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泼人只是一批不要命的悍匪,无组织无纪律散乱一摊,顾一顾二带人出现后,很快就把人都收拾干净了。
等枪炮声稍小,寒秋才回眸看向自己身后还抱着她的人。
沃藤。
沃藤没有受重伤,元虎扑来时,在离他们还有七八米远时就被远处的顾一顾二打中,沃藤身上确实受到了炸药的波及,可他被烧会的外套下面,身竟穿着一件轻薄的防弹服。
寒秋看着从他衣角下露出的防弹服,脸色冷了下去。
提前就穿好了防弹服,显然,沃藤肯定早知道了今天会发生什么。
可他丝毫没说。
寒秋起身从他怀里出来,推开他,一言不发。
顾府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也不想再探究了。
那个答案太明显。
第56章 要留在她身边
元虎死在自己满身捆绑的炸弹之下。
除了他自己, 谁都没炸住。
自此,北境元家的血脉彻底消失了。
顾一顾二快速命人收拾战场,然后默默朝寒秋沃藤这边走来。
寒秋依旧盯着沃藤, 沃藤也看着她。一如既往的沉静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似乎也不准备开口解释什么,只静静站着任她看。
顾一顾二走到身前, 看看沃藤,又看看寒秋,最终在沃藤忽然抬手扯下自己粘黏在脖颈上的一整张人皮脸、出那张熟悉的属于顾寒的脸后, 顾一顾二垂头喊了声老爷。
寒秋冷淡的盯着撕下人皮脸的顾寒, 扫了眼四周已经被缉押的元虎余党, 这几个月来的所有违和感在一瞬间都想通了。
原来沃藤竟就是顾寒…寒秋下意识盯着对方皱眉道:
“所以你这半年故意假扮别人接近我, 就是为了找出元湛余党?”
寒秋问出这句话完全是下意识的,也是她此时脑海里最先出现的想法。
顾寒在她这里的印象里已不知何时从曾经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男人,变成了无利不早起的人。
而且他这方面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按照以往顾寒的做事风格推出的最有可能的答案。
若没有利益没有目的,寒秋想不出对方为什么要卑躬屈膝的以别人的身份委在她身边这么久。
寒秋这话一问完,旁边垂头行礼的顾一顾二就猛地抬头, 看向寒秋的目光复杂至极。
虽然…虽然夫人说出这句话也情有可原, 可他们还是忍不住想为老爷争辩一句。
老爷确实一直在找元湛余党,可元湛余党的动作老爷也不可能完全百分百了解, 否则他们也不用在今天匆匆忙忙的伏击了, 而是提前抓住元家所有余党,不给老爷和夫人丁点受风险的机会。
可元家虽死, 却如百足虫死而不僵, 元家身为北境第一世家, 留下的各种人脉后路也颇多, 以至于他们用了快一整年的时间才终于追查到元虎的动静。
也正是因为怕元虎来害夫人,老爷隐瞒身份来这陪同夫人的一年里,时时刻刻都在让人清理夫人四周,今天这场是因为昨晚才临时收到密信消息,他们实在也来不及提前清缴,连伏击计划都准备的都很匆忙,才会让这场战斗终究发生在了夫人面前。
至于老爷一直没有向夫人坦白自己的身份…虽然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可亲眼看到连老爷隐瞒自己的身份,在夫人身边做堪比奴侍的事情都做出了后,他们又觉得这也没什么了…
老爷一直没告诉夫人自己的身份的原因、之所以换了一个身份才去见夫人的原因…就是因为怕啊…
怕夫人知道老爷的真正身份后,会连老爷的面都不见,更不会让老爷有近身的机会…
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老爷变成现在这…甚至能用卑微来形容的模样…顾一顾二心底复杂至极,又愧疚又自责又难受…
他们张了张嘴,想朝寒秋解释什么,可他们还没发出声音,就被顾寒抬手止住了。
顾寒看着寒秋的黑眸垂了下来,沉默道,“你觉得怎么想让你舒服,你就怎么想吧。”
这是什么回答?
寒秋“呵”的一笑,她又还能怎么想?
顾寒四年前做得那些事都还历历在目,为了完成他的目的,都可以委身在她身下隐忍十年,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想到沃藤前段时间那堪比近侍的卑膝态度,寒秋现在也不怎么惊讶了。
反正顾寒这一生除了复仇和莲禾…
噢,莲禾。
寒秋脸上微讽的笑意一顿。
想到这个已经许久没再想起的名字,寒秋便瞬间联想到了自己最近恢复的那些记忆。
差点忘了,顾寒既然是沃藤,既然能帮她恢复以前的记忆,那必然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莲禾”?
可这么一想,寒秋却只更觉得想笑。
因为这实在是太可笑了,若顾寒找了那么久的人就是她,那他们之间这一切又算什么?
又能改变什么?
难道因为知道了真相,过去的一切就都能抹除当做没发生?逝去的感情就能回来?
不可能。
甚至这个想法本身就是可笑的。
寒秋看着顾寒,“你知道我当年的身份了?”
顾寒微垂的眸子重新抬起来,定定看着她,“是。”
他此时看着寒秋的黑眸底饱含了各种情绪。
这些情绪都是寒秋以往渴望却得不到的,可现在看着它们就这么浓郁的呈现在自己面前,寒秋心底却依旧丝毫波澜都没有了,除了微末的可笑。
顾寒看着她默声道:“对不起,我一直想找到你…但发生了太多…我…”
寒秋抬手止住他。
她不太想听这些。
离开顾寒的这些年,她的生活已经逐渐恢复正轨,不管当初到底是如何的阴差阳错,也不管顾寒当初到底找的是不是她,她都无所谓了。
只是刚刚忽然意识到,也许顾寒早已知道自己就是他一直要找的“莲禾”,自己刚刚对他“无利不早起”的猜测也许与他的真实想法行为不那么一致,甚至有些偏颇。
甚至也许…知道了她就是他一直想找的“莲禾”,他的这些行动里真的包含了一丝真心?
可那又如何?
她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个爱顾寒爱到能为他做任何事的人,更没了以往在顾府还爱着顾寒时的任何欢喜情绪。
若不是刚刚习惯性的想到顾寒寻找了那么多年的白月光,寒秋甚至已经忘了在逐渐回想起的记忆里,自己的身份就是顾寒那么多年真正想找的人。
不过当初在渐渐回忆起以往记忆时,她其实早已有怀疑,只是…可能这就是不爱了的原因。
不爱了,所以她也不在意了。
是不是又如何?从回想起过去记忆到现在,她一点去探究的欲望都没有。
至于在那段过去梦境里,看着那两位小孩开心愉快的幼年相处,以纯真和赤诚相互给予对方最纯澈的喜欢。寒秋在每段梦境的旁边视角里,情绪虽都难免会被代入,可她也只是为梦境里的两位小孩开心而已。
看着他们的纯真,看着他们的愉悦赤诚,她觉得很美好。
只是这种美好也仅仅只针对那两个还没长大的纯真小孩子。
和现在的她与顾寒,没有什么关系。
就像寒秋此时看着顾寒,更在意的是顾寒到底是不是就是真的沃藤,还是真的沃藤已经被他干掉了?
毕竟顾寒以往天天在顾府处理各种事情,哪里来的时间学这些?
不过想到过去一年时间里,沃藤帮她治疗时那些专业至极的精妙治疗技术根本不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能学会的,她又有些不确定。
可若说顾寒救赎赫尔丶兰德的徒弟?是F国脑域学兼神经学博士毕业生?
那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在每天忙的连睡觉时间都只有四个小时左右的日子里,他哪里来的时间?
寒秋盯着顾寒想了一会儿,索性道,“北境余党已经清缴完了是么。”
顾寒点头,“是。”
寒秋也点点头,“我的记忆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以后也不怎么需要治疗了,所以我们的交易就到此为止吧,不管你是沃藤还是顾寒,以后不用再来了。”
话落,寒秋没看已因她这句话被定在原地的顾寒,转身朝秋蝉走去。
“秋蝉,给顾大人结报酬。”
虽然还有些问题没想通,但那些问题也不是非要弄懂不可。
而且她现在也不怎么想和顾寒打交道,既然已经解决了北境问题,那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原地,顾一顾二看着寒秋毫不犹豫的淡漠远离的背影,纷纷握紧了手,看向顾寒。
可看到顾寒的侧脸,两人嘴里的话还没说就凝固在里喉咙里。
因为他们看到,他们沉冷稳重的老爷,竟像被定在原地般,望着夫人远远离去的背影,深邃的眼眶…竟微微泛着红…
…………………………
寒秋第三天从寒假祖地离开时,看到顾一正站在她车前垂头等着。
顾一只身一人,不躲不让,只求和寒秋说一会儿话。
寒秋让他上车。
顾一上车后直接跪在她面前,速度快到寒秋都来不及阻止。
“你做什么?”寒秋皱眉。
顾一垂下头,双手握紧,“求夫人听属下说完老爷这四年的情况。”
寒秋转头看向窗外,忽然微叹了一口气。
秋蝉把已泡好的茶水送过来,寒秋端起轻抿了一口,也懒得再纠正他的称呼,“不说完你就不会走?”
顾一头垂的更低,语气也更坚决,“是,恕属下冒犯。”
寒秋放下茶杯,“你说。”
顾一微吸了一口气,“夫人,老爷并没有算计什么,这三年来,老爷做的一切,包括对北境的计划加速提前,都是为了能更快的回到您身边。”
“老爷以前做的事,虽有家仇在身,可对夫人您,我和顾二管家几个都觉得不好,夫人您是无辜的。”
“这些年老爷也已为当初的那些事都付出了代价,白宁梨和江挚合谋,已在顾府受刑牢处理,半年前死去,白家也因此承受牵连,被剥了世族身份。”
“还有那位由元湛和江挚安排来的敢假扮冒充您的莲禾,也已经在顾府刑牢受刑吐露出一切后受不了的疯了,以前她碰过用过的东西也都被处理了,连带着她身后的所有有关系的根系人物,也都被老爷处理了。”
“还有老爷把您当初丢在顾府不要的东西全部都保留了下来,不让任何人触碰,只每天亲自打扫清理,有时甚至要清理四五遍…”
“您当初不要的戒指,也被老爷时刻挂在身前,顾家的佛印…也早被老爷亲手烧掉了…”
顾一给寒秋说了很多。
包括顾寒这三年来整宿整宿的熬夜处理各种文件,熬坏了身体,现在药不离身。
顾寒三年来也根本没有把寒家商行的主权人从寒秋身上转移走过,商行所有的一切都被顾府原封不动的保存发展着。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在对寒秋说,顾寒这三年来为她做了多少事,因她而产生了多大的变化,过的有多么煎熬,顾府又多么盼着她能回去。
寒秋静静听完顾一的话,却只在顾一期盼祈求的目光中,淡淡问了一句,“所以呢?因为他做的这些,我就得重新回到以前的模样,继续爱他为他付出?”
顾一一滞。
寒秋看着他继续道,“我以前也很爱他啊,虽然感情不能只用付出多少来谈论,但我自认当年对他付出的也至少不比这少吧,可我追了他十年,他却依旧不爱我。”
“老爷他…”顾一急急想张口解释,寒秋却打断他。
“停,也别说什么他是认错了人,或者什么阴差阳错,那些我都无所谓了,只是我的感情已经消耗光了,就像那些年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却依旧不爱我一样,现在无论他做了什么,我也不可能再爱他。”
“感情消耗完就没了,顾一你懂了吗?”
寒秋此时就是如此的毫无感觉。
就像她刚在梦境里记起自己曾经的身份,找回以往的记忆,知道自己就是曾经的“莲禾”时一样。除了淡淡的惊讶外,已经没了任何感觉。
否则要如何?难道她在知道了顾寒给她做的那些事,知道顾寒曾经心心念念那么久的白月光就是她,所以她就要原谅他?重新和他在一起?继续以往那现在令她想起来除了蠢外毫无意义的日子吗?
可凭什么呢?
就像她曾经爱了顾寒十年,顾寒也没有接受她,现在他反过来爱她,她就得接受他?
她没有那么伟大仁厚慈爱啊。
她的爱情是有限的,也早就被消磨光了。
没了就是没了,不管什么原因,不管是什么阴差阳错,她都已经累了,半点也不想再回到以前。
她现在已经不爱他,不可能因为他现在爱她了,为她付出了这些,她就得违心强迫自己就重新爱他。
寒秋没有那种善良圣母心,寒秋是个商人,不是那种做什么都不求回报的。
这份投资失败的爱情,褪去了感情,那她就要尽量的收回自己仅剩的所有,不再犯错。
而且她也不喜欢拉拉扯扯。
那种皮断筋不断的状态,令她反感。
顾一呆呆看着寒秋,看着她眸底一如既往的冷淡到没有丝毫动容的目光,像是被扼住了,已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寒秋又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问道,“今天是你自己决定要来的是么?顾寒不知道你来这里和我说这些吧。”
顾一垂下头,“是…抱歉,是属下自作主张,老爷不知。”
寒秋点头。
顾寒那种性格,确实也做不出让属下来找她说这些的这种事。
顾一应完像是忽而回了神,又有些焦急道,“夫人,老爷虽然不会说,但老爷他真的…”
寒秋抬手打断他,“好了,我觉得我刚刚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