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很难控制住不再上扬,他只能低头大口大口吃起了涮青菜。
垂下的目光里,很快伸来了一只手。
南夏用公筷给他夹了很多肉。
“正在长身体要多吃肉。”
宁北嘴角已快要咧到耳后,南夏终于发现了他在笑。
“在偷偷笑什么啊,小狗?”
南夏话一说出口,立马觉得不合适。
“抱歉,我忘记了。”
“没事,”宁北立马抬头放下了筷子,响声道,“叫我小狗吧。”
南夏怔了一下。
“我喜欢小狗,小狗又可爱又忠诚,我不觉得被叫小狗有什么不好的。”宁北一本正经地说道。
南夏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到”,她微微迟疑了一会,说道:“不需要因为我是姐姐,所以让自己受委屈接受不喜欢的称号。”
宁北摇了摇头,“没有,我喜欢被姐姐叫做小狗。”
他那样难得地叫南夏“姐姐”,南夏就知道这一般都是他心里的真话。
笑容也就自然而然,南夏喊他:“小狗。”
宁北无法控制自己心头那股快要喷涌而出的快乐,他努力克制住嘴角不要太过夸张,点了点头。
“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叫叫。”南夏又叫,“小狗。”
宁北觉得自己快要热炸了,他白色T恤的后襟已经全部汗湿,但他却丝毫不觉得难受。
小狗不需要回答,小狗只需要扑到主人的身上,用舌头舔主人的脸和脖颈。
宁北彻底要破防了。
“我去下洗手间。”他忽地站起来,转身走去了洗手间。
房门轻轻地合上,宁北反手捏住衣服的下摆脱去了T恤。镜子里,他身上似是已经开始蒸腾热气,宁北双手撑住洗手台的边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像是真的看到了一只在疯狂摇着尾巴的大狗。
它的嘴巴张着,蠢蠢欲动的舌头和爪子在一旁伺机而动。
宁北受不了了。
他打开水龙头直接扑了一点冷水在自己身上和脸上。
透明的水珠划过他精瘦而结实的胸膛,然后顺着腹肌的沟壑滑进了裤腰。
宁北在洗手间冷静了一小会,穿上T恤重新走了出去。
两人边吃边聊,很快把火锅消灭了干净。
南夏找了一个模样干净好看的布袋子,在里面装了她妈妈从老家带过来的特产。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哦,”南夏把宁北送到小区门口公交站台,“知道在哪站下车吗?”
“林城大学站。”
南夏笑,“去吧。”
宁北朝她招招手,很快就向即将进站的公交车走了过去。
从南夏的小区到宁北的宿舍只有八站路,宁北回到宿舍的时候,里面只有三个人在。
他跟大家简单打了招呼就坐回了自己的桌边。
桌面上摊开一本《数学分析》,魂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晚上的时候去食堂随便买了碗汤面下肚,打算把土特产和室友分分。
他把南夏装好的袋子拿出来,土特产一共七八袋,他往每个人的桌上都放了一袋。翻到袋子最底下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包装和土特产格格不入且很是精致的小盒子。
宁北抿了抿嘴唇,转身侧向白墙,把那个盒子拿了出来。
拆开,竟然是一盒早上南夏喂过他的糖。
宁北瞬间就想起了南夏喂他糖的时候,甚至想起了他含住南夏手指的时候。
胃部像是也激动起来一般产生了难以忽视的灼热感,宁北抬头去看空调,已经是二十度了。
他见没人关注他,嘴角也就不收敛地高高扬了上去。
鼻尖微微发汗,仿佛需要像小狗一样张嘴哈气。
宁北正笑着打算把盒子合上好好收藏的时候,却忽然在盒子的另一面摸到了一张便利贴。
宁北将盒子翻过去。
是一张浅蓝色的便利贴,上面用黑水笔清秀地写着:
“谢谢小狗陪姐姐吃火锅,这是姐姐给小狗的奖励。”
心脏彻底失去了跳动的规律,血液也开始沸腾。
宁北在一瞬间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耳边只有遥远的风声从迟钝的鼓膜深处传来。
随后,不知何起的白噪音开始占据他的脑海。
最后,变成愉悦的尖叫。
宁北直接冲出了宿舍。
他像一只疯狂的豹子在夜色的校园里狂奔,穿过重重的宿舍楼,跑进了热闹非凡的大操场。
风声变成了最好的助燃剂,最好没有人看得见他脸上到底如何的快乐。
宁北在夜色的操场上没命地狂奔,用以消减那种心跳加速带来的虚空与无力感。
明亮的照灯变成了南夏的眼睛,喧嚣的声响是南夏在他身边低笑。
南夏握住他的手臂,轻轻靠近他,对他说:
“小北,你好香哦。”
宁北像是走马灯似的把这几天和南夏的相处拼命重温,黑夜和奔跑成了他最好的遮盖物,他嘴角无限地咧开,不忌惮发出任何的笑声。
狂跑了十几圈之后,宁北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身体完全地舒爽,像是将早先无法排解的燥热全都排解了个干净。
戒备也就自然地卸下,宁北嘴角笑意没减,慢悠悠地往操场的出口去。
晚上八/九点钟,正是大学生夜跑以及溜达的时候,宁北快走到出口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蒋晨和一个女生也在遛弯。
宁北原本打算和他打个招呼就走,却看见蒋晨一脸吃瓜模样地看着自己。宁北眉头一皱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就立马意识到了自己脸上那份过分明显的痴笑。
……宁北脑子一嗡,秒速挂上了死人脸。他假装没看到蒋晨,迅速扭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谁知道,“哐当”一声巨响——
宁北一头撞上了操场的大铁门。
第5章
学校里开始流传某新生喝多了在操场上狂奔痴笑,而后晕乎乎一头撞上操场铁门的故事。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有几个路过的小姑娘在宁北撞晕后原地醒神的那会功夫“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
宁北一身最简单的白色T恤,被他那衣架子身型衬得格外高大有少年气。昏黄的灯光下,他凌厉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在低像素的照片里仍然被坚强地展示了出来。
像是简单的水墨画,寥寥几笔已有极致的神韵。
于是那几个女生到处打听了一圈,最终发现这人是数学系新生宁北。消息一传出去,宁北的微信就开始时不时地收到陌生人的好友申请。
最开始他还都加,害怕别人是真的有事。但陆陆续续他就发现,这些来加他的女生基本只有一个目的,泡他。
宁北觉得烦,直接将微信签名改成了“有女朋友,别来烦我”。
这下再有人来加他,他就直接在好友申请界面回复人家:看我签名。
签名一改,来加他的人少了很多。宁北清净了几天,发现过分清净了。
他最近和南夏的聊天时间忽然骤减。
原本南夏也只是偶尔会主动来和他聊天,大部分都是宁北主动。
但是最近几天南夏一次都没有主动和宁北说过话。
而每次宁北开了头,南夏也只回答他这一个问题,绝不开枝散叶。
宁北一晚上都坐在桌子前沉思,蒋晨从外面回来丢给他一瓶冰可乐。
“咋啦,怎么还愁眉苦脸的?”他刚和妹子遛弯完毕,一屁股坐在宁北旁边,“不是最近都没什么人来加你了吗?”
宁北说了声谢谢,低头给他转钱。
“诶,别啊。”蒋晨一把摁住他,“一瓶可乐多少钱,路上顺手买的事。”
宁北顿了一下,伸手把手机丢回了桌上,低头把脸埋在掌心里。
蒋晨嘿嘿一笑,凑过去问:“你最近是在追妹子吧?”
宁北猛地抬头看他,正准备否认,就看见蒋晨贼眉鼠眼地朝他又嘿嘿笑了两声。
“就你上次那样,再加上现在这样,不是因为妹子就怪了。”
他言语里过分的笃定,根本不需要宁北的肯定或是否认。
“诶,给我说说咋回事,最近你不都清清白白地把烂桃花推了吗?你妹子怎么还生气呢?”
宁北眉头于是皱起更甚:“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呢?”蒋晨问道。
宁北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嘴唇一抿,有些丧气地说道:“她根本不知道这事,也不是因为这事跟我生气的。”
宁北明显感觉到南夏这段时间和他聊天敷衍、不认真了许多,可怎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蒋晨沉默了一会,忽然仰面大笑了起来。
宁北整张脸不悦地皱起,他觉得蒋晨是没事来嘲笑他的。
心里更加烦躁,起身想去操场清醒清醒。
可他刚站起来就被蒋晨拉着又坐了下去。
“北子,不是我说你啊,”蒋晨没憋出,又笑出了声,“你是真的有点缺心眼。”
宁北:“……”
宁北有些幽怨地盯着蒋晨,他既不想承认蒋晨说的话,可又想知道蒋晨到底为什么这么说。
蒋晨随即清了清嗓子:“宁北,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宁北身子忽然坐直、目光严肃地看向他。
“你说你没和你妹子将最近的事情,那请问如果她看到你现在的微信状态怎么想?”
宁北盯着蒋晨直直地看了三秒,忽然站起来,大骂了一句:
“草!”
蒋晨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点了点头,再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了宁北飞奔出去的半片影子。
蒋晨:……跑得好快。
宁北拿上公交卡就朝学校大门跑去,一路狂奔正好赶上了到站的公交车。他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即使已经坐上公交车之后依旧无法平息。
原本半开透气的窗户被他抬手关上,穿来穿去的紊乱气流会让他心里的思绪更加杂乱不堪。他望着侧边玻璃上倒映出的半个自己,忍不住低声骂一句:“傻逼。”
随即想要把微信签名改了,一摸口袋却发现手机根本没带。
宁北彻底对自己无语,生无可恋地仰头倒在了座椅的靠背上。好在他现在就要去找南夏说清楚。
夜间的公交车上人/流并不多,没停几个站就到了南夏的小区。宁北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公交车,然后就循着上次的记忆一路跑到了南夏的单元楼。
宁北抬头在楼下张望了一眼,南夏家的灯是开着的。
情绪开始重新燃烧,他闷头直接上了三楼。
楼道的灯逐层亮起,宁北到达南夏家门口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该说些什么?
他为什么要说?
为什么要特意跑来说?
为什么一定要对南夏说?
此刻脑海里才算冷静下来,可即使知道有这么多的问题,宁北的身子却还是像被火灼烧一样无法冷静。
他在楼道里走来走去,像只无头的苍蝇。
最后两只手疯狂地揉自己的头发,却又不甘心就这样直接回去。
很快,楼道的灯熄灭了。
宁北也没有了声音。
一切完全陷入了黑暗和寂静。
“咔哒。”
不知过了多久,一侧的门忽然开了。
一道温黄的光线泄出来,随后,楼道的灯也开了。
南夏刚要弯腰把门口的雨伞收回来,就看到了背靠着墙壁坐在她家楼梯间的宁北。
灯光亮起来的一刻,宁北的双眼也抬起。
从头到脚的一身黑,只有那双抬上去的眼眸像是夜色里两颗明亮的星星。
可他脸上的神色却是沮丧、无助到极点。
他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南夏当下只有这个想法。
“小北,你怎么在这里?”南夏把门打得更开,示意他先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