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我不同意。”
姜延根本不知道,良妃和白皇后还有这么深的渊源。
“我当初为了自保,也为了你,不得已去亲近嘉成皇后,”说到这里,良妃面露哀色:“我已经无颜面对先皇后,更不能将她唯一的血脉,陷入那般万劫不复的境地,否则,她当真是要恨死我了。”
“母妃,”姜延双手握住她的肩,让她转过来面对自己,面色凝重道:“可如今,父皇的几个皇子中,无人能当大位。”
“还有小十,”良妃面容冷静,坚持道:“德妃温顺,小十这个孩子德行也好,如今皇上正直壮年,等皇上垂暮之年,小十才刚刚及冠,再合适不过。”
“倘若他日后登基为帝,借由我们帮扶他的恩情,他必然会善待将军府,永安也能安安稳稳嫁人,除此之外,我便别无所求。”
良妃说话的声音轻轻浅浅,她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却连那一双平日里高高扬起的英气剑眉,都耷拉下来。
姜延知道,良妃的心里并不如她表现的那般平静,她是长在军营里的女子,骑过战马上过战场,那一把跟她至今的朴刀,不知染过多少敌人的鲜血。
“十弟还未长大,秉性如何如今并不能见分晓,您当年还说,姜琉天性温良,是个为帝的好人选,可如今呢?”姜延紧接着道:“只有三皇姐,她所表现出来的手腕,临危不乱,而且她还是容相的学生,不论这些,就凭强者对弱者恰到好处的仁慈,她也比那几个口口声声爱民如子的兄弟姐妹好得多!”
“强者对弱者恰到好处的仁慈?”良妃看着姜延的满脸坚定,讷讷地重复他的话。
姜延勾唇笑了一下,扶着良妃在绣凳上坐下,一边说:“说来也羞愧,您可能不知道,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京城外来了许多流民,有那么多王公大臣,从京城到九黎山来来往往,甚至包括儿臣,包括其他皇子公主,都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唯有三皇姐,只有她派人一一将他们妥善安置,开她自己的私仓布施救济。”
良妃听着,有些怔愣:“永安平日里,看着那般凌厉的一个人,竟然……”
“不可置信对不对,”姜延垂下头,苦笑道:“还有更不可置信的,我们大慈恩寺的俗家弟子,大皇姐,从大慈恩寺诵经归来,遇到拦路讨食的流民,非但不曾施以半分援手,还纵容小厮殴打瘦骨嶙峋的老人,任由四岁稚童惨死在她的马下。”
良妃听着听着,眼底却涌出泪,甚至到最后连肩膀都在颤抖,她捂着嘴凄声抽泣,一边喃喃道:“难怪……难怪……”
姜延却不知她这话是何意,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手足无措的替良妃抹去汹涌而出的眼泪。
“她跟他…那么像…”谁知良妃竟越发哭得厉害,说话都带着泣音:“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的!”
良妃这话说得含糊,姜延却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他站起身,往窗外张望了一眼,将窗门彻底打开,又将紧闭的房门打开。
确定四周无人可以窃听,才俯在良妃耳边,轻声问道:“母妃,你这话中是何意思?”
良妃捂着眼睛,眼泪便从她的指缝里涌出,哭倒在姜延的肩膀上,抽泣着,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早该知道的,皇上待她那般恶毒,她的性子向来高傲,又怎么可能会安心生下他的子嗣,又怎么可能告诉永安,她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姜延的双眸猝然放大。
第25章
容涣能感觉到姜妁正冷眼凝视着自己, 故作不知,饮茶时唇角却控制不住的往上翘。
姜妁这个人,关心人时也是一副凶狠的模样,柳眉倒竖, 水眸一瞪,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凶神恶煞, 她的眉眼也不柔和, 斜眼一撇都带着凌厉的锐气。
却就是正正好好的长成了容涣喜欢的模样, 不论性子也好, 面相也好, 一个眼神便能将他的心填得满满当当。
起初,姜妁若能与他多说两句话, 容涣便能一整日心情愉悦,可人都贪心, 渐渐他不再满足于多说的两句话,他想姜妁多看他两眼, 朝他笑一笑。
后来容涣发现,原来,他不是姜妁捧回院子里唯一的一捧花,她的身边还有许多花花草草,他嫉妒啊, 他恨不得一把火把那些花草烧个干净才好, 只留他一个开在她的院子里。
可容涣怕姜妁不高兴, 一个花圃里,总得姹紫嫣红才好看。
于是容涣便努力做盛开得最亮眼的那朵花,甚至也不止做一朵花,要做能替她分忧的笔, 做能让她彻夜酣睡的枕。
要让姜妁抬头看向她的花圃时,一眼就能瞧见他,要让姜妁目光所及之处都有他的身影,能让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间,再久一点,长一点,最好对他爱不释手,彻底忘掉那些没用的东西。
容涣放下茶碗,摊开手给姜妁看,笑道:“劳殿下忧心原是臣的不是,方才在途中,不慎遇到不知哪个山头的匪徒,苦劝无果,这才动了刀剑,这血并非臣的,许是他们谁沾上的吧。”
姜妁乜他,一边缓步在桌前坐下,讥讽道:“也就容相这般大胆子,敢将本宫当傻子哄。”
“殿下这话可严重了,臣怎敢如此,”容涣面上笑意不减,嘴上讨着饶,眼睛却亮晶晶的,仿佛缀满了万顷星河。
姜妁又瞥了一眼他明显被撕裂一截的袖口,冷笑连连:“那本宫倒是不知道,这哪个山头的匪徒这般胆大,敢在皇帝避暑行宫的必经途中拦路抢劫,容相不妨说出来,让本宫见识见识,也好让禁卫军前去剿匪,省得回头父皇回京,他们也这般狗胆包天的上来‘打劫’。”
她越说,容涣笑得越发勉强,她又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副势必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