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殿下降生时,先皇后身子受损,清桐疲于照顾,无暇顾及殿下,她便顶上来贴身伺候。
从前,殿下偷吃御花园的茶果时,两人一同挨打,殿下偷摸明渠里的锦鲤时,她在一旁望风,先皇后病危,殿下四处求药时,她陪着给数不清的人磕头下跪。
从只有她半臂长的奶娃娃到如今亭亭玉立的永安公主,她和殿下一同长大,从未分离过片刻,如今却突然要两两分隔,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就在素律悲伤难以自抑时,窗帘突然被掀起,露出姜妁那半张修饰过后,平白老了几岁的脸。
素律眼睛一亮,急促道:“殿下可是遗漏了什么?”
姜妁摇头:“容涣将一切都收拾好了,你不必担心。”
素律飞快的眨眨眼,连连点头。
姜妁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顿了顿又说:“你替本宫安顿好济州的百姓,随后便去通州等我。”
素律突然又高兴起来,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眼前,也仍旧心情雀跃。
*
京城,傅府。
傅长生好歹也算天子宠臣,因此,建明帝特意将京中原先傅家的宅子赏给了他。
平日傅长生不当值时,便会回这院子歇息。
“厂督,母妃托本王替她向你传句话,人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今日傅长生不当值,日上三竿才从榻上起来,在水榭里眯着眼假寐。
说话的是荣王姜晔,身上还穿着朝服,像是才结束朝会出来,见傅长生不语,他也不以为然,自顾自的又问道:“王氏是先皇后生产时的稳婆,厂督可以告诉本王,你与我母妃在谋算什么吗?”
傅长生眼皮都不抬,满脸泰然自若:“王爷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三殿下不日便要抵达宁州,你们的尾巴,藏好了吗?
姜晔眸色一沉,略带严肃道:“本王早已经放出陈安泰还滞留济州的消息,永安若为查明真相,不应该直往济州去吗?”
傅长生这才抬眼,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姜晔:“有个小丫头跑了,现如今正在三殿下手里,咱家以为王爷早已得知,才要调走铁山上的人呢。”
姜晔垂下眼帘,他确实早就知道常飞霄的女儿跑了,却不知道人已经落到姜妁手里,本来一直在派人搜寻,为了以防万一才决定将人马转移,谁知道那丫头跟个狐狸似的,竟然出了宁州跑到绛州去了。
而且,这个消息他和姜曜严防死守,傅长生竟然还是知道了……
这西厂番子当真是跟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无孔不入!
见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姜晔也不装了,微微一笑,神情坦然:“厂督大可放心,即便事发,也不会牵连你的。”
“王爷莫不是在说笑吧,”傅长生笑吟吟的说:“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王爷落了难,咱家又如何跑得掉。”
这是必然的,倘若姜晔一旦出事,头一个便是把傅长生拖下水,这两人,说是盟友,不如说各取所需,又各自拽着彼此的把柄,随时准备反咬一口。
在傅长生这儿套不到话,姜晔转身便进宫去寻贤妃。
等他到秋梧宫时,五皇子姜曜和四公主姜嫣正在那儿陪着贤妃说话。
“嫣儿,你嫂嫂近来新得了一套点翠头面,你去瞧瞧喜欢不喜欢,”姜晔进门先向贤妃请安,随后便对姜嫣说:“若是喜欢,便做你今年的生辰礼了。”
姜嫣面上却并不高兴,噘着嘴嘀咕:“每回有事儿便撵我走。”
贤妃笑着将她搂进怀里:“你皇兄让你去你便去吧,这些事儿你听了也不懂,总不会害了你的。”
“你们总瞒着我,”姜嫣从贤妃怀里扭出来,一脸的不情愿,却还是顺从的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姜晔说:“只一副头面可不够,去年姜妁生辰,父皇送了她一整座鱼戏莲叶的翡翠摆件,我却只得了一副白玉耳铛,我也要翡翠摆件!”
姜晔面色一沉,还未开口,便听斜靠在湘妃榻上的姜曜懒洋洋的说:“皇兄又要说,她是你皇姐,不可直呼其名。”
姜嫣撇撇嘴,发出一声轻蔑的哼笑,也不附和姜曜,转身提着裙子“噔噔噔”的往外跑,临出门时,才规规矩矩的端起公主仪态。
等姜嫣的身影远去,姜晔才问贤妃:“傅长生寻那稳婆做什么?”
贤妃听他如此问,精致细长的柳眉微蹙,略带疑惑道:“总归是要拿先皇后做筏,对永安下手,我也问过他,他也只是笑一笑,说什么野心谁都有。”
疑惑了片刻,又像是自己找到了答案,唇角上挑,带着讽意道:“想来是她那张艳丽非凡的脸惹得祸,连阉人也耐不住心生绮思,想将她从云端上拉下来。”
贤妃会如此想并不意外,倒是在某些方面极其敏锐的姜晔和姜曜,飞快的交换了眼神。
姜晔神情阴鸷,微眯的眼中迸发出杀气:“永安不能留。”
姜曜也不过正经一瞬,又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吟吟道:“皇兄不怕得罪了傅厂督?”
他还记得,前些时候他不过是对姜妁试探了一番,傅长生便火急火燎的警告他们,要是姜妁真死在他们手上,难保傅长生不会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