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过了许久后,见顾府依旧没有针对他们白家的不利行为,白宁梨紧张的心便又逐渐放松下来,心底那执着多年的幻想再次浮出,暂时拒绝了父亲想带她一起外移的话,再次开始琢磨起莲禾在顾府内的情况。
不过还没等她琢磨出个名堂,这天刚一出门就忽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后颈就挨了一下,晕过去了。
等再醒来时,四周变成了昏暗冷库的牢房,白宁梨双手双腿都被锁着,前面坐着一个她认识的人,顾一。
白宁梨几乎下意识就收紧了身体。
而顾一盯着她问的第一个问题,更是让她呼吸一滞。
“白小姐,顾府当年能找到莲禾小姐是因为你,但那天晚上夫人却同时在另一边遭受了袭击,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比如和北境那边的人有来往什么的?所以故意的?”
白宁梨被绑着的手瞬间不受控制的收紧,猛然摇头,“不!不!我不知道,怎么会和北境有关系?那天找到莲禾小姐时我也很意外,我只是拿着莲禾小姐曾经的东西想去那边搜集一点线索,没想到忽然就撞到了那几个认识莲禾小姐的人,而且莲禾小姐是老爷亲自来带回去的,老爷都没有发现问题,我当时怎么会知道?”
顾家的刑讯手段,白宁梨是知道的,所以她很怕。
不过惧怕却让她的思维清晰了些,白宁梨半真半假的说着,那鬼脸男的身份她确实现在也不知道,莲禾就更不知道了,否则她一定会在那天之前想办法把莲禾处理了,不至于让自己这三年来连顾府都进不去。
顾一眉头微微皱起,正是因为三年前莲禾是老爷亲自去带回来的,所以谁都没有起疑,加上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南境北境,还有夫人也在那段时间离开了,他们更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
而夫人离开后,老爷就沉入了连绵不休的高强度工作,几个月后才偶尔去看莲禾小姐一次,像是把莲禾小姐忘了的状态。
他们则奔波于老爷各种加速执行的计划,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更不可能抽出时间去观察一个老爷亲自接回来的女人。
结果没想到,这个被老爷接回来后就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莲禾,背后竟然还能牵扯到北境世族。
顾一忽然想到什么,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盯着白宁梨。
“白小姐,我问你,洪家那段时间忽然来了一个神秘人,那个神秘人的脸是毁容了的,不少人在背后叫他鬼脸男,而他其实就是来自北境的间谍,白小姐,你老实告诉我,那段时间和鬼脸男有过接触吗?”
“鬼脸男”三个字一从顾一嘴里吐出来,白宁梨呼吸再次滞住,视线下意识收回,“没、我没有…”
她的情绪变化其实比较细微,可顾一在审讯室待了这么多年,对她这细微转变洞察如火。
顾一眯了眯眼,招招手让人准备拿刑具过来。
“白小姐,我们顾府对待间谍敌人之类的都是一视同仁的,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手软。”
白宁梨慌了。
她的心理心机在一众世家小姐里已是极好的,否则当初也拿不到帮顾寒找人的差事。可不管再好,毕竟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哪里受过刑?
白宁梨看着顾一身后侍者递来的、形状恐怖诡异的刑具,声音惶恐拔高了。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帮老爷查了多年的消息,我白家也在顾府掌握南境前出过力!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要见老爷!”
顾一一笑,露出些讽刺,“白小姐,你还好意思叫老爷?这些年你和你们白家在老爷眼皮子底下耍的那些伎俩,真以为老爷没发现?老爷这些年都没处理你们,已经是对你们宽容了。”
顾一招了招手,不管白宁梨再如何尖叫挣扎,后面的刑审人直接拿着刑具上前。
顾一再凑近疯狂的摇头白宁梨一步,声音压低,“白小姐,不想吃苦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还没有能从我顾府审讯室里撑下去的。”
………………
三十分钟后,顾一怀着难受沉重的心情,拿着白宁梨嘴里吐出的供词,走到了顾寒的书房前。
“老爷,白宁梨招了。”
顾寒放下笔,端起周边的茶杯喝了一口黑黢黢的药,示意顾一进来。
顾一把供词递给顾寒,
“白宁梨确实和江挚密谋过,三年前包括那两个说当初追杀您和老夫人的寒家杀手,其实…都是江挚派去的。”这一点在夫人离开的第一年,其实也有让人回来告知过,只是那时没有任何证据。
“其次,那几个说认识莲禾的人也是江挚安排的。”顾一说着,声音越发低迷。
“还有三年前夫人在江城遭遇袭击还中毒的那天,也就是老爷您通过白宁梨和我传递的消息,找到莲禾小姐那天,也都是江挚安排好了,算着老爷您会让我临时去查莲禾小姐,所以…故意让夫人同时在另一边出事,好让…好让您和夫人翻脸,产生…嫌隙…”
顾一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他当初怎么就那么蠢呢?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顾寒看完资料,许久也没有说话。
书房里静默无声,本就沉滞的气氛压抑到窒息。
直到低低的咳嗽声再次响起,顾一惊心的抬起头,就看到顾寒唇边溢出的血迹,他立刻要转身出去找许医生,顾寒却叫住他:
“江城那几个说认识莲禾的人,带回来,那两个杀手现在在哪里?”
“依旧在地牢里。”
“再审一遍,关于江挚和北境的事。”
“是。”
顾寒说完,擦干净最近的血迹,把这张审讯出当年实事的纸细细的折起来,放进胸口前方以往从不放任何东西的口袋。
顾一走后,管家也沉默了许久,
“老爷,夫人那边我们要不要去…”道歉…
话没说完,管家自己就停了下来。
道歉?现在才到道歉?有什么用?
顾寒低头又捂住嘴低低咳嗽起来,“…去把关于北境的计划拿来。”
管家眉头就是一皱,满脸担忧,“老爷,许医生说您现在需要休息,北境的计划我们已经提前做完了这么多,远远超出您预设的目标,您该休息…”
顾寒却打断他,“去,拿过来。”
管家止了话,只得一步比一步更忧心的去拿计划书。
顾寒再次低低咳了起来,点点鲜红在白色的手帕上渲染开。
他垂眸看向自己桌上的佛印。
只差一个元湛了,解决完,他就可以…去赎罪了。
……………
文家宴会结束的第十天。
寒秋再次见到了莫文轩。
他这次没再穿着病服,整个人收拾整齐了许多,胡子也刮干净了,头发打理整齐,整个人除了过分消瘦苍白与眸低那份隐隐约约被压制的情绪外,已和三年前没太大差别。
医护人员依旧在他身后不远处跟随着,不过这次大家的神色都不再那么紧绷。
莫文轩这次没有疯,说话很清楚,也没有纠缠寒秋问王鑫的下落,只对寒秋问了一句,“等我成为莫家的家主,就可以了吗?”
以往的莫文轩无疑就是莫家下一代的继承人,可现在的他…寒秋看着他过度苍白的脸。
“只要能做到我那天说的几点就行,方式你自选。”
“好。”,莫文轩离开了。
又过了十天,芹家与莫家的结盟因为一件琐事崩溃,莫家收回了对芹家的所有支援帮助,芹玲葉也被莫家赶了出来。
第二十天,莫家忽然对芹家发难,理由是芹玲葉在过去结盟时期曾偷偷背着莫家做了违背合约的事,导致莫家遭受了大笔损失。
同时莫家也开始动用各行各界里的人脉势力,一起围攻芹家。
好不容易借着莫家的势而稍微恢复一点的芹家,再次迅速跌落了下去,甚至比当初芹家刚刚覆灭时还要凄惨。
寒秋听说芹玲葉去莫家大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求莫文轩见她一面。
可她等来的,只有一盆泼浇的冷水,这件事甚至还上了报纸新闻,风光了才没多久的芹玲葉,再次沦为整个南境的笑柄。
寒秋某次上街时,意外碰到满身狼狈的芹玲葉。
与三年前最后一次再莫家宴会上时相比,芹玲葉现在只比街角那些卖身的女奴好些。
看到寒秋,芹玲葉也大步了上来,停在侍卫们的阻拦之前,远远望着寒秋,看寒秋才道:
“三年前忽然撤掉芹家财脉的人,是你吧,夫人。”
寒秋也远远看着芹玲葉,“对。”
三年前,从杏舀村回来后,在离开境内之前,寒秋专门吩咐秋月去“照顾”了芹家。
她当初的吩咐,也让芹家这些年无论如何依附着莫家都无法积累下财源,导致现在芹家一旦脱离了莫家,连生存都生存不下去。
芹玲葉听到寒秋毫不犹豫的承认,她抿紧了唇,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任何愤怒之色,“您当初警告过我,现在芹家落得这种下场,我也不怨您。”
她往前一步,看着寒秋的目光依旧闪烁着点点以往的那种憧憬,只是暗淡了很多,“您当初说的是对的,不该用女人的那些手段来试图绑住男人。”
那样是靠不住的,下场就是她现在这样。
说完,芹玲葉也没有开口求寒秋放过芹家,只朝寒秋微微俯身,转身朝着贫民街区内走去。
莫家现在四处围攻搜捕芹家的人,她不能在外面留得太久,否则…下场会很惨烈,就像其他已经被莫家抓到的芹家人。
…………
一个月后,等寒秋陪文杨认识完境内的巨商富贾,准备去寒家祖地看一眼就随文杨离开的前一天。
莫秋辞和莫家的家主邀请她去安海市最大的酒楼,感谢因寒秋而让莫文轩状态变好的事。
因为莫文轩主动驱走了芹玲葉,这几年被半卷入南境权势漩涡的莫家,也算是终于重新从那漩涡里摘出了大半。
莫家主也从莫秋辞那听说了寒秋对莫文轩说的事,并在酒席上直接向寒秋保证,等莫文轩好了,王鑫和孩子若是还活着,也愿意回来,他会让王鑫直接成为莫文轩的妻子,孩子也是莫家的嫡系长子。
至于莫老太太和莫夫人,那两位疼莫文轩如命的女人,也早被莫文轩这三年的模样吓得差点疯掉。
芹玲葉给莫家造成的动荡,两位老太太早已如鲠在喉,所以之前才想着让莫文轩纳了芹玲葉来让芹家做补偿。
可莫文轩那次的反应更是差点吓坏她们,她们现在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只要能让莫文轩好起来,她们什么都不计较了。
“寒秋你放心,等以后王鑫和孩子若真的还能回来,我母亲和夫人一旦有任何不好的动静,我会立刻让她们回到文家祖宅去。”
莫秋辞也在莫父说完话后连连保证。
但寒秋始终没有表示。
莫家主和莫秋辞保证的再多,也只是莫家主和莫秋辞的态度,王鑫的丈夫是莫文轩,不管如何,和她一起过日子的是莫文轩,而不是莫家其他任何人,所以这些事得莫文轩来保证,并且证明自己确实能办到才行。
莫家主倒也没强求,等吃完饭,莫家主再次说了一系列的感谢话,又送了很多礼物,然后让莫秋辞送寒秋回家。
寒秋谢绝了,秋月已在外面等她,她还要去寒假祖宅。
而且莫文轩好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双方关系还是干净点好。
……………………
第二天
寒秋按计划去了两条祖江之间的汴晁市。
汴晁市的风景一如既往,市区内原本属于寒家的大多数商行当年都随着那份离婚协议变成了顾寒的,只有祖地附近几条寒家祖上传下来的商脉和祖地本身还属于寒家。
寒秋从汴晁市街道上走过,不得不说,顾寒虽不算是个完全的商人,但经商的天赋很强。
汴晁市依旧欣欣向荣,和她在时基本没什么区别。
而让寒秋有些惊讶的是,各家各户之前的“寒”字商牌竟然都还没有拆掉。
顾寒是忙到忘了么?还是已经拿到所有权了,所以也不在乎这点细节?
寒秋看着那“寒”字只想了一秒,便不再在意的继续往祖地走。
反正给都给了,他想怎么做是他的事,寒假祖地和那几条祖传商脉还在就行。
汴晁市商家们看到寒秋纷纷惊喜的朝她打招呼。
“大东家,您回来啦。”鱼市的老板看到寒秋匆匆从里间走出来打招呼。
旁边卖衣服丝绸店的老板娘也匆匆跑出来笑着对寒秋道,“大东家,前三年您都去哪儿了?连秋月都不见了,我们都找不到人交商费,就都暂时交到顾府老爷那去啦。”
“寒秋姐姐三年不见,依旧这么美丽漂亮呀~”路边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嘴里叼着个糖葫芦笑嘻嘻说道。
“当然,大东家自然一直都是我们汴晁最美的。”
寒秋也朝她们笑着点头,这些人都是汴晁市本地的居民,往上走个十代左右,也都是和寒家祖先们一个村的。
他们的商铺之前也都是寒家的,寒家低价租给他们,收取的费用也只有市面上三分之一,大家也都叫她大东家。
不过现在这些商铺都是顾寒的了,他没给这些人说?
秋月已经去问这个情况了,回来对寒秋道,“大小姐,这里商行的所属人现在依旧写的是您的名字,顾府没有更改,他们也不知道您和顾府已经没有关系的事。”
之前寒家商标没改,寒秋没怎么在意,但所属人都没改,那这些年这些商行赚的钱可都是属于她的。
寒秋皱了皱眉。
顾寒拿着那份转让合约,却现在都还没去处理,原因是什么?还是他又在算计什么?
毕竟以顾寒的老谋深算和心机深沉,他可从不做没算计好的事。
顾寒在她心底的印象从三年前开始便是如此,得让人去查一查了,她可不想再在背后被顾寒又捅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