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连楚,让她栽得彻底。
在那之后,虞逸虽然享用着软乎乎的大床,却毫无睡意,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午时,李经来找她一起去一楼吃饭看戏时,被她憔悴的面容吓了一大跳。
他惊呼道:“公主,你这是被鬼上身了吗?”
虞逸连白他的力气都没有。
她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无力地趴在桌上。
李经见状,关心问道:“要不我让人把午膳端到房间来?”
虞逸“嗯”了一声。
李经得令,便打算去吩咐人,但虞逸又马上改变了主意。
“不行,含玉扶我下去,我要去看戏。”
昨夜一晚到今日天亮,只要一闭上双眼,与连楚的吻就会重现在脑海。
而每当她回忆得正甜蜜的时候,连楚的话就会不适宜地打断这美好的记忆。
宝物……
鬼知道他要什么宝物!
就这样,连着好几个时辰,她的心情都在甜蜜和烦恼之间蹦来蹦去,这般反复了无数次后,她终于要接近崩溃了。
她不能这样下去了,所以她决定,去听戏转换一下心情。
如此这般,她和李经来到了一楼。
然而到了大堂内,她一眼就瞧见了害她如此凄惨地始作俑者。
连楚正端坐于一张桌子前。
虞逸看到他的瞬间,就开始头疼,想要立刻回房间。
李经却在她转身之际,扬声朝连楚打了招呼:“连大人!”
瞬间,虞逸觉得自己的脚步有千斤重。
李经从来没让她这么头疼过。
偏偏李经不自知,在连楚向他们望来时,还热情地招了招手。
虞逸顿时无言。
他不是害怕连楚来着吗?
那日她替李经把明细簿带给连楚时,并没有询问那是什么,因此她并不知道连楚要帮他们解决因赈灾而造成的损失,也不知道,昨日出发前,连楚已经思考出了解决办法,并且愿意提供银两,为他们填补空缺。
因为这,李经对连楚的态度大变,从原来的畏惧,变成了敬佩崇拜。
既已被连楚看到,虞逸无奈之下,只好继续迈步,不情不愿地往连楚那儿移动。
连楚所坐的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海鲜禽菜,水路杂陈,应有具有。
一眼扫过去,大半都是虞逸喜欢的吃食。
“我想着公主和李公子也差不多时辰下来用膳,便让人准备了这桌子的菜。想来公主昨晚没休息好,可得多吃一些补补身子。”
他意有所指,让虞逸呼吸一滞。
李经却没有听出这话语间的深意,“连大人,你真是太了解公主了。我方才去找公主时,公主就像是僵尸似的,怪吓人的……”
他还要再说,虞逸快速拿过一只鸡腿,猛地往他嘴里一塞。
她恶狠狠地道:“这么想说话,吃完饭给我说书去,我会让你好好说上几个时辰的。”
李经呜呜咽咽,拔出鸡腿后,可怜兮兮地不再说话。
见他不再多言,虞逸这才收回手。
然而下一刻,手又被连楚给牵了过去。
昨日的亲密又重现在脑海,她心头一跳,就要缩回手。
但还没来得及收回,连楚已拿了帕子,为她轻轻擦拭手上的油渍。
待确认擦干净了,他取来一只蟹腿,小心翼翼地剪开,除掉蟹壳,放到了她的碗中。
“我记得公主喜欢吃蟹,公主尝尝,这做得怎么样?”
虞逸没有拒绝。
毕竟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要和食物过不去。
她尝了一口,随后不由感到惊喜。
这蟹肉就像是豆腐似的,入口即化,咀嚼间蟹香味浓郁,充斥舌齿之间,且没有一丝的腥气。
因为这一口蟹肉,她把方才的不自在彻底跑到脑后。
“好吃!”她由衷夸赞。
连楚笑了笑,又接连夹了几道菜给她,无一例外,全都是难得一尝的美味,堪比凤髓龙肝。
等一桌饭吃下来,虞逸心满意足,精神气也补满了不少。
她叹道:“不知做这些菜的大厨愿不愿意进宫。”
若她日日都能吃上这样的神仙佳肴就好了。
连楚缓缓开口:“愿意的。”
“嗯?”虞逸疑惑地看向他。
她都还没问,怎就知大厨愿意了?
趁着李经埋头与螃蟹壳对战时,连楚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暖暖的气息钻进她的耳中,惹得她一阵战栗。
他低声言语,像极了情人间的呢喃:“我说过的,只要公主给予我想要的,公主让我做什么都成。无论是面首,还是厨子。”
虞逸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他却已经坐直了身子。
她脑袋僵硬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
所以,这一大桌子的菜都是他做的?
瞧着虞逸的神色变化,连楚知道她想明白了。
他又道:“这顿饭就当做是试用,看来公主对此很满意,那么我也放心了。”
一旁的李经听到这话,不明所以。
虞逸却紧紧捏起了拳头。
先以美色勾住她的魂,再用美食抓住她的胃,他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她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其他的招。
事实证明,只有她想得到,没有连楚做不到。
在之后三天的船上生活中,连楚又连续展露出了抚琴、舞剑、制香等各种才能,成功俘虏了她的五官和身心。
可他懂得适可而止,每当虞逸沉迷其中,他便会适时收手,让她在一片余韵中惘然不舍。
虞逸被他折磨得快要疯了。
那种临近绝望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饥饿之人面前摆着一只烤鸡,伸手就能触之,但烤鸡突然跑了,而它又不会跑很远,每当它离你远了,它就会停下来等你,但等你追上了它,它就又跑了。
无穷无止的诱惑,就算她意志再坚定,她也受不住。
更何况,对于美人,还是个全能的美人,她的意志本就不坚定。
所以,当船靠岸的那一刻,她就急匆匆地下了船。
她必须远离连楚这会让人上瘾的玩意儿。
在他们出发前,就已告知了皇宫和燕国公府他们大致到达的时辰,因此他们下船时,已有马车候在码头边。
连楚眼睁睁地看着,虞逸如受惊的小猫似的逃到马车上,只轻笑一声,没有阻拦。
他不能逼得太紧,否则小猫逃了,他该怎么办?
在虞逸走后,他才踏上燕国公府的马车。
随后,他前往了皇宫。
*
勤政殿内,皇帝眼风锐利地如老鹰一般,正紧紧盯着连楚。
连楚一派坦然,默立着等待皇帝开口。
皇帝在殿中踱着步子,在连楚身边来来回回走了多遍。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他才开口道:“这次承王之事不宜外传,你可知道?”
“臣明白。”连楚颔首,“臣已安排了,如今百姓只知公主探破黎州贪污案,并不知承王与此事有牵扯。”
皇帝走近他,身为九五之尊的气势压了过来,但连楚丝毫不惧。
皇帝问他:“连卿,你当真一点儿功劳都不要?”
在连楚送回的奏折上,他详细写明了虞逸如何发现方德利贪污,并通过关系事先说服一富商为百姓捐粮,而对他自己把灾民自荒山上解救下,揪出涉及贪污案的官员,以及对灾民的细心安排等,他都是简而概之,甚至可以说是一笔带过。
他沉着道:“臣需要的不是功名。正如在前往黎州前,臣与陛下说的,臣只是想通过这件事,让陛下和天下的百姓看到公主的另一面。公主虽身体娇弱,但她心智强大,容臣大胆说一句,在臣看来,比起承王,公主要强大得多。”
妄议皇室成员,这是不小的罪名。
但连楚说得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就像在谈论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皇帝对他的直言不讳似乎也习以为常。
他并未表露出来一丝不悦,反而因为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夸赞,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
“是吧,逸儿随朕,自然聪慧坚强。不过,她一个小姑娘,即使笨一些,柔弱一些也无妨,反正她是公主,也无人敢欺负了她。”
“陛下,龙之所出,没有软弱之蛇。公主不会想要一直依附于他人,臣方才也说过了,公主比起承王,甚至比这天下许多男子都要强大,还请陛下不要只把她当作一才及笄的姑娘,她是陛下的女儿,不应被男女之别所束缚。”
连楚字字坠地有声,声声铿锵坚毅。
皇帝心思深沉,立马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眯了眯眼睛,双眼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在去往黎州前,连卿说要让逸儿磨炼一番,因皇后赞成,朕便也没有多问,只当连卿是出于为师者的考虑。但现在,朕想要问一问连卿,你让逸儿去黎州是想要教她什么?你方才所言,又是为了告诉朕什么?”
连楚目光平静地对上皇帝的眼眸,拱手郑重道:“陛下此时心中所想,便是臣心之所向。”
*
和连楚、李经告别后,虞逸没有立马回宫。
她知道,皇帝皇后一定得知了她偷偷去黎州的消息,说不定现在还在气头上。
虽然他们平时把她当作掌中珠,训一嘴都舍不得,但离开皇城在他们看来是无比危险的事。
只要涉及她的生命安全,无论她如何撒娇,这事都无法轻松揭过不提。
所以她决定,等到他们的气消一些后再回宫,那样也能少被训一会儿。
回到熟悉的环境中,虞逸总算是轻松下来了。
她舒舒服服得泡了澡,又睡了一觉。
醒来时,听闻她回来的殷娇娇和穆柔,正好来到了公主府。
殷娇娇一见到她,就开始揶揄:“听闻这回在黎州府,公主可是大出风头,赚得了不少好名声啊。”
听殷娇娇如此说,虞逸一愣,“这都传开了?”
“传开了。现在坊间都在传,说公主殿下虽然贪恋美色,不讲规矩,肆意妄为,但是有一颗关心臣民的心。”
虞逸沉默良久,“……这确定是好名声?”
虽说话本子里也常有先抑后扬一说,但这抑得也太多了些吧?
殷娇娇安慰她:“公主往好方面想,至少关于你的传闻,少了一条好吃懒做是不是?”
虞逸又默了默,“……谢谢,有被安慰到。”
三人闲扯了一会儿,穆柔看出了虞逸心中藏事,关心问她:“公主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虞逸正好需要有人听她吐露心事。
穆柔这关心的一问,正好戳中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