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元帅不仅人老了,思想也是越来越糊涂了。
也不看看元帅府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敢明里暗里的斥责老爷。
元帅府这些年早已经越来越不行了,老元帅膝下子嗣稀薄,除了一个二房夫人生下的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不成器儿子外,就只有老爷的姐姐,也就是当年嫁给老元帅的顾家大小姐生下的孩子,姜瑾。
姜瑾少爷当年出生没多久,顾家就倒了。没了母族的支撑,老元帅对大小姐宠爱也很快就消失了,顺带连姜瑾少爷也不闻不问。
姜瑾在元帅府无人问津的长到七岁,直到老爷重新建起顾府,和夫人去元帅府,才看到了已经瘦的皮包骨头的姜瑾少爷。
后面又花了许久的时间,老爷得到了老元帅对信任,才开始把姜瑾少爷接出来亲自培养。
姜瑾渐渐长大懂了很多后,也很喜欢往顾府跑,不是为了老爷,而是为了夫人。
毕竟夫人不仅也能教姜瑾少爷,还会常常会带着姜瑾去玩,甚至玩一些老爷不允许但是也不过分的活动。
而且只要有夫人带着,姜瑾玩完了回来,老爷也基本不会是说什么,但若是没有夫人而是姜瑾一个人跑出去玩,那回来至少就是跪祠堂起步。
不过少爷跟随夫人学起来时,精神奕奕的状态也每每都比跟着老爷是活跃太多。
想来老爷在姜瑾少爷眼里,可能就跟个恐怖冷血的教官没区别。
第19章 取悦的悦,秋天的秋
这些年,老爷和夫人的共同教导,对姜瑾自然是有极大作用的,让姜瑾成为了姜府里最优秀的继承人。
姜府另一个少爷却越来越爱折腾,折腾的姜府这些年已经越发空虚,加上姜靖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好,有时候旧疾发作一昏迷就得睡个把个月起不来,好多事情就都只能反过来倚靠老爷才行。
所以姜府明明已经衰败到此了,也不知道姜靖到底是哪只眼睛被shi糊了,竟然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透了,还敢发在倚靠老爷的情况下,私下里却把顾府当做眼中钉。
顾府这些年的势力确实已越来越磅礴。
老爷身上虽然依旧没有一官半职,甚至严格算起来,老爷只能算是半个商人。但整个南境,没有敢当面对老爷不满的人。
姜靖认为老爷的势力太大,危害了姜府的权益,再加上夫人手里又几乎掌控了大半个南境的市场财脉,姜府便觉得顾府扎过于扎手,想方设法的开始阻拦顾府和夫人。
呵,但现在阻拦还有什么用?除了惹怒老爷,加速姜府的衰败外没有任何好处。
不过除了姜府,在暗地里怂恿姜靖做出这种选择的那几只老鼠也是需要处理的。
老爷上次去,便是想处理处理那几只老鼠。
却没想到会让夫人忍受那种痛苦…
不过说来也是他们失职,这么多年竟没发现夫人的体质这么特殊…
而和夫人最近的老爷…
管家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老爷,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顾寒看着手里的药方,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寒秋宿醉后,这位老医生托自己喂药的情景…以及自己最终放下那碗药离开后,第二天在寒秋手腕上发现印痕时,寒秋淡漠的表情…
他捏着药方的手微微捻了捻,又缓缓收紧。
他和寒秋十年相处,五年夫妻,但真正想来,他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寒秋和普通女人不一样,甚至和这个时代的女人都不太一样。
她不是后宅里一株脆弱细软的菟丝花,而是前院里,在夏日烈焰下也能为人撑起一片阴凉的美丽红枫。
十年前意外的相识,她救了他。
若是在顾家还没有覆灭之前,他会好好的感谢她,用自己残存的赤诚,以另外一种态度对待她。
可那时,顾家已经覆灭,他在常年生死与背叛之间挣扎,满身都早已被仇恨侵蚀,也耗尽了最后一丝信任他人的能力。
除了找回当年的女孩和为顾家复仇这两件事外,他已没有其他所求,也不想再有所求。
毕竟有得就有失,他想要完成这两件事,要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多。
而除了完成这两件事外,他拥有的…已经所剩无几,自认也无法再奢望更多。
寒秋在那年遇到了他,还执意要嫁给她。后来的生活,便也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他曾经想过,既然都是代价,那自然没什么好矫情埋怨的。
但现在听到这个忽如其来的消息,顾寒垂眸看向自己手腕上的佛印,心底好像也没有他预料中的平静。
当年的他为了查清楚顾家的覆灭,也为了能快速重新掌权,答应让她留在了身边。
五年前,他答应了她的求婚,同样也是别有目的。
因为别有目的,他这些年默认了许多她别于其他女人的地方,并渐渐习惯甚至欣赏。
她忙于她的事业,他也计划着他的复仇。两人同睡在一张床上,但他对她的了解,现在想想,真的不多。
严重性伤痕敏感体质?曾受过伤及根本的重创?亏空身体?
都是些什么?
十年来他竟毫无察觉?
可这不应该,就算不是一个丈夫对自己妻子应有的了解,就算是当做了解旁人的弱点以供掌握,他也不该如此丝毫不知。
顾寒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佛印,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在他没有在意的时候渐渐脱离了掌控。
过去十年,寒秋似乎都被他忽略了…而且忽略得还有些不太正常,甚至有些刻意。
可为什么?一心复仇的人就算在蛰伏期也应该尽快了解掌控别人的全部,尤其是这些弱点,以后才能在关键时间加以利用来出奇制胜。
这是顾寒自顾家覆灭后便学会并一直做的很好的事。
可现在…在寒秋身上有些失效了。
车还在路上平稳的开着,车窗外的一切纷繁倒退。
顾寒抬眸看向远方,忽然出声道:“停车。”
管家立刻踩下刹车,顾寒看向身后的随侍,“去查查,看她在国外那些年,有没有发生过重伤事件。”
寒秋十年前刚回国就碰到了他,最开始那五年,她天天都来找他,身边各种保镖随侍一大群,帮他应付解决各种事。
她自己也身手了得,哪怕遇到刺杀也基本都是全反杀的情况,不可能重伤,更不可能有他不知道的重伤。
后五年他们结婚,她收敛了以往的嚣张跋扈,把自己一点点变成了真正的顾夫人,举止行为日渐端庄,出门也渐渐少了,更加不可能。
随侍立刻应声,从车上下来,立刻朝着顾家距此地最近的隐蔽据点跑去。
车重新启动,顾寒依旧盯着手里的药方,“去药县。”
药县是俗称,是安海市临市一个专产各种药材的县城,名贵稀缺的都有,所以被称为“药县”。
管家立刻打转方向盘,加了速,“是。”
…………
顾寒去药县亲自捡了药,各种药材也都是最顶级精贵的药材。
药县的老板们皆眉开眼笑,谄笑着说了许多好话。
“大人您这方子虽是大补,但药效已中和的特别好,药性特别温和,没事时候都可以煎两包喝,有强壮健体,稳固根基的作用,加上大人天生贵气保佑,定能长命百岁,到九十岁也生龙活虎、强劲如初。”
顾寒在一众老板的讨笑恭送中上了车。
等回到安海市顾府内,管家立刻让人来把这这些药包全部抱到厨房去煎熬,便随着顾寒准备照常去书房。
但顾寒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往书房走,而是看向服侍寒秋的贴身女侍秋蝉,“夫人呢?”
顾寒极少主动问夫人,若是以往,秋蝉肯定会非常积极高兴的回应。
可现在…想到夫人那里的景象,她动了动嘴,脸色有些为难的没说出话。
顾寒身后的管家大力朝秋蝉挤眉弄眼,在等什么啊,老爷难得要去看夫人,趁机增强夫妻感情改善关系啊!大好的事等什么啊?
秋蝉在察觉顾寒看自己的目光微微变冷后,终是忍不住道
“夫人…夫人在客楼和…莫二公子说话。”
挤眉弄眼的管家愣住了。
莫二公子?莫秋辞?
怎么又是那个莫秋辞?
想到莫秋辞曾经与夫人十分“要好”的那些年的事,管家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顾寒。
顾寒脸上看不出情绪,就在管家以为老爷不会再问时,却听顾寒道,“什么事?”
“好像…是因为老爷您封了莫二公子“悦秋酒吧”的事。”
……………
关于“悦秋酒吧”的事,莫秋辞其实已经磨了寒秋很多天了。
之前他都是让小厮上门来磨约谈时间,不过看着小厮每次去却都被寒秋以各种理由灰溜溜的撵出来,莫秋辞是很想直接本尊上门,去敲她顾家后院的大门的。
但他毕竟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小子了,想着这些年亲眼看着寒秋一点点砍掉自己的锐利,磨平自己的棱角,把自己打磨成端庄恪守的顾府夫人,他终究还是压住了心里翻腾的情绪,怕自己真玷污了她的名声,便忍着没有去,只天天让下人持续不断的去敲门。
许是终于被敲的不耐烦了,寒秋今天终于允许小厮来让他进来了。
客楼内
寒秋盯着对面的莫秋辞,眼神是很直接的一种看“没事找事的少爷”的无语。
“你一个莫家二少爷,整莫遥条街都是你们家的,还天天盯着一个酒吧不放,有意思?我都说了,你那酒吧被封和我没关系,是有东西被顾寒盯上了。”
莫秋辞笑,“那可是我亲手成立的酒吧,感情深,我可不想某些人,见到更好的,就会把旧的丢了。”
这话仿佛意有所指,不过自寒秋不和他一起“浪”之后,莫秋辞身上就有种被抛弃般的“怨气”,每次看到她也都会这样阴阳怪气。
寒秋看他两眼,懒得计较,直接给出一份地契。
“签吧。”
莫秋辞一看,立刻乐了,“伶楼?呵,整个安海市内最好的酒楼,就这么直接给我?这么大方?”
伶楼是安海市最好的酒楼,也是寒秋手下最好的酒楼。
当年她刚到安海市立足时,伶楼为她网罗了安海市大大小小的消息,也在她手里一步步发展壮大起来,成为如今安海最大酒楼,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三教九流都喜欢来此。
不过也正因如此,安海市的人都知道伶楼是她的,来这里的人要么冲着她,要么冲着顾寒,带来的消息也渐渐都变成单一的讨好,真正各权贵阶层间重要密会和消息反而基本都再在伶楼举行。
寒秋那时的势力早已发展壮大,更多的“伶楼”早已分布满安海市各大街小巷,便把这间最开始的伶楼渐渐纯化,把它当成一间真正的酒楼。
也算是另类的“盛极必衰”,毕竟一个用于消息打探的地方,若是太过显眼,终究是不行的。
现在莫秋辞那酒吧被顾寒封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被顾寒盯上了什么东西,但那间酒吧多半是拿不回来了。
现在的伶楼对她来说也非必要,莫秋辞想要,她给他就是。
况且其他不说,寒秋回安海十年了,最开始的五年,莫秋辞陪她的时间远远多余任何人,甚至比她陪顾寒都多。
虽然现在变得阴阳怪气的,有时候还很混,但他也从没真正做过什么对她不好的事,所以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寒秋都会帮他。
莫秋辞拿着这张地契看了半晌,才签了字。
可他的妖却还没作完,一手举着地契,一边咧嘴对寒秋笑道
“既然如此,你就顺带帮我把酒楼名也改了吧,我要一个新的楼名牌匾。”
“什么名。”
“悦秋。”,莫秋辞盯着寒秋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道,“取悦的悦,秋天的秋。”
“秋”字在他嘴角细细轮转,仿佛被舌尖咬着轻转了几圈,带出些旖旎的色泽,就像他望着寒秋的眼睛,有什么东西在眸底若隐若现、起伏波澜。
客楼外,外面刚走到这里的顾寒,正巧把莫秋辞的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第20章 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顾寒前面的侍仆心惊胆战,额角冷汗森森。
顾寒站在关闭的门前一动不动,神色隐在阴影里看不出清楚,手里提着的药材包在走廊里吹来的冷风中微微晃动,那纤细的提线轻颤着,像是被什么力道附着绷紧了,随时都会断裂。
佛印在他手腕上轻轻摇颤,顾寒把佛印握进掌心,指节用力到微微泛白。
……………
客楼内
寒秋对上莫秋辞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得眸子,沉默许久,忽而道
“莫秋辞。”
莫秋辞从鼻腔里发出“嗯哼”的一声,双手没型没样的趴在桌上,这模样从客楼门口远远看去,有点像是趴在桌上的乖巧犬毛在仰望自己的主人。
莫秋辞一双眸子从下而上的望着寒秋,目光依旧一眨不眨,眸底似有什么隐晦而蠢蠢欲动的东西,快要隐藏不住的破土而出。
寒秋看了他一会儿,眸色微敛,垂下的眼帘底缓缓露出她和顾寒刚踏入殿堂时般令他永远无法触碰的神色。
寒秋嘴唇微张。
莫秋辞却忽而抬手止住她,转开视线,从衣兜里拿出一盒碧绿的药膏盒,脸上依旧杨着笑
“你那磕不得碰不得体质,连扇人巴掌都只会自己更疼,以往你走哪儿都会有药侍记得给你备着药膏,现在你和顾寒结婚五年了,却连个药侍都没有了吗?你嫁给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折腾自己吗?”
这盒绿药膏是寒秋以往常用的镇痛药膏,药效好祛痕快,最关键是没有任何副作用。
寒秋以往没和顾寒结婚时,走哪里都会带着一个专门装着各种药膏的药侍,那是她哥寒晨在国外时就专门给她配的。
莫秋辞那时天天和她一起混,了解她的习惯和特殊体质,某些时候去一些比较高端或不方便药侍跟随的地方,他也会随身带几盒药膏,以防寒秋又磕着碰着哪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