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宁殿中传来一道惊声质问。
嘉成皇后坐在上首,脸色铁青,身侧站着面色阴沉的柳嬷嬷,地上跪着三五个粉衣宫女,哀泣声一片。
“你们说行宫闹鬼?”嘉成皇后再厉色问道。
其中一个宫女抽噎着,道:“好多人都看见了,西清殿本来就没人住,却夜夜灯火通明,更有欢声笑语传出,就连陛下也往那处去的,不是那些脏东西是什么。”
“胡说八道!”嘉成皇后将高几拍得直响:“皇上乃真龙天子,怎可能被鬼魅近身,你这女子满口胡言乱语,简直可恶!”
“通通拖出去,杖毙!杖毙!”
她说得凶狠,喊出口的话音还有些尖利。
马上便有太监闯进来,将哭喊着求饶的宫女往外拖。
嘉成皇后别过眼不去看她们,一边抚着胸口直喘气。
柳嬷嬷忙给她斟了杯茶:“娘娘,先喝口茶顺顺气。”
嘉成皇后像是气急了,她的手还在颤抖不止,连茶碗都端不稳,一错手,茶碗落在地上碎裂成片。
她茫然的看着地上碎裂的茶碗,看着袅袅热气消失不见。
嘉成皇后几乎又惊又慌的看向柳嬷嬷,眼眸中沁出泪,颤声说:“嬷嬷,本宫要怎么办。”
柳嬷嬷原是嘉成皇后的乳娘,她生母身份低微,又死的早,嘉成皇后算得上是柳嬷嬷一手带大,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嘉成皇后和白皇后以及建明三人帝的纠葛,柳嬷嬷作旁观看得一清二楚,可明明鸠占鹊巢的白皇后死了,嘉成皇后应当守得云开见月明才是,谁知道她这心头朱砂痣成了墙上蚊子血,早死的白皇后却成了建明帝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柳嬷嬷满脸肃穆化作心疼,把周边伺候的宫女遣出去,回首握着她的手安抚:“此事奴婢也有所耳闻,原以为不过是奴才们传的闲话,如此看来,恐怕倒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嘉成皇后笑得凄惨:“妖精鬼怪有没有本宫不知道,有勾魂夺魄的妖女才是真。”
建明帝将什么人藏在西清殿,嘉成皇后再清楚不过。
她只是觉得可悲,她亲手将白菀的替身带到建明帝跟前,可明明,当初相爱的是她和建明帝才对啊。
见嘉成皇后这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柳嬷嬷心如刀绞,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阴狠。
俯身在嘉成皇后耳边道:“九殿下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又是嫡子,倘若陛下魂归九天,九殿下继位岂不是名正言顺?”
嘉成皇后慌忙捂住柳嬷嬷的嘴,从齿缝里挤出声音道:“你疯了不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乱言!”
柳嬷嬷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混浊的眼里全是杀意:“娘娘您考虑清楚,陛下心思不定,又正值壮年,如今西清殿里的正受宠,倘若一旦有一个怀上龙嗣,是个公主还好,若是个皇子,恐怕会威胁到九殿下的地位啊!”
嘉成皇后看着柳嬷嬷,双眼发直,喃喃自语道:“那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
柳嬷嬷看她执迷不悟,忍不住抓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娘娘,您还不了解陛下吗?如今旧情不再,您得为九殿下考虑啊!”
嘉成皇后面露犹疑:“嬷嬷你不知道,皇上手里有一支暗卫,他与本宫说过,倘若帝王并非寿终正寝,那支暗卫必然会追查到底,若他们查到我们头上,那才是害了琉儿!”
柳嬷嬷冷笑了一声,抬手指向东边的永安殿:“那位本就与陛下势同水火,前不久还当着朝臣的面大开杀戒,您说,倘若她知道陛下将人藏在西清殿,依她的性子,不会闯过去大闹一场吗,待她将那些女子斩杀殆尽,咱们的人再出手也不迟,届时这谋杀帝王的罪名必不可能落在咱们头上。”
她将自觉周密的计划与嘉成皇后细细讲了一遍,偏偏嘉成皇后再三犹疑,始终不同意。
嘉成皇后抓着柳嬷嬷的手,泪眼婆娑:“可是嬷嬷,本宫爱他,这么多年,本宫满心满眼都是他,不论他如何,本宫总是愿意给他幡然悔悟的机会的。”
柳嬷嬷恨铁不成钢的连连叹气,只好又说:“娘娘舍不得陛下便罢了,可您总得把那群小妖精处理了吧?咱们把消息传给永安殿那边,到时她与陛下起争执,若是失手做了什么,娘娘可不能怪奴婢,到底不是我们动的手。”
嘉成皇后抽泣着连连点头。
柳嬷嬷手脚也快,晌午与嘉成皇后商定,晚间素律便逮到几个眼生的宫女在院子里东张西望,一边窃窃私语。
姜妁才睡醒,趴在案台上醒神,素律将人指给姜妁看。
“她们聊什么呢?”姜妁懒散的匐在案上,捡桌上的糕饼吃,一边问。
被围在中间的宫女窥视着姜妁这边的动静,见她们似是看过来,便开始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将西清殿有妖精鬼怪的故事讲了一遍。
素律精通唇语,将那宫女的话完整复述给姜妁听。
姜妁觉得腹中有些饥饿,砸吧着寡淡的嘴道:“她们讲的,和咱们传出去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素律将果盘往姜妁那边推了推,笑道:“他们说,西清殿的妖怪幻成了先皇后的模样。”
闻言,姜妁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真是蠢,建明帝行事那般隐秘,又怎么可能会让西清殿传出动静,不先查这些传言的由头,反倒听着点风吹草动便想让本宫做这个出头鸟,她是真把本宫当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