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顺从、俊美、会替她把所有事情都细致的考虑完,甚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寒秋生活里所有一应需要的事,他都能做得极好,又有时寒秋仔细想时,甚至都有些找不出他有什么不会的。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完美。
仿佛他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完美的不切实际。
同时,随着沃藤为她治疗的时间越来越久,寒秋也渐渐开始做一些陌生又熟悉的梦境。
梦境里总会出现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长得和她有七分相似,是寒秋在沃藤的资料照片里看到过的她以前原本的模样。
寒秋看着梦境里的这位小女孩,她的性格也令她陌生又熟悉,是她现在已经没有的,最原本纯真的模样。
她操纵不了小女孩的行为,只能以旁人的视角看着她。
她看着小女孩住在沈城某个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庄园后面,明明是这里安养的大小姐,却因为被限制出行,甚至被叮嘱不准露出自己的真是身份,所以天天穿着侍女的衣服,以侍女的身份偷偷往外溜。
看着她在这里救了个小男孩。
小男孩长的非常精致乖巧,粉雕玉琢。隐隐约约中也给寒秋一种熟悉感。
小男孩不知遭遇了什么躲在庄园后山上不敢出来,也不敢离开。
小女孩找到了他,看着粉雕玉琢的漂亮小男孩非常喜欢。
寒秋站在旁边能感受到小女孩心里的情绪,那是一种类似于小孩子看到美丽的宝石后下意识起的喜欢与爱不释手。
小男孩最开始被小女孩找到时,还有些警惕性,后来见是个小女孩,便也渐渐放开了。
寒秋看着这两个小孩在后山的一处废旧窝棚里,用小小的手臂和身体给小男孩搭了个临时的窝。
看着小女孩每天抱着满满一抱的各种零食、被褥、好吃的,兴匆匆的跑到小男孩的窝里,然后两人一呆就是一整天。
两个小小的影子从熟悉到密不可分,小女孩还偷偷在背后和自己的侍女说话时给小男孩取了个昵号,叫他“小可怜”,然后每次穿着侍女的衣服溜回去时,会和服侍她的侍女说小男孩的事,并且每次都说的哈哈大笑。
小男孩似乎也很喜欢小女孩,每次女孩来了就敞开他的小窝棚和小女孩一起玩,也和女孩说自己的各种事,说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后来两人越发熟悉甚至亲密,打雷下雨等恶劣天气时,小女孩都会去陪小男孩,怕他一个人害怕。
虽然,她每次打雷下雨的时候去窝棚时,小男孩都会反过来安慰她,拍着她的背让她别害怕,小女孩倒也乐此不彼,甚至也学着小男孩的模样安慰他拍他的背,然后两个小孩便都会在电闪雷鸣的倾盆大雨中相视着笑起来。
后来某次闲来无聊时,小女孩和小男孩也不知聊着什么,就聊到了他们对未来的期待打算。
小男孩说道这个就握紧了小拳头,精致漂亮的小脸露出愤愤的表情说,“我以后回去了,一定要把家里那些坏人都抓出来!”
小女孩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已大致知道了小男孩家的情况,她脸上也露出愤愤的表情,仿佛家里出了叛徒的是她家,然后和小男孩以幼年的思维,商量着等他回去之后,应该怎么对付那些坏人。
等两人制作完一个“精密”的计划,轮到小女孩说自己对以后的期望打算时,小女孩却叹了口气,表情竟有些惆怅,“我以后…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会一个人过吧,因为我自己多半嫁不出去了,没人会娶我。”
小男孩对此表示很奇怪,“为什么嫁不出去?一个人过那不是要在打雷天黑的时候都自己一个人?那样多可怕。”
小女孩却摊了摊手,表情很无奈又惆怅,“哎,那也没办法,到时候只能自己钻被窝咯。”
小男孩似乎想到了小女孩在天黑打雷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怕的钻被窝的场景,小脸上露出一些不忍与年幼时期显露的小小心疼,然后忽然伸手用还有些婴儿肥的小手握着小女孩的手,小小的脸看着女孩郑重其事道,“没事,不怕!你不用自己钻我被窝!以后我娶你!”
小男孩此时对“娶”其实还没有完全的概念,但他知道只要娶了对方,对方就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就和他的父亲和母亲一样。
那样就可以在天黑打雷的时候,继续陪她一起了,他们也都不用害怕了。
小女孩似乎愣了愣,然后忽然噗嗤一笑,小脸露出些人小鬼大的神色,掐了掐小男孩嫩滑的脸,“你知道我嫁不出去的原因是什么吗?我家里曾经有一个仆人发现了我的秘密,就怪叫说我是怪物,还差点被吓傻了,你不怕怪物?”
小男孩皱了皱眉,黑亮的双眸上下打量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父亲说过,这世界上其实是没有什么鬼怪妖精的,都是其他人装出来骗人的,你不是怪物。”
小女孩一笑,又捏了捏他的脸,然后躺在他身边望着天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哥哥和父亲母亲都说我不是,但我好像和其他女孩不太一样,那些知道我秘密的人也都说我是,都拿很奇怪恐惧的目光看着我,有些甚至还想烧死我,所以我也不知道…”
她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忽而再次握住她的手,黑亮的双眸严肃的得盯着她,声音坚定:“你肯定不是怪物。”
小女孩一顿,又噗嗤一笑,侧眸看着他,然后忽然故意做出了一个恐怖的表情,朝小男孩“嗷呜”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我晚上就变成怪物来吃你了~”
小男孩却依旧一脸坚定道,“你是怪物的话,要吃我早就是吃了吧,但都救了我快三个月了,天天和我在一起,给我带了好多吃的睡的用的,还怕打雷,所以你不是怪物。”
她…其实不怕打雷…是怕他害怕…
但小女孩看着小男孩坚定认真的表情,嘴里想要反驳的话却没有说出口,只微愣得盯着他。
小男孩也看着她继续认真严肃道,“所以,以后我娶你吧,你陪着我,我也陪着你,天黑打雷害怕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钻被窝,然后也不会再有人说你是怪物了。”
小女孩看着他认真严肃的模样,再次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都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你就要娶我?到时候小心吓死你。”
小男孩却盯着她目光坚定奕奕道,“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娶你。”
末了又补充一句,“你不是怪物!”
可能是对方的目光太过坚定,梦境里的小女孩和在旁边旁观的寒秋,竟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对方稚嫩而坚定目光与声音被轻轻撞了一下。
寒秋细细看着小男孩的眉眼,越看越熟悉,越看越像某个她已经看了十年的模样。
可等再细细一看,却又其实也发现不太一样。
小男孩是赤诚的、单纯的、满心满眼认真的。
可那个人…寒秋现在想到他,只有充满了各种算计的阴沉黑暗。
小男孩是小男孩。
顾寒是顾寒。
他们早已经是不同的了。
梦境里回过神来小女孩再次噗嗤大笑,笑看着对方,“行啊,那我就等着你来娶我啊,到时候等洞房了,嘿嘿,吓死你哈哈!到时候你可不许逃!”
小男孩年纪还太小,洞房只听大人们说过,是一个羞羞的事。
所以他的脸也微微泛起了红晕,冲散了之前的认真严肃感,却更加显得漂亮可爱。
他在小女孩的笑声里微微点了点头,红着脸道,“我…我不逃…”
可惜,这两位纯真的男孩女孩之间小小诺言,在一年后就分崩离析。
一年后,顾家的动乱稍平,顾家的人来找到了顾寒,把他带了回去。
他走前向还是小女仆打扮的小寒秋沉诺,一定会回来赎她,让她等他。
可惜他这一走,就是五年的时间。
小男孩长成了大男孩,并在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后,他已经变得不再像当初的她,可他依旧记得对当年小女孩的沉诺,在家族的动乱中,抽空回了这里。
只可惜他回来时,奚家也早已经面目全非,再没有了当初的庄子,也再没有当初天天穿着侍女服,抱着满满一抱的东西朝他跑来的小女孩。
寒秋这段梦境断断续续的做了几个月,等到沃藤连续给她做了快一年的治疗后,寒秋梦到了更多以往的事,对过去的大多事情也都记起了大半。
比如某些很关键的,那对小男孩和小女孩的结局,还有当年江家与寒家的真相,她与江挚的恩怨,以及当年她真正待着的地方…
寒秋现在基本已经把以前所有的记忆都记起来了,所以她知道了当年在寒家动乱那段时间,哥哥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回境内发展,也不是只身一人回去。
哥哥是带着她回来的,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躲避境外寒家的动乱,带她回境内等待寒家动乱结束。
而为了不让人泄露她的踪迹,她成为了寒家家臣奚家的大小姐,以这个名称在奚家躲了三年。
可没人想到,那场动乱的结果,竟是他们的父母死于陷害,寒家差点分崩离析、四分五裂。
那种状况下,才年仅十七岁的哥哥不得不回去,以还未成熟的身躯挑起寒家快断掉的大梁。
而哥哥离开时,也就是小顾寒被顾家接走的第二年。
奚家庄子内,幼年的寒秋依旧被寒晨留在原地。
那时间的境外太乱了,寒晨怕她回去危险,所以把她继续放在境内。
可谁都没想到,她会被犹如疯狗般的江挚意外发现。
那场车祸,就是江挚发现她后,想抓她出来当做人质要挟寒晨才计划的。
江挚为了报复寒晨之前对江家的堵截,趁寒晨不在境内的时候,封锁了奚家庄子,用诡计调离了奚家的守卫,让他们腾不开身,然后趁机闯进,把幼年寒秋从庄子里强抢出来,强拖上了车,意图让她受辱,让寒晨发疯。
也就是在那天,被强制带上车的寒秋被江挚发现了身体的秘密。
但他没得逞,因为他小瞧了寒秋这位年幼小女孩,以为小小的女孩翻不出什么风浪,却不知道寒秋早已在寒晨的自小教导下学会了用刀藏刀。
寒秋用藏在袖子里的小刀片割开了捆绑自己的绳子。
只可惜她当时实在太年幼,隔开了绳子也无法从有两个大男人的车子里逃脱。
等被发现不对劲时,寒秋来不及思索太多,只不管不顾的挣扎着直直撞向开车的司机,导致车子直接翻落了山崖。
那场车祸便是如此发生。
那场车祸也直接导致了江挚的毁容与寒秋的失忆。
等得到消息的寒晨丢下手里的一切从国外回来找到她时,江挚已经没了人影,车里另外两个大男人也重伤垂死,寒秋则昏迷不醒。
寒晨把两个垂死的男人带回去审,知道了江挚对寒秋做的事。
寒晨让人把那两个大男人一刀一刀的剐了下来,然后用火烧成了灰。
寒秋则被送去F国治疗,在知道寒秋已经失忆后,寒晨思索再三,最终决定让赫尔丶兰德用心理暗示和催眠等办法,给寒秋塑造了一个新的,没有江挚也没有这段阴影的干净安康的童年过去。
境内寒家也在这年开始,重新由寒晨的掌控崛起,并从第二年开始,开始从各个方面对江家下死手。
境内的格局因寒晨对江家的围杀而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终,江家覆灭于寒晨的手下,从境内四大家族中除名。
江挚在火葬场上虽假死脱身,却也被烧烂了一身的皮,从此成为不人不鬼的模样,逃到了北境蛰伏,最终利用江家曾经的人脉信息,与元湛达成交易。
再后来,就是南境动荡,顾家覆灭,寒秋虽失了忆,回国等第一次见到已经成年的顾寒后,动用逼迫手段让顾寒与她结婚的十年。
…………
寒秋醒来时,望着室内的吊灯发了会呆。
沃藤已经熟练的掐着她醒来的时间,把早上的药和早餐放在推车里推了进来。
寒秋侧眸盯着他。
沃藤五官眉眼,中西混血,眼窝深邃,与那个人基本没有相同的地方。
可他时不时看向她的眼神,还有那股沉稳静默的气质与做事的方式…都若有若无的透露着熟悉的感觉。
可寒秋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顾寒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卑躬屈膝到这种程度。
他忍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没了她这个畸形的妻子,可以重拾男人的尊严,也得到了他所有想要的,他疯了才会来找她,还以这种自甘于奴侍的方法。
寒秋盯了沃藤一会儿,一如既往的没看出什么异常,便从床上撑起身体喝药吃饭。
吃完饭,寒秋看了看日历。
今天又到了回境内看寒假祖地修复进度的一天。
寒家的根始终在境内,寒家的人也迟早都是要回去的,祖地就算没有寒家人,也必须时刻打理好,认真对待。
不过寒秋没想到,她这次回去,竟然再次遭受了袭击。
来自元湛唯一逃走的儿子,元虎。
在被南境顾瑾的顾府四处逼逃了这么久后的,元虎终于放弃了逃跑,豁出了自己的命,准备孤注一掷,同归于尽。
元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袭击也太突然,太决绝。
寒秋早已和顾府断了联系,且在国外呆了三年,境内这些隐藏在波澜下细节情况与她已关系不大,所以这些年她也没再了解那么多,而且就算元虎想报仇,也不该来埋伏她,她和顾寒离婚的关系已在境内昭告,找她有什么用?
但元虎却和他老子当初在密林里伏击一样,似乎就是盯准了她,浑身绑满了炸弹直直朝她冲来,充满血丝眼也死死盯着她,像是就算死也要拉她陪葬。
元虎埋在这条去往寒假祖地必经之路的人很多,寒秋这边却只有几个人。
待元虎点燃满身炸弹朝寒秋扑来时,寒秋忽然从后被人抱住,整个人被整个拢在一个宽厚的怀里死死护着,卧倒在地。
山摇地动的震天炸响轰然响起,整个世界都仿佛都震得动荡皲裂里。
寒秋被身后人紧紧抱着,所有的火光也都被他挡在身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等爆炸声音稍停,寒秋微微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熟悉的属于顾府的车和人从四周大批大批的涌出。
顾一顾二率领着早已蛰伏好的人冲出来,离得老远就把这附近的人都打成了筛子。
元虎已经死了,剩下的伏击的人也都在他们自己卖的炸药被炸的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