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宫里许久未有皇嗣降生,我这接生的手艺都生疏了。”
建明帝也听见了,寻着声音抬头看,原来他们不知何时,竟行至宫内接生稳婆住的身就馆。
里头的人还在说:“还是玉娘你的命好,进宫时多有皇嗣降生,赏钱都拿了不少吧?”
近几年,除了十皇子确实已不再用皇嗣降生,不说降生,连怀孕的妃嫔都没有,因此,身就馆的稳婆已经放出去不少。
另一个声音听着稍显年老,只听她嗤了一声道:“得了吧娇娘,不用干活白拿工钱还不好?非得摊上砍头的事儿才算好?”
被称做娇娘的婆子似是笑了笑,又说:“不就接生个孩子,能摊上什么事儿?”
“你还别不信,”玉娘说话的声音突然压低了不少。
“你可还记得六年前,非要出宫去的燕娘?你猜她为什么放着白拿的银钱不要,求爹爹告奶奶要出去?”
外头屏息听着的建明帝也跟着呼吸一滞。
“她是当年给先皇后接生的,就是三殿下,说是,发动的日子不对,明明是足月发动,生下来个足有八斤的公主还非得说是早产,那会儿整个产房唯有她一个外人,她能说不是吗。”
里头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你是说……”
玉娘急忙反驳:“可不是我说的,也不是燕娘说的,这种大事儿,哪敢拿出来乱说,不过是我听她说梦话来罢了。”
傅长生静静地盯着地上的青石板,面无表情的听着里头的惊悚言语。
再看建明帝,面上血色尽退,眼珠黑沉如水,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把她们带来见朕。”
傅长生没见着建明帝的表情,却只听声音便能想象他心中的恨意有多么滔天。
这些年他对白菀多么愧疚怀念,如今便有多么怨恨憎恶。
傅长生还是说了一句:“这不过是两个婆子胡言乱语,并无实质证据。”
“所以朕要查明真相,”建明帝回首望着傅长生,广明死前那句话和那婆子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交相回荡。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眼底翻涌着血色。
“是。”
第45章
“皇上, 极刑之下,那个叫玉娘的婆子仍旧一口咬定,她之所以知道这些,只是听燕娘说的梦话罢了, ”傅长生将审问的罪案呈给建明帝。
建明帝坐在炕座上, 手上拿着一卷书, 那张罪案看都懒得看:“那个燕娘怎么说。”
“她要见您, ”
建明帝望着手里的书卷头也不抬, 好似书中有什么东西极吸引他一般, 听傅长生这话, 便一仰头:“带她来。”
不一会儿,一个五十出头, 身形颇为壮硕,穿着粗布麻衣的婆子, 被傅长生带了进来,压跪在建明帝面前。
四周伺候的宫女内侍已经被遣出去, 偌大的寝殿内只余建明帝三人。
建明帝亦不出声,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仿佛堂下并没有跪着一个等候他发落的可怜人。
在这般极其静谧的压迫下,燕娘原本急促的喘息声,逐渐小心翼翼的压低, 只剩她控制不住的啜泣声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
过了许久, 燕娘再也撑不住, 双手抱臂嚎哭出声:“皇上,皇上饶命啊!”
建明帝像是才发现她,死寂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说说看, 为何求朕饶你。”
没想到建明帝会直接反问,燕娘费尽全力的哭嚎有一瞬停滞。
或许建明帝在一开始,骤然得知这个消息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恨不得将白菀和姜妁拖出来挫骨扬灰,偏偏傅长生去审问那两个稳婆这段时候,他渐渐冷静下来。
一切都太巧合了,先有广明所谓以死窥探天机,后有稳婆直言姜妁出生时辰不对,建明帝此人本就多疑,他不得不怀疑,有人暗地里针对姜妁。
燕娘脸露茫然,显然不知该作何答复,过了半响,心中恐惧愈盛,自己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哭着道:“奴婢,奴婢贪生怕死,不该帮着先皇后隐瞒真相,奴婢罪该万死啊!”
建明帝猛将手中的书扔在地上,面色陡然阴沉如水,眼中杀意迸溅。
燕娘本还哭得忘情,顿时被吓得浑身肥肉震颤,双手紧紧捂着嘴,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不敢抬眼偷窥圣颜。
“你可知,随口攀污当朝皇后,哪怕她早已薨逝,亦是死罪,”建明帝死死盯着地上的人,两侧牙齿紧咬,似是在极力忍耐。
燕娘万分恐慌的连连摇头:“奴婢万万不敢胡乱攀污,实在是,奴婢本就接生多年,从未见过哪家早产的孩子哭声那般嘹亮,而且她生下来足有八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