她跟景一涵抛了个媚眼,道了别就进电梯了。
看着电梯数字往下跳,景一涵吐了口气,慢慢往回走。
她还在纠结应该怎么跟时煦说这件事,进了家门,戴舒在沙发上坐着,听见关门声往玄关看了一眼,“走了?”
“嗯。”
她走过去也坐在沙发上,想想,先没联系时煦。
只是僵着脖子看戴舒。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要跟妈妈算账?”
景一涵叹了口气,有点愁。
“妈,你如果介意时煦这个职业,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们可以谈一谈,时染姐来,你突然说这个话,人家能不多想么。”
戴舒放下手里的书,顺手摘下近视镜,目光平和的看向景一涵,“我就是为了让她多想才会说的,以前我倒是不介意时煦的职业,可是你出事这两次,他都不能第一时间赶来,甚至你都不敢叫他知道,现在谈恋爱倒也还好,等日后成婚呢?怀孕生子,你有个头疼脑热,孩子有个头疼脑热,他都不能回来,这些事谁帮你操劳?你以为两个人结婚就是爱情上头时要的一个名头么?婚姻是过日子,是相互扶持。”
景一涵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此时此刻,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又没阻止你们谈恋爱,不过就是叫他考虑换个工作,现在年轻人不总是换工作么,又不是多大的事,他要真是为你好,也应该往这儿考虑一下。”
“妈,你说这话我不赞同,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就必须要牺牲自己做出让步呢?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消防员的工作是时煦一直都很热爱的,我不能因为和他谈恋爱,就逼迫着他叫他放弃,他是爱我,可为什么一定要在自己的职业理想上让步?这是道德绑架。”
戴舒一向是最温柔平和的,但听完自己女儿这些话,还是有些绷不住情绪,“你别跟我说你们现在年轻人流行的那些名词,我不懂什么叫道德绑架,在我们那个年代,这叫作相互付出,如果没有彼此的理解跟付出,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个性我行我素,那还结什么婚,日子怎么过到一起。”
“那按照您这样说,我的工作也东奔西跑,也不利于婚姻,是不是干脆也不做了?”
戴舒张了张口,一句话没说上来,纠结措辞半晌才说:“那能一样吗,你是自己做老板,时间自由,最起码有什么要紧的事,你不会耽误。”
如果照这样辩论下去,事态只会更加恶化,这件事根本就是思想观念的不同,一时之间,景一涵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说服戴舒。
她一时没出声,平静了一下,才说:“总之这件事我有自己的想法,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您就别为我操心了。”
说完,她也没管戴舒什么反应,拿着手机回卧室去,准备给时煦打电话。
已经三四天了,这还是景一涵第一次主动把电话打过去,时煦也不意外,按照他姐那个性格,是绝对会实话实说,不过他本来也没想叫时染瞒什么。
接起电话,景一涵先问过一句,他是否在忙,时煦说训练中途休息,有一会儿空闲。
“时染姐刚刚来找过我了。”
“我知道,我叫她去的,你一直不肯接视频,我担心你。”
听他语气平平,没什么起伏的音调,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气。
“对不起啊,不是有意瞒你,是不想你为我分神,毕竟你工作性质在那,我都理解的。”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我……我出差回来的路上出了点小车祸……”
她听时煦那边呼吸声一紧,怕他担心,赶紧解释说:“不过没大事,就是伤了颈椎,然后有点轻微脑震荡,医生说没事,在家休养一阵子就会好。”
“你……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时煦呼吸声颤抖着,隔了好久,才低声说:“对不起,虽然我知道对不起没什么用,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景一涵笑了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我出事又不是你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