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琴湘适时将花接过去,面色和煦地盯着她看,边看边道:“真漂亮。”
“花漂亮还是人漂亮呢。”熊燃欠欠儿出声,“您得说清楚。”
梁琴湘真是看不惯熊燃这当着人面不给她面子的惯性,不过她这会儿忘了,熊燃对熊贤山更不客气。她不搭理儿子,顺过林若冰的手,摸着柔软,温热。
“你多大了?”
“二十六。”
“看起来还小呢。”梁琴湘道,“和熊燃一样,显小,他马上三十一了。”
林若冰脸上挂着微笑,转眸看了一眼熊燃。
熊贤山还没回家,自然不能用餐。林若冰坐在沙发上,被梁琴湘查户口似的问着。
“什么工作?”
“律师。”
“好职业。”梁琴湘听起来有些激动,“哪个学校毕业?”
“政法大学。”
“好学校,好孩子。”梁琴湘说,“政法大学有我的朋友,李勒教授你认识吗?”
“我上过她的课。”林若冰很诧异,她觉得很有缘分,她曾上过李勒老师的选修课,而李勒老师和熊燃的母亲以好友相称。
“真的吗?”梁琴湘说,“她是教艺术的,我楼上还有她送我的作品呢。”
林若冰回答道:“我大学期间选修过她的课,她给了我很高的分数,很遗憾研究生期间就没见过,我很喜欢李勒老师,她很幽默。”
话音刚落,熊燃却笑了:“你俩这还聊上了。”
他说完她回过神来看他,略带羞赧地笑了笑,姿态宛若头一次见他时那般,乖巧又老实,姿态虔诚端正,是老师会喜欢的学生。
“我家这位大少爷,书念不好,脾气也差,没个正形。”梁琴湘对熊燃嫌弃唠叨着,转头换了张脸,“你怎么看上他的呀?”
林若冰眨了眨眼睛,心道这问题怎么答。刚要开口应付着,熊燃便抢先一步道:“宣荷最近没给你来电话?”
小女儿是梁琴湘的心头肉,向来疼爱得撒不开手。不过这次梁琴湘却很是坦然:“没什么大问题,吃得好喝得好玩得好,除了学业不好,什么都好。”
“你和宣荷呀,真是没一点儿像我的地方。”梁琴湘说完,又同林若冰说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楼上看看李勒的画,眼里满是温和。
熊燃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对面前两位女人的谈话很是上心,手里拎起个草莓连叶儿一同扔进嘴里,听到梁琴湘的话,他的手伸了过去。
林若冰和梁琴湘一起望过来。
他吊儿郎当道:“怎么,想和我媳妇儿单独谈谈?”
只是瞬间,林若冰就意识到熊燃此刻的动作和语言,全都是在向着她的,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护犊”行为,自然而然,又明显极了。
梁琴湘道:“难得你带回家的是我喜欢的,我和我未来儿媳单独聊聊还得给你禀告,没大没小的。”
“你看,你就是想支开我。”熊燃歪着个头,笑得没正形。
梁琴湘牵过林若冰的手,知会红姨将花收起,客客气气地将人往楼上带。熊燃便起身,长腿站立着,人还没动作,便被梁琴湘唬了去:“你别跟来,去看看泰鲁。”
林若冰轻轻抿了抿唇,还没问出口,梁琴湘就热情回复她:“泰鲁是熊燃和熊绪养的狗,一会儿你再去看。”
梁琴湘带她去了书房,满墙面挂着的都是照片,但不是全家福,而是记载着梁琴湘几十载青春的相片。她向林若冰介绍:“这是我九六年去意大利,九六你出生了吗?”她问道。
她乖乖地点头:“我出生年。”
梁琴湘笑了笑:“你真年轻,你比你老公小五岁多。”
林若冰用三秒钟才反应过来梁琴湘口中的“你老公”是谁,前一秒的坦然神色瞬间飘上一丝尴尬。她想这一切也太快太顺利了,又想到梁琴湘还没了解到她的家世,也没问,是不在意还是忘记了,无法揣测。
梁琴湘看出她的异常,笑道:“别害羞,熊燃带你回家不就是要娶你吗?”
熊燃交往过的女人不少,带回家的不过也就两个,而上一个距今已有五年,实在不好多谈。梁琴湘见林若冰还沉默着,便主动询问:“怎么了?”
林若冰想了想:“我和熊燃要结婚的话,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啊。”梁琴湘有模有样地说,“那就希望你们能早日让我抱上孙子?”
梁琴湘笑得开朗,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枚钻戒,样式精美繁琐到是林若冰在珠宝店也无法看过的程度,灯光下璀璨夺目,熠熠发光。
“这是我结婚时,熊燃的父亲送我的。”她拿出那戒指,给林若冰戴上,满意道,“正好。”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林若冰抬手摘下,正要递过去,便被她攥住手指。
“我觉得我看人很准。”梁琴湘道,“你很温柔,有学识,我很喜欢你。”
林若冰忽然眼眶有些红,她低声道:“谢谢梁老师,我和熊燃认识时间不久,能得到您的喜欢,我很幸福。”
“我没有父母,家境不好。”她坦白道。
“你这孩子。”梁琴湘最见不得人梨花带雨的样子,林若冰哭起来我见犹怜,令她忍不住难过,想起她说的家境之事,也忍不住情绪,“我嫁给熊燃父亲的时候,熊燃奶奶对我很是刁难,而我家境很是不好,父亲重男轻女,若不是我执意要上学,或许早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平凡又落魄的度过此生。”
梁琴湘道:“孩子,出身是我们无法选择,但是努力和上进是我们不该摒弃的。”
“还有就是——”梁琴湘看向她手里的戒指,“我其实一直不太提倡年轻早婚,但熊燃确实也不是早婚的年纪,他从小呢,就非常有自己的想法,不怎么爱学习,爱运动,他是很聪明的,高中毕业没上大学就去创业,还是从地边摊开始做起的,那时他爸非常看不起他,所以他这么多年来没用过家里一分资助。”
“听你这样说,我倒是觉得你和熊燃性格很像,你们应该能合得来。”梁琴湘说,“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你们婚后不和,真的走到离婚的地步,作为父母的我们也只是能够劝告你们,并不能替你们做决定。”
“我看你好像从入门开始就有点儿紧张。”她笑说,“不用紧张,熊燃肯带你回家,就是喜欢你。这么些年,他肯定成长了,成熟了,我们不会说任何令他不满意的话。”
林若冰将戒指收下,真诚道:“谢谢。”
林若冰和梁琴湘从书房出来时,熊燃正端着一盆狗粮从走廊经过,看见林若冰眼眶微红的模样,下意识蹙紧眉头,“你说她了?”
话是对梁琴湘说的,却同时吓了两人一跳。
梁琴湘抚着心口:“你真是——”
熊燃还是一副冷淡状态:“我真是什么?”他观察林若冰的表情和神态,这怎么谈话还能把人谈哭了?
“大逆不道!”梁琴湘斥他。
他把人牵了去,攥着她细白的手腕儿,不甚在意地冲梁琴湘说了句哪有,然后牵着人的手往泰鲁的房间走。林若冰想和梁琴湘道别,熊燃便已经凑近她,冲她脖颈里吹了口热息。
她抬头看他,双眸微红,流光潋滟。
熊燃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白皙的脸,心说哭倒也是好看的。
第07章
林若冰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便听熊燃又问:“聊什么呢?能聊哭。”
林若冰跟着他走,愣了愣:“没聊什么,就看了看照片。”
“又跟你炫耀她那出国史呢。”他说,“她引以为荣。”
“她挺好的。”林若冰低声道,“我喜欢你妈妈。”
“以后也是你妈。”
他说这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林若冰想他大概永远都理解不了“妈妈”二字于她的含义,不过能理解就奇怪了,他的母亲如此优秀,和蔼可亲。
她出神时,熊燃摸到她手指处的戒指。
“梁老师给你的?”
“说是你父亲结婚时送她的戒指,是不是太贵重了。”林若冰看着他。
“也不怎么样。”他说,“给你就收着吧。”
“我觉得挺好的。”林若冰淡淡一笑,“反正我买不起。”
“你真坦诚。”他说。
泰鲁今年十六岁,是一只品种优良的金毛,林若冰进去的时候它正趴在地上,见人来了不吼不叫,动作迟钝。
房间设置齐全,开了盏不甚明亮的落地灯,林若冰感觉到熊燃松开她的手,朝着泰鲁的方向走去。
“它老了。”听见他缓缓低声道。
林若冰看出来了,点头道:“狗的寿命只有十几年。”
“它已经十六岁了。”熊燃眯了眯眼,在他人生中最叛逆的阶段,他把它接到家中,熊贤山让他连人带狗滚出去,可那竟然都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熊燃深吸一口气,抬手放在泰鲁头顶,顺着毛发向下抚动。
“它有只耳朵听不到,一年前得了耳炎,还有青光眼,都是些老年病,所以看上去很迟钝的。”熊燃说。
林若冰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没时间照顾它。”他无奈笑了声,“我本来想带他在我身边,一开始养不起,后来没时间,才几年它就老了,等不及了。”
林若冰不知道说什么好,熊燃的话不止一层意思,在说泰鲁,也在说人生。
“你平时工作忙不忙?”他忽然顿了一下,“倩倩?”
很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喊她,林若冰僵了一下,不知道是想起上次这样唤她的人,还是惊讶于熊燃的略带迟疑的语气。
她“啊”了声。
比起她脸上讶异又不敢确认的表情,熊燃的笑容显得坦荡许多。梁琴霜说得没错,自从她踏进这栋别墅时就有些紧张,至今没有消弭,或许是两人天差地别的家境,又或是曾经不好的回忆,令她更显几分小心翼翼。
“没事儿,以后再说。”他说。
两人到底是不熟悉彼此,此言过后没再交流。门外响起红姨的敲门声,声色平静地说熊父回来了,梁老师邀请熊燃和林若冰下楼。
再对视熊燃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好似是为了安慰她,也是为了宣示她的身份。
“走吧。”他语气轻松,“带你见见老爷子。”
熊贤山看见熊燃身后的林若冰时,表情很值得探究,有发自内心的笑意,因为熊燃此举证实了他在家的地位。也有试探性的意味,毕竟是熊燃亲手领到他面前的女孩子,他得好好瞧瞧。
他的得意不吝啬于展现,就连梁老师都隐隐叹了口气。父子俩的不对付是一早的问题,她真怕今晚闹得不愉快。
梁老师瞧着熊燃微微抬高的下巴,刻意向下的眼神,从头到脚写满了趾高气昂。她轻咳了一声,收回视线。
林若冰抬眸,赫然对上熊贤山的目光。
“这是你朋友?”
“女朋友。”熊燃冷漠出声,“赶明儿就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