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镜年搁下手机,下了床,当着她的面摘掉浴巾,换上衬衣西裤,垂眸瞧她:“我陪你下去。”
蒋桃点头。
出了房门,她很想再去握季镜年的手,但她记起刚才在房间心惊胆战、她的暗恋险些路出马脚的一场对话,只能暂且忍耐着。
但季镜年却十分自然地在出了房门后,大手摸到她的手腕,攥进了掌心。
早上五点半,天边已然大亮,无数道光线从高高地落地窗投射进来,室内一片光亮。
她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打开抿了两口,放在了吧台上。
季镜年站在厨房门外,见她出来,问她:“还困吗?”
蒋桃摇摇头:“不太困。”
季镜年便握住她的手,往外走,“一起走走?”
蒋桃正巧也不想憋在这栋让她压抑的别墅离开,她点头,“好。”
蒋东林早年喜欢投资房地产,鹤城大半房地产都有他的投资,这片别墅区也在他的投资范围内,所以当年选择长期居住的地方时,这处环境清幽又处在市中心的别墅便成了他的首选。
别墅区很大,有两个很大的人工湖泊,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湖上还各养了四只白天鹅,早上天气不太热,天鹅在湖面戏水。
季镜年带着她绕着湖边小路走。
走了一段路,季镜年才开了口,问她:“现在能方便跟我说下你的家庭情况了吗?”
蒋桃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她垂下眸,嗓音低着,“季老师,都是些很脏很糟糕,你可能永远不会遇到的事,希望你听完,保持沉默就好了,别多问。”
季镜年侧眸瞥她,大手拢了下她的左手:“嗯。”
蒋桃抬头,轻呼口气,指了下天鹅湖边的长椅,“我们去那边坐着吧。”
跟季镜年并排坐下后,蒋桃理了理思路,开始从她妈陈婉意遇见蒋东林讲起。
陈婉意遇见蒋东林那年才十七岁,高中毕业出省游玩,在居住的酒店遇见了出差地蒋东林,陈婉意长得漂亮,从小学习舞蹈,气质清冷出众,蒋东林只是匆匆一瞥,便一见钟情,他当时二十五岁,公司刚起步,小有成色,正值意气风发,便拦住陈婉意要了联系方式。
之后蒋东林开始热烈追求起陈婉意,两人不在一个城市,蒋东林便经常坐飞机飞到陈婉意所在的城市,只为了请她看一场电影吃一顿晚餐,他公司刚起步,工作很忙,来的时候一身疲惫,陈婉意也看得出来,让他不要这么奔波,但蒋东林嘴甜,说为了看她一眼一切都值得。
陈婉意从小被父母保护的很好,没谈过恋爱,对于长相俊朗的蒋东林如此直白且热烈长久的追求,很快便动了心,答应了蒋东林地表白,开始了跟蒋东林长达一年的异地恋。
她那个时候刚上大学,课程并不多,她几次三番要去蒋东林的城市看他,蒋东林都婉拒了,陈婉意并没多想。
直到那年圣诞节,蒋东林来她大学外邀请她出去玩,那一晚两人发生了关系,之后一段时间,蒋东林忙于工作,并没再来找陈婉意,陈婉意却收到了一封书信加一张结婚证的照片,寄件人是蒋东林的妻子马雅涵。
知道蒋东林婚内脚踏两条船之后,陈婉意迅速果断地跟蒋东林断绝了往来。
但蒋东林不舍得陈婉意,来找过陈婉意四五次,陈婉意都拒绝见他。
蒋东林第六次过来,电话里说他跟马雅涵离婚了,他说跟马雅涵是商业联姻,并没感情,他说他很爱陈婉意,一生只爱她一个人,陈婉意是个恋爱白痴,她相信了,跟蒋东林重归于好。
大一结束那年,陈婉意意外怀孕,才将跟蒋东林恋爱一事告知了父母,她父母并不知晓蒋东林的破事,跟蒋东林见过一面,还算满意,便同意陈婉意休学一年生完小孩,但要蒋东林拿出诚意,要么结婚要么给陈婉意足够一个人抚养孩子的费用,蒋东林当时并没离婚,但没法开口,只能拿出了一千万给了陈婉意父母。
那么大一笔钱的动用,马雅涵当然知道,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陈婉意生下蒋桃,跟蒋东林没名没分地过了七年,等她不再年轻,马雅涵才电话告知陈婉意,她跟蒋东林依旧是合法的已婚夫妇一事。
陈婉意当时带着七岁的蒋桃来鹤城找蒋东林,蒋东林避而不见,马雅涵也没出面,只是花钱雇了一个人高马大地妇人当众羞辱了一番陈婉意,弄得酒店所有人都知道陈婉意是小三。
陈婉意那时才心死,她没从鹤城离开,因为马雅涵闹到了她父母那边,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她是小三,插足别人婚姻,还未婚生子,她父母都是老师,忍受不了那些指指点点,搬家走了,走之前跟陈婉意断绝了关系,她没有家了。
于是陈婉意带着蒋桃在鹤城呆了下去,她精神出现问题,总是发疯打骂蒋桃,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年,陈婉意遇到了另一个男人,男人很喜欢她,但是娶她的前提是要丢掉蒋桃这个拖油瓶。
陈婉意丝毫犹豫也没,把她扔给了蒋东林。
那个时候,蒋东林已经跟马雅涵离了婚,单身一人,事业也有很大起色,对于蒋桃的到来,并没任何反感,直到蒋东林遇到了叶寄梅,也就是张望的母亲,她很快嫁了进来,于是蒋桃的苦日子便开始了。
寄宿制学校是她唯一能暂且摆脱掉叶寄梅虐待的地方,但这个学校的老师并不友善,蒋桃忍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折磨,才从寄宿制学校离开。
蒋桃十二岁那年,十七岁的张望被叶寄梅领到了蒋家,那个时候,张望看着她的目光总是让她恐慌,他时常进她的房间翻她的衣柜,总是放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在她床上,监控之类的设备是蒋桃长到十五岁,张望看着她日益窈窕的身形,才偷偷放的。
蒋桃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她会在枕头下藏一把刀,张望偶尔犯病凑上来时,蒋桃会毫不犹豫地捅向他的肚子,张望曾经被送进过医院一次,叶寄梅也因此对她越来越不满。
终于等到十八岁成年时,蒋桃打算再也不回这所别墅,大一开学前天晚上,张望把她骗到了地下室,想要强占她,蒋桃并没犹豫,抱着砸死他的力道,但坏人总是命长,张望没死,进了橘子还被蒋东林给捞了出来。
蒋东林说他要维护家庭和睦,让张望给她道个歉,就算了事。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蒋东林很少会在意她,所以张望不懂收敛受不到惩罚越加张狂,蒋桃险些被强占,也只是换来了一句敷衍的道歉。
之后,蒋桃就很少回家。
大一时,张望曾经来学校骚扰过她,是一个晚上,她晚自习放学,陈莫莫拉肚子率先回了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回。
从教学楼到宿舍楼会路过一片杏树林,蒋桃就是那个时候被张望一把捂住嘴拽了进去。
她以为张望不会狂到在学校放肆,所以她手上没防身的东西,眼睁睁被捂着嘴,强按在树上轻薄时,有人从杏树林路过,蒋桃抓住唯一地机会,大喊出声。
男人听见声,脚步顿了下才进来,看到张望压着她,正扯着她的裙子,男人并没犹豫,揪着张望的领口一拳把他打倒在了地上,张望见有人,顾不得蒋桃,匆忙就跑了。
蒋桃当时跌坐在地上,没有哭,很漠然的一张脸。
身后男人却以为她在哭,递来一张纸巾,嗓音平稳低沉:“有没有受伤?宿舍楼在几号?我送你回去。”
蒋桃没看男人,也没接纸巾,她觉得难堪,起身没看男人,便走开了。
所以后来,她走错教室,听见季镜年在讲台上的声音,便知晓那天晚上的男人是季镜年。
陈莫莫以为她是对季镜年的脸一见钟情,其实不是的,她那天犹如困兽之斗被欺辱时,男人很有分寸没有碰她怕她应激,只是站在一步开外低低问她住几号楼时,她那时便眼眶一酸。
从来都没有人在她受伤害时,妥帖的照顾她情绪,很有分寸地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就连蒋东林她的亲生父亲,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公然偏袒那个并无血缘关系地继子。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分明早就冷硬十足刀枪不入了,可偏偏在某个时刻,心脏裂开了一条缝隙,恰逢此时,男人误打误撞地走了进来。
她没讲那天晚上杏树林的事,只是说了她的成长环境跟家庭背景,蒋桃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坦诚,她甚至都不确定季镜年会不会因此疏远她。
但她不想瞒着季镜年,说完后,她便安静地看向天鹅湖。
两人之间有一段长达五分钟的沉默。
这种沉默让蒋桃开始心慌,她轻抿下唇,歪头侧眸看向季镜年。
季镜年也在此时低眸瞧她。
她张唇,有点没勇气开口说第一句话。
季镜年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脸这么苍白?不舒服?”
蒋桃没摇头也没点头,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季镜年,抿着唇。
季镜年声线平稳,问她:“怎么了?”
蒋桃让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放的很轻松平淡,她每再跟季镜年对视,而是微微侧眸,瞥向别处,说:“季镜年,如果你不希望你未来妻子的家庭环境这么复杂的话,你可以坦白跟我说,我们可以离——”
季镜年打断她,喊的是她名字:“蒋桃,我不会跟你离婚。”
蒋桃低下头,哦了声。
她很需要季镜年这种肯定的回答,蒋桃一贯没安全感。
肩上好像忽然一松,蒋桃像是卸下了一个很大的重担,她扭头去看季镜年。
清晨白露里,季镜年靠坐在木椅上,望着水汽氤氲地湖面,姿势明明是放松的动作,却仍然能从他身上看出来几丝端正。
冷雾眉瑞凤眼,俊美斐然,斯文端正。
蒋桃一直被握住的左手在他掌心勾了勾。
季镜年低头看她,“嗯?”
蒋桃直白道:“想跟你接吻,现在。”
想了想,她又加了句:“如果条件允许,我其实想现在就跟你做·爱。”她真的很爱看季镜年“情到深处”死死掐着她腰的模样。
那个画面,她永远会心动。
季镜年褐眸低垂,瞧她一会,手摸到她下巴,低头趋近时,说:“条件受限,先接吻。”
话落,他薄唇就碾上了她的红唇。
蒋桃轻轻笑着,手摸到季镜年的下颌,推了下。
四片刚纠缠上的唇瓣分开,季镜年额头抵着他,眸色清明,薄唇润泽,低低道:“不想亲了?”
蒋桃摇头:“不是。”
两人说话时湿热滚烫的气息彼此交融,让周遭都浮起一层暧昧的滤镜。
她道:“季镜年,这次能让我来主导吗?跟你接吻这么多次,我应该可以出师了。”
季镜年抬手拿下推着他下颌的那只手,摇头,“我来。”
蒋桃不满:“为什么?”
季镜年含住她下唇瓣吮吸了下,嗓音轻哑:“你来主导的话,回去时蒋先生可能会看到我的窘态。”
“嗯?为什么?”蒋桃唇瓣被吸的泛痒,心神也没全部在线,茫茫然问道。
季镜年掀眸低低瞥她,嗓音微哑答她的话:
“你不老实。”
作者有话说:
肥肥更(*≧ω≦)
第31章
两人从湖边回去时, 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蒋东林起来,坐在沙发上在看财经报纸,见了两人从外面进来, 搁下报纸,喊了声蒋桃。
她走到沙发跟前, 没什么表情道:“赶紧说,说完我走了。”
蒋东林知晓她的脾性,递给她一张名片, “你妈妈的电话跟工作室地址,你想了解自己去问。”
明明这张名片他昨天晚上就可以给她的, 非要拖到今天早上。
蒋桃讥笑:“蒋东林,你可真有意思。”
蒋东林看着她, 依旧温和地姿态:“你多久没回来了?我让你在这住一晚至于有这么大气吗?”
蒋桃懒得再看他,“你也不用在这扮什么慈父,你在这我早就烂透了。”
季镜年上前一步,揽了一把她的肩膀,“上去拿东西,一会回了。”
蒋桃看了眼季镜年一眼,没再说话, 去了三楼。
把她跟季镜年的东西都拿上后, 蒋桃下到二楼,在楼梯拐角瞧见了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张望。
她目不斜视打算路过,张望伸臂一拦。
“别总是这么无情, 我们好歹认识了十年, 我都没见你冲我笑过。”张望依旧是一身黑衣黑裤, 整个人没点阳间的气息。
“你也配, 滚开。”蒋桃余光都没给他一丝一毫。
张望冷冷地盯着她的嘴巴, 低低笑起来,“蒋桃,你的嘴巴刚被□□过吗?又红又肿,看起来楚楚可怜的,能给哥哥尝一口吗?”
蒋桃冷下脸,要绕过张望的手臂,余光还要注意着他这头恶臭犬是不是会趁机扑上来,于是脚下没注意踩空了一格。
身形踉跄,蒋桃白着脸,担忧着会连滚带爬地落到地面上时,下一秒,蒋桃跌进了一格熟悉的怀抱。
季镜年确认她站稳后才松开她,但也没完全松开,一只手扶在她后腰上,两人挨得极近。
蒋桃苍白地脸有了点血色,她嗓子有点干哑:“季老师,你怎么上来了?”
季镜年瞥她:“上来看看你。”
张望见季镜年来了,左脸还在隐隐泛疼,他舌尖顶了下左脸,眉眼阴郁地盯着季镜年看。
季镜年没看张望,只问着蒋桃:“东西都拿完了吗?”
蒋桃点头,“嗯。”
季镜年揽着她往楼下走:“回吧。”
张望没再拦。
回程的路上,季镜年接了个电话,蒋桃瞥见是于鹤中的,他戴着耳机在听,语调平稳地回着话,中途停顿了下,侧眸看了眼蒋桃,继而才语调略低地嗯了声,便挂断了电话。
蒋桃注意到他动作,放下手机,问:“季老师有什么事吗?”
季镜年说没事。
到了季镜年家,他把蒋桃放下就要开车拐去学校。
蒋桃解安全带时,听见季镜年叮嘱她:“这些天出门的话别打车,开车出门安全点。”
“嗯。”蒋桃也是这么想的,她之前并不知道张望那个疯子回国了,眼下知道了,自然会多加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