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窃窃私语嘀咕着,旁边人也没听见。
顿了会儿,王彤又瞥了眼周晁嘉,“要说他除了闷点,瘦点,长得好像也还行。”
“你该不会看上他了吧?”李骏故意挤眉弄眼,“再说他那头发整天挡在眼睛前面,你从哪看出来他长得还行的,有我帅?”
王彤赶紧瞪了李骏一眼,“你别瞎说。”
周晁嘉是后转学过来的。
他性格很闷,每天走路都是贴着墙边。几乎也不跟班级里的任何人交流说话。本来没人注意到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是得罪谁来着,被欺负的这么惨?”王彤啧了声。
李骏心不在焉地说:“忘了。谁知道因为什么事。”
两个人说完都愣了会儿。
是啊,他们都不记得孤立周晁嘉最开始的原因是因为什么。
但在大集体、大环境里,有一天有这么一个人做了这么一件事,其他的人好像就必须跟着做,才能撇清和被孤立者的关系似的。
老师在讲台上归拢着课堂测验的试卷,往包里一装,也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了。
悬在空中的几台老旧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带起来的风还不如手扇得风大。
“啪。”
耳畔倏地拂过一道劲风,嗡鸣声响了几秒。
紧跟着,如针刺般的疼痛慢慢浮现出来。
周晁嘉下意识捂住耳朵。
他没回头也知道后面的人是谁。
刺耳又讥讽的笑声挤进耳鸣声里,像是隔了层不透光的窗,让他觉得不真切。
他舌尖狠狠地抵在牙齿间,太用力地咬紧,有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深吸口气,周晁嘉沉闷着一言不发。
他低着头默默地捡起被掌风带飞的试卷。
“你躲你妈呢。”为首的男生像是对周晁嘉躲闪的态度十分不满意,紧跟着第二个耳光也打了过来。这一巴掌打得重,“操,震得老子手疼。”
“贵哥,这小子闷得跟葫芦一样捏圆搓扁,屁都不敢放一个。”旁边有几个男生嗤笑着附和,“肯定是怕了你。不过也是,现在整个初中有谁敢跟贵哥叫板啊。”
“可不是,贵哥要立棍,谁敢不服。”
“跟着哥混有肉吃,知不知道。”范贵吊儿郎当地晃了晃腿,把耳朵缝里的烟拿下来,“别的我不敢保证,你们这条街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贵哥的名号。”
范贵对这种阿谀奉承的献媚话很中意,飘飘然地去拍周晁嘉的肩膀:“这星期的保护费。”
其实他知道周晁嘉压根没钱,但是今天又新收了几个小弟,这不是在小弟面前得树树威风。
周晁嘉抬起眼,又收了回去。
他机械地继续收拾着书包,仿佛当后面那群人都不存在。
“操,老子跟你说话,你当没听见?”
话音落,范贵还想再打一巴掌出口气爽爽。
但对上面前少年的视线,他的动作就那么停下来。
面前的少年瘦削纤细,发梢稍长,叫人看不真切他的全貌。他的脸颊两侧凹进去,衬得锁骨突出分明。
可刚才抬眼撞得那么一瞬间,范贵却瞧清楚了他的双眼。
范贵当混混这两年,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
凶神恶煞的,装逼认怂的,范贵自认看过太多太多双倔强的眼神,硬骨头什么的也见得太多。
但没有一个人像周晁嘉一样。
他的眼神像是一口古井,里面装满了泥泞的沥青。
没有愤恨,没有狂傲,没有恐惧。
甚至连丝情绪的波动都看不见。
只有空洞。
漫无边际的空洞。
就……完全不像是个活人的眼神。
或者说,不像是个有求生欲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