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锦绣——两朵小花
时间:2022-07-18 07:14:59

   田园锦绣
  作者: 两朵小花
  简介:
  元绣六岁进宫,谨小慎微长到二十六,散尽大半身家,又对尚食宫女官极尽奉承,这才逃出那尔虞我诈的修罗场。
  二十年间,物是人非,家中现只余颤颤巍巍的爷娘带着侄儿侄女过活。
  元绣将余下身家买田置地,挺直腰板,又负起家中担子,累是累了点,但比起做井下冤魂,或是被赐给贵人做妾,又或是熬成老嬷嬷,她觉得她这条路子是对的。
  ——
  老江太医在宫中遭排挤,被遣回家,小江太医自然也跟着一道回来了。
  县里新开了一家医馆,据说里面的大夫从前是宫中太医。
  元绣听说以后带着她爹去治腿,没想到又遇见了小江太医。
  两人相视一笑。
  几年前小江太医救过她的命。
  再几年前小江太医吃过她的糕。
  【找了好久没找到古代种田文,自产粮满足一下,哈哈,是个充满人间烟火的故事】
  【女主老实种地,不惹事,也不怕事】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元(赵)绣、江晏 ┃ 配角:赵大胜、李兰花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温馨种田文,客官里边请
  立意:用心感受生活,方能有所收获
 
 
第一章 
  如今已金秋九月,晃晃悠悠的毛驴拖着一架青顶架子车,车上坐着的人佯着眼睛打盹儿。
  官道平坦,经过这一段却有些颠簸。
  元绣睁眼,应当快到地界儿了,扯了扯绳,毛驴便自觉从官道下去,转进窄了不少,也没压实的乡道。
  从京城到青北州平江府,再到丹桂县,整整赶了两月的路。
  平江府与京城相距倒也不远,寻常马车赶路,不肖月余功夫,她一路是为了见见早些年宫中几个关系亲近的故友,这才耽搁下了。
  思绪渐起,元绣掐着指头算了算,她从那吃人不吐骨的地方出来俩月有余了。
  宁安二十年七月,崇德帝立先皇后嫡子为太子,应承天喜,宫中放了一批到年纪的宫女出宫。
  出宫的宫女年岁都大了,真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基本没有,或是许给人家做填房,又或是孤身终老,甚至是看破红尘剃头当姑子,再有年纪大些的,被富贵人家聘做教习嬷嬷,各人有各人的路子。
  元绣这些年攒的梯己,为谋了个出宫的机会,泰半用于贿赂女官跟总管太监,还有一小半,则分了几回悄悄托人带出宫。
  宫中一个负责饮水送水事宜的小宫女同她关系好,出宫运水时帮她藏了金叶子,后又把钱送至京中绣坊相熟之人处,几番倒腾,她这才能余下点私房。
  自个儿带出宫的,拢共十两金锭,另兑了二十张百两的银票,除去首饰,满打满算是有二千两银。
  她六岁进宫,熬了近二十个年头,想打听个把消息总能有法子,前些年她就托人寻到了二十年前就失散消息的爹娘了。
  宫中什么泼天的富贵没见过,顷刻间楼起楼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元绣想的通透,什么大富大贵皆与她不相干,她只管回去跟爹娘过活,至于银钱,够花便好。
  绕过前头黑黝黝的麦地,就到了双井村,毕竟山长水远,宫中同外头来往本就不便利,前些年她托人给家里送过一回银子,也不知道现如今是个什么光景,日子过得可好些。
  元绣心里早就谋划好了,如今这世道,孤身一人日子过得势必艰难,她双亲尚在人世,能有个家是再好不过的事儿。回乡以后置办些田地,逍遥自在做个地主婆,日子过得且好着呢。
  心里想着便到了地方,乡下地界儿便是一头老牛都够稀罕的,何况她赶着的这头油光水滑的毛驴。才进村元绣边受到不少打量的眼神,再加上她的驴车只有个顶,没有遮挡的棚,里头拉的东西一览无余。
  除了一路过来几位故友所赠的当地名点,余下便是她自己寻摸到的或许用的上的物件,还有不少稀奇的菜种。
  不算多,却也不少,车里装满了大半。
  元绣只打听到双井村在哪儿,她爹娘住哪个位置却不大清楚。幸好看热闹的人多,有好心的指了个方向:
  “朝东边儿走,最里头那家,烂篱笆围着的破草房就是了”
  这话没有鄙薄的语气,全然是在给元绣说到底是哪一间,元绣点头谢过,扯了扯绳,毛驴唉喽两声,极通人性地朝人家指的方向晃悠,留下一群人在身后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来咱们村儿?”
  “去赵家的?难不成他家还有门富贵亲戚?”
  ……
  后头声音元绣都没听见,她沿着东边七拐八绕,方才看到人家口中“烂篱笆”圈起来的几间破草屋,竹子跟荆刺围成的篱笆。
  刚刚路过的那些高高低低的院子,本就称不上好,不过现在比起来,这个院子更寒酸。
  元绣下车,把毛驴拴在门口刺槐树上,伸头朝院里看了一眼,院子里养了两只干巴巴的鸡,估摸着下蛋都困难。
  头先发现她的是个小姑娘,身形瘦弱,衣裳破旧,裤脚袖口都短了好一截,眉眼间跟元绣有两分肖似。
  或许是近乡情怯,元绣一时有些不敢说话,前些年虽说打听到了消息,但也只知道双亲尚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却不大清楚。
  那小姑娘看见她,开口问了一句找谁,元绣还没说呢,小姑娘后头就出来一个佝偻着背的妇人。
  元绣酸着鼻子看着那妇人,隔着篱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恸切:
  “娘!”
  出来的是她娘李兰花,头发斑白,皱纹横生,听见元绣痛呼心头也是大惊,被方才那小姑娘搀扶着才踉跄着跑去推开院门。说是院门,其实不过是竹子扎的篱笆门,刚刚那番大力推动下好险断掉。
  李氏眯眼看了一会就认出来了,认出来以后便瘫在地上,捧着元绣的脸:“大丫头?是我们大丫头?!”
  元绣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了,只管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李氏又拉了拉半蹲在身边的小姑娘,“去,快去把你爷喊家来。”
  小姑娘听了吩咐,急慌慌把李氏扶起来,头也没顾上回就去地里喊人去了。娘俩相互搀着回了屋,回屋一番痛哭倾诉自不必提。
  从外面看这几间屋子分外寒酸,进来以后四处灌进来的热风吹的人更是眼酸。堂屋里连张凳子都没有,李氏只好把元绣拉进房里,元绣这才看到床上还躺着个小男孩。
  这小男孩比方才那小姑娘还瘦弱,脸颊黄瘦,嘴唇苍白,没半点血色。
  李氏把凳子拿过来,等元绣坐住,她才把床上薄被掖了掖,然后坐到床上去了,屋里眼见只有这一把稍微高点、坐起来能舒服点的凳子。
  “荷香跟苦芽儿都是你大弟的孩儿,芽儿夜里着凉,躺了三四天还没好……”李氏嘴里的荷香是方才外头的小女孩,苦芽儿就是床上躺着的小男孩。
  “你前些年托人捎了钱回来,我还当做梦呢,不成想如今真好端端回来了”说着说着,李氏抹了把泪,“捎回来那些银子原先也不敢动,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如今花的一点没剩下”
  元绣摸摸芽儿的额头,烫的惊人。她赶了两个月的路,一路上伤风着凉是常事,因此备了不少药。
  李氏跟抓着救命稻草似的,亦步亦趋跟在元绣后头,接过药就要去灶里煎,家中银钱早就空了,看不起大夫,拖了许久,苦芽儿这才烧得不省人事。
  再说那边荷香去喊她爷了,约莫一刻钟人就从外头过来了,赵大胜喘着粗气,一瘸一拐冲开门,荷香扛着锄头跟在后头。
  怪她嘴笨没说清,她爷看她着急忙慌,还以为家里出事了,撂了锄头就往回赶。
  迎面看见元绣,一双浑浊的老眼晶亮,许是藏在血脉里的联系,他有些怀疑地盯着元绣:“大丫头?是大丫头??”
  李氏听见动静,揩了揩手,掀开灶屋的帘子,声音颤抖,眼又开始发红:“老头子,咱们大丫头家来了!”
  赵大胜听此,才刚忍回去的眼泪混着鼻涕一道淌下来,心里觉得哭成这样太过丢丑,垂着眼睛不敢看元绣。
  元绣等了半天,后头再没其他人影,儿女都有了,那大弟必定是娶了媳妇的,不过再忙听见她回来了,也该家来看一眼,咋回事就她爹一个人,心头有些奇怪地朝后头看了几眼:
  “大弟跟弟妹呢?”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半晌荷香才放下锄头,淡淡开口:“三年前发大水,爹娘去固河堤,娘掉下河,爹去拉,都死了”
  二十三年前太/祖领兵起义,建了大武朝,无奈才即位三年便病亡了,再后来今上登基,恰逢南方涝灾北方旱灾,元绣一家跟着难民往京城逃命寻活路。
  毕竟天子脚下,总能混口饭吃。
  当初逃荒的路程还不过半,大哥二哥就不行了。元绣那时候正五六岁上下,是记得事的年纪,大弟还小,才会走路。
  大哥二哥常偷摸剩下一口两口吃的,强塞给她跟大弟吃,直到最后两人饿得全身都浮肿,一按一个坑,先后咽了气。爹娘后来带着她跟大弟,千辛万苦到了京城,饶是逃到天子脚下,也没什么大用,城门一关,谁管你死活。
  不少人牙子借此机会发难民财,几口粮食就能买些丫头小子,再卖进富贵人家,能赚很大一笔银钱。
  赵家几个孩子,大的护小的,小的护着更小的。
  大哥二哥为了两个小的,饿死了,她也为了更小的,自卖自身,好歹换几口粮食给家里留个活头。
  她人虽小,却机灵,那时候一家人都没活路了,与其跟人牙子去不三不四的地方,不如跟着进宫,银钱多些不说,总不至于被坑进糟污地儿。
  而爹娘则带着大弟,用她换回来的六两银子,外加一斗粮食,继续寻活路去了。
  自此,她一入宫门二十载。
  这二十年间,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竟真的只余年迈的爷娘带着侄儿侄女过活。腿伤的爹,佝偻着背的娘,瘦弱的侄女,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侄儿,外加个四面漏风的院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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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元绣除了才进宫那会儿受了不少罪,后来遇见贵人,不至于挨欺负,再后来年岁渐长,只有人家敬重的份儿,虽也有些勾心斗角,但衣食是上从来不亏的。
  而家里人却像是真正的、苦瓜水里泡出来似的。
  元绣心底赌咒发誓,要将家里日子顶起来。一家人相顾无言,李氏也垂着头,偷偷摸摸揩了泪,回灶屋煎药。
  这药都是好药,她一闻就能闻出来,这回苦芽儿算是有救了。日子总要往下过,人总要朝前看,如今她手中的银钱,管一家人过日子尽够。
  外头驴车上还有不少东西,元绣现在才想起来要拿。赵大胜一瘸一拐的帮着搬东西,家里几间屋子,元绣跟着荷香在家里看了一圈,这一堆东西放哪都觉得不合适。缸早就见底了,柜子里倒是还有小半袋发黑的苞谷面。
  所有粮食加起来恐怕也就够吃个三五顿,元绣跟在荷香后面听荷香说这家里现下是个什么光景。
  今年颗粒无收,家里统共六亩田,往年交过赋税勉强混个温饱,今年麦才抽穗,田里就叫人下了药,辛苦伺侯大半年的田地,就这样只长草不长麦粒。
  赵大胜默不作声,把院子里两只鸡都杀了,元绣带回来的东西里头,还有不少佐料,干辣椒八角都有,两只干巴巴的鸡勉强炖了一锅。李氏把碗柜里的面全都倒出来,做成拳头大小的饼子贴在锅沿。
  这些年山珍海味,她尝过的也不少,不过心里总有念想,吃起来也不香,这顿饭才是真正叫她畅快的一顿饭。
  家里还有她带回来的二坛黄酒,除了荷香,三人都喝了一碗,酒不冲人,待饭毕也不过微醺。李氏夹了两块炖烂的鸡肉,并两个贴面饼子,支开荷香,叫她端去喂芽儿吃。
  苦芽儿刚喝了元绣带回来的药,被子捂着发过汗,现在高热已经退下了,人也恢复清醒,只肖再养养便能好全乎了。
  元绣趁两个孩子不在,才问到地里收成,赵大胜本就不怎么说话,现下更沉默了。
  家里虽只有六亩田,但都是上等肥田,也是一家人这些年拿命挣来的。今年风调雨顺,家家户户收成都比往年多,偏偏他家,麦子里头全是空壳。
  先前荷香说的有人在田里下了药,元绣听着便觉得很不对劲,便想跟去地里看看,再怎么着也不会颗粒无收,这万幸是她正巧回来了,若她没赶回来,那几年一家人少不得卖田地换口粮,到了明年,还得闹饥荒。
  平江府地处平原,土地辽阔,种出来的麦子比其他地方更香,年年收成过后,不少南来北往的货商都瞄着这儿等收麦或是面粉。
  麦秸秆都在地垄上摊开晒着,赵大胜说的毫不夸张,全都是瘪壳,一粒充实饱满的麦粒都没摸到。周围田地全空了,再过半旬天就要冷了,旁边地里别说麦子,连麦秸秆都拉回去扎碎留着冬天喂牲畜去。
  “这两边地收成怎么样?”
  元绣用手量了量旁边的田地,赵大胜叹了口气:“这一片都是杨老财家的,收成……收成极好。”
  “早些年官府叫我们这些逃难来的人自己开荒,村里各家都垦了不少田地,谁知道后来又说开出来的地,三亩只能换一亩,不然就不给地契,家里那时候一共换了八亩上等田。”
  “约莫七八年前,杨老财把村里上等田地都买下来了,村里卖的人家不少,都换了银钱买了中等田或是下等田,有几户没卖的,后面几年也先后都卖给杨老财了,家里虽只有六亩田,但年年收成都不少,我没舍得卖,你弟死的时候……低价卖了两亩。”
  “荷香撞见过杨老财家的管事支使人,朝我们田里浇水,便说杨老财往咱们田地下药。”赵大胜怕元绣才回来,得罪了人,因此叫元绣别把荷香的话放在心上。
  赵大胜顺着元绣看的方向,又在周遭比划了一圈,这儿从前都是村里人的田地。
  西边是过人的路,剩下东南北三面,将赵家的田地圈在其中,唯独赵家这几亩还没被杨老财买下来。
  从杨老财把周遭田地都买下来以后,他们家年景便不大行了。后来顶梁柱过世,没个壮劳力,赵大胜早年腿伤了,也劳作不起,这田地收成更不如以往,忙活一年只勉强够一家人饱一顿饥一顿,不至于饿死却也谈不上饱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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