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不愿意,”裴云渡开口解释道:“当年主上硬逼着皇上将夫人还给他,是夫人以死相逼,主上才不得不……”
裴云渡是最早跟着霍砚的人,对霍砚和白菀以及建明帝之间的纠葛在清楚不过,听姜妁误解霍砚,便忍不住开口替他辩驳。
“既然他国库没钱,那就先将那些狗官的家先抄个底,不够再说,”姜妁没兴趣听裴云渡细数霍砚的丰功伟绩,在她眼里,霍砚如果当真如旁人所说,对她母后爱得如痴如狂,就不会任由她在冷宫悲苦等死。
裴云渡不是没听出来她在转移话题,却觉得此事强求不得,便按下心中几欲脱口而出的话,站起身准备走,想了想又道:“倘若殿下日后继位,国库仍旧空虚至此,恐怕大事不妙,您再仔细想想,夫人有没有交与您什么东西,兴许那便是国库财产的所在。”
姜妁烦躁的挥手让他赶紧滚,她也明白裴云渡的意思,可是当年,白菀临死前,除了将能控制那一支私兵的银哨子交给了她,其余的,甚至连一句离别的话都不曾与她说。
这只能说明,霍砚临死前并没有将国库银两的去向告诉白菀。
想到这,姜妁忍不住冷笑连连,这就是爱吗?霍砚和建明帝又有什么区别呢?明明不过就是私心和占有罢了,却偏要如此冠冕堂皇。
见裴云渡三两下闪身不见,一直候在一旁的素律,见她满面怒容,也忍不住心生退意,却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往上走了一步:“殿下,方才宁国公府的人来传话。”
姜妁面色稍霁,问道:“怎么了?还是说宁国公临时变了卦?”
也不怪姜妁如此想宁国公夫妇,她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在后宫吃遍苦楚,受尽侮辱,是以,她对宁国公夫妇一直都不太亲近。
倘若不是这回用得上他们,恐怕姜妁至死都不愿与他们走拢半步。
素律摇头道:“是宁国公派人来传话,不过好像有异议的并非是他,而是白氏族人。”
说着,素律便为还未得见的白家人捏了一把汗,姜妁这几日心情相当阴郁,方才还有怒气未散,这会儿却有不知死活的硬要撞上来。
果不其然,姜妁眉峰一凛,勾唇笑了一下:“是吗?本宫倒要瞧瞧,是哪个这般狗胆包天。”
“这件事情,不光我们不会同意,所有族人通通不会同意,你们收起这份心思吧!”
宁国公府的花厅内,宁国公夫妇坐在上首,一旁围坐着七八个老者,无一不是鬓发斑白,有的还满脸怒容。
说话的,是坐在右上的第一位老者,他发髻全白,面上的皮肉松垮,眼珠浑浊,嘴角往下耷拉,手上还捏着一杆烟木仓‘吧嗒吧嗒’的抽着。
“太姥爷说话直,国公爷和夫人莫要放在心上,”他身后一个明显年轻几岁的白舅爷,瞥见宁国公夫妇的脸色,忙堆着笑脸打圆场道:“国公爷和夫人是说先皇后的阴宅要迁回祖地去?”
白菀是外嫁女,身故后应该葬在夫家的祖地,可她的情况特殊,一直入不得姜氏皇陵,如今她的墓要迁回白氏陵园,就还得这几个族老同意。
因此,如今倒也不是和他们翻脸的时候,想到此,宁国公的脸色稍霁。
他点点头道:“这么多年,先皇后入不得皇陵,和小皇子一直孤苦在外,如今皇上好不容易松口,我们夫妻便想,将他们一并迁回来,平日里也好有人烧香供奉。”
“做梦!”白太姥爷将烟杆往桌前一敲,烟灰顿时四处飞扬,他瞪着眼看着宁国公夫妇:“她为何入不得皇陵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此令家族蒙羞之人,怎能让她回祖地去?不行!万一她败坏了风水,底下的丫头和她有样学样,丢的可是白家的人!”
他的话引起其他几个族老的共鸣,纷纷点头称是。
宁国公夫人听见他们这般侮辱白菀,登时便气得眼眶通红,忍不住捏着帕子抹泪,一旁伺候的嬷嬷也面露哀色,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宁国公的脸色也难看得很,方才还想着忍一忍,这会儿却什么也顾不得了,他铁青着脸看向白太姥爷,厉声道:“皇上至今未定先皇后的罪名,外头流传不过捕风捉影,怎么从你们口中说来,便成了铁板钉钉?本公告诉你们,皇上一日未定先皇后的罪,她一日便是皇后,是皇上的嫡后,你们这是犯大不敬之罪!本公有权将你们当堂缉拿!”
白太姥爷被宁国公这副神情骇了一跳,别开脸咽了咽口水,瞟眼打量着宁国公夫妇,最后索性瘪着嘴不再说话,叼着烟杆吞云吐雾,面上却还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白舅爷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国公爷,夫人,不是我们几个族老不近人情,这实在是于理不合啊,先皇后已是外嫁女,这天底下哪有外嫁女身故后,葬回娘家祖坟的道理?”
“她就算嫁了出去,也仍旧是我白家的姑娘!”宁国公眉眼含怒,他无论如何也要让白菀归宗,厉声道:“还是说,本公这个族长做不得主?”
“哼,”白太姥爷阴阳怪气的嗤了一声:“让她入祖地,便是坏了我们白家的风水,即便国公爷是族长,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吧?”
宁国公早看这个倚老卖老的白太姥爷不顺眼很久了,斜眼看他,一边道:“坏没坏风水,你说了不算!”
“况且,这是永安公主的意思,皇上也是应允了的,你们若是不同意,便是抗旨不遵。”
宁国公一顶高帽压下来,白舅爷扯着嘴笑,也不说话,其他几个面面相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白太姥爷挑眉虚眼又开口道。
“她是先皇后没错,是嫡后也没错,可如今,头顶上还有一个皇后呢。”
他的眼睛并不看着宁国公夫妇,翻着眼白往上瞟,端的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且不说她是当今皇后,她也是我们白家的姑娘,这坟能不能迁,怎么也不问过当今皇后的意思?”
“你说要问谁的意思?”一道散漫的女声兀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