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赵堰只听见了自己心里有一根弦就这么地在足足比他小了快十岁的小孩儿面前断了,断的连个渣渣也不剩,难不成他真这么拿不出手?
天塌了也不为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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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
泗家楼里,顾客不绝,整个一楼里坐满了来喝酒的人气氛,闹哄哄,很是喧哗。
有装模做样斯斯文文品酒的人,也有一边喝酒一边划拳的人,也更有如同借酒消愁般抱着个酒罐子往嘴里闷头灌的人。
“凭什么啊?卖猪肉哪里丢人了?哪里就不配了?他们不吃肉吗?不吃肉吗?”
赵堰与周浦和所坐的位置是靠着轩窗的一方矮桌旁,桌上已摆放有两个空得不剩一滴的大酒坛子,赵堰的手里又还单独抱有一个小酒坛。
起先他还用大口碗,这下是直接抱着酒坛子,说一句话喝一口,跟个生怕把自己灌不醉的模样。
赵堰似是喝得已经有很多,脑子都不怎么清醒,嘴里反复控诉着同一句话,“他们不吃肉的吗?凭什么看不起人?浦和,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吃不吃肉!”
赵堰宛如到了无处可泄的气头上,直接一拳捶向矮桌上,桌上的酒坛子和酒碗都跟着抖了几抖。
周浦和赶忙扶正要摔下桌的酒坛子,逼着自己不与耍酒疯的赵堰计较,眯眼连连点头,“吃吃吃,肉还是要吃的!”
“吃还嫌弃!”赵堰又是一捶桌,似是他越是捶,别人就不能嫌弃他了。
已听了赵堰的唠叨半个时辰有余的周浦和是再也没精力听下去,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周浦和推开旁边的窗户,让凉风更灌进来多些,好将他身上的酒气吹散些,他一边望着窗外,一边对赵堰道:“你就知足吧,至少你还能有酒喝,宋檀之前不还给你抱过一坛子酒回去陪你喝酒吗?哪像我啊?我自与宣姿成亲后,除了你在成亲的那日,沾了一点儿酒,平日里一滴的酒也没机会喝过,准都不准的。”
周浦和想起之前宣姿给他立下的不准喝酒规矩,他也想捶桌了。
不喝酒,怎么可能嘛!
隐约间,上一回与他们大口喝酒已是在了一年多以前了。
周浦和无奈摇头,今日赵堰在他面前喝酒,他也只有在一旁看着的份了。
周浦和用银筷沾了点儿酒渍,点在桌面上,又道:“知足了吧你。”
赵堰不听还好,一听了,整个人干脆站起来,拿起酒坛子就往嘴里灌酒,手背再一擦嘴,“我大口喝酒,怎么了?就问,怎么了!”
赵堰的嗓门和动作太过大,引来邻桌好些人的嫌烦与不解目光。
周浦和以手遮脸,只想与赵堰装作不认识,要不是他还要等宋檀来,老早想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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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檀赶来泗家楼时,是又再半个多时辰后。
她刚迈进泗家楼,楼里面的小二立马相迎上来,点腰问道:“姑娘是一个人?要不小的带你上二楼雅间选个好位置?”
宋檀目光在大堂里搜寻了一转,“不用了,我只找一找人。”
她从酉时左右就看不见赵堰的身影,哪儿都找了,就只剩下这一地儿。
“赵堰!”
宋檀瞥见一楼角落里一腿站在木长凳上的赵堰,朝着他的方向大喊道:“赵堰!”
赵堰喝得多,再因是背对着宋檀的方向,他就跟个聋了听不到声音一样,吱也不吱一声,单方面地给周浦和倒着自己肚子里苦水。
还是周浦和先注意到宋檀,他直起身招了招手,“宋檀,这儿。”
他可算是逃脱得了了。
然而周浦和面上的笑容还未展露完全,一眼又看见跟在宋檀身后的宣姿,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他立马摊手给宣姿看,“我没喝酒,真没喝酒。”
宣姿不言,眼底流露出来的情绪,无非就是让周浦和自个儿看着办吧。
赵堰终于也反应过来是宋檀来了,他蹭蹭蹭,整个人干脆跨到桌子上站着,平下声问:“你来做什么?”
宋檀跑上前,因赵堰本就比她高出快一个头,这下他再站到桌上,更是高了。
宋檀仰头瞪着赵堰,指了指他,又再指了指地,“你给我下来!”
“你吃猪肉吗?”赵堰蓦地问。
宋檀反复深呼吸,忍着整个一楼里投来的好奇目光,再次清晰吐字,“你先给我下来!”
“你嫌弃我。”赵堰道,整张脸因醉意涨得红。
不知到底是泗家楼顶上挂着的明亮灯火还是别的什么,竟然衬得赵堰的眸里点点亮。
赵堰的话一落,周遭顿时传来“咦”的一声,难怪,一个大男人无缘无故跑到桌上去站着,还当是做什么,原来是被自家的婆娘给嫌弃了啊。
隐约间,周围甚传来一两声的极低哄笑。
宋檀再次深呼吸,硬着头皮依旧仰头看着赵堰,道:“不嫌弃,你先给我下来!”
赵堰望着下头脸都不带笑一个的宋檀,是愈发的觉得心里头拔凉拔凉,其实他待她也算好的吧,为什么她还嫌弃他啊。
“我不嫌弃,你别在意我娘她们的想法,我也不喜欢我娘,我小弟年纪小,不懂事,他说错了话,我待他跟你道歉。”宋檀全程掐着掌心道出这么一句话。
她自来心高气傲、别扭又傲娇,从未与旁人道过歉,今日与赵堰说的这些,已是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你是说真的?”赵堰问。
宋檀再次掐了下掌心,点头,“真的。”
赵堰一下咧嘴笑,又是觉得宋檀长得跟个天上的仙女儿一样了。
他从桌子上跳下来,结果一个没稳住,身子要往前栽去,他一下抱住在自己身前的宋檀,掌心之下不可一握的腰肢,又是跟个蜜一样了。
以往都是只能看得见,摸不着亦吃不着,如今枉地一下握住,赵堰带有醉意的眼眸一下明亮了不知些许,掌心甚还下意识浅浅摩挲了下。
“你还要抱多久的?”
宋檀忽地一个冷声,让赵堰立马手烫地缩了手。
宋檀顾忌赵堰喝多了酒,况且周围还有两三桌看热闹的人,她不愿与赵堰多耗,牵着他的衣角边边一角,低声催促道:“跟我回去了。”
赵堰才不会在意那群人的目光,他只是傻笑般地道:“我给你摘个月亮。”
“什么?”宋檀以为是自己听错。
赵堰三两下站上刚刚站过的桌上,抬手便取下泗家楼挂在半空中的一盏明灯。
泗家楼整个一楼里之所为如此亮堂,就是因挂在半空中的无数灯笼。
喝酒嘛,自然讲的是一种风雅与氛围,泗家楼在这方面做得尤其好。二楼是单独隔开的雅间,有屏风,有矮几,一个“雅”字冲在最前。一楼则要宽敞许多,没有隔开,就是一大片,顶上挂有数十的小灯笼,烛火荧荧,格调还是有的。
赵堰将明灯塞到宋檀的手中提着,还是那副肆意笑着的模样。
站在一旁看了整个戏剧过程的小二站出来,指着灯笼欲言又止,“这,这,这是我们家。”
就连周浦和听了这句话一个没憋住,也笑出声,不过被身侧的宣姿拉了下,他生生咬唇,将自己不够厚道的笑声给憋下。
宋檀在众目睽睽之下,多少也是有点过意不去,正想把灯笼还给人家,赵堰非掏出银子放到小二手里,“我买不成吗?”
小二看着手里够买两盏灯笼的钱,思索一番,点头笑:“成啊!怎么不成。”
宋檀遮了遮脸,赵堰则跟个捡了个大便宜一样,转过身,拉着宋檀的手跨出泗家楼的大门,潇潇洒洒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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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赵堰拉着宋檀,倒不如说出去后,是宋檀牵着他。
赵堰在泗家楼里喝了太多的酒,脑子本就有点晕,这会儿再一出来,被迎面而来的夜风一吹,脑子更晕了,走路都有点走不稳了。
在赵堰又一次地蹲在路边缓缓后,宋檀终于认命,干脆自个儿牵着赵堰的衣袖边边一角,带着他走。
月牙如钩,挂在天际一侧,撒下淡淡清辉。
这会儿街上再无一个行人,四周静得很,二人脚步踩在青石街上的碎声,彼此之间都能听见,还有路旁偶时会传出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
宋檀一手提着赵堰方才给她摘的“月亮”,一手牵着赵堰,低头看见自己与赵堰时不时会依偎在一起的影子,竟有一种两人静好的错觉。
“赵堰。”宋檀忽地轻轻唤了声。
她也不管赵堰是否听见了没,继续轻声说道:“不知道你到底信不信,我刚才,是说的真的,我现在,没有嫌弃你。”
宋檀想起赵堰的那两把一大一小的刀,浅弯唇,又添了一句:“我也没有忘记你的宝贝。”
“宝贝?什么宝贝?”赵堰问,听声音,有些迷迷糊糊,显然还未过酒劲。
“算了,不同你说了。”宋檀好不容易才有的好心情被赵堰冷不伶仃冒出的一句话,给消了大半。
有些事情讲出来就没意思了。
赵堰猛地甩了甩头,逼着自己褪去醉意,眸里清明不少。
他立住,望了宋檀好一会儿。
“做什么?”
赵堰忆起方才掌心里的触觉,既然人家都口口声声说了不嫌弃了他了,那还等什么。
赵堰一下宛如眼里放光,拉着宋檀的手就往家中的方向赶。
“疯了?”宋檀手里还提着明灯,差点没赶上。
赵堰嘴角翘得老高了,“自然是要干大事。”
作者有话说:
干大事,搓手手。
这一章也有红包,爱你们!
因为周一要上夹子,周日晚上大概率先不更了,如果周日下午六点没有更新的话,就不要等了哦。咱们直接周一晚上12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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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酱酱
期间, 赵堰又是嫌宋檀走得不快,他急得干脆道:“我背你。”
宋檀往旁移了半个步子,防赵堰防得跟个狼似的, 直接说:“我才不要。”
刚才在泗家楼里, 旁边可是有好十几个人的眼睛落在她们身上, 赵堰还跟个不嫌丢脸似地跑到人家酒楼里的桌子上去站着,他不嫌害臊, 她可觉,宋檀只想快些带着赵堰离开,而现下, 宋檀越是觉赵堰喝多了。
不然这般急做什么?回去继续摸他的宝贝刀去?
一番跑, 她的头发都快乱了。
思及此, 宋檀往地上二人的影子看去,因她的手里提着灯笼,地上人影尤其显,她对着影子顺了顺微乱的发髻, 将碎发别到耳后,背脊始终挺直。
赵堰看着宋檀这副不慌不忙的模样,愈发的觉得痒, 就像是有只猫儿似地在那儿一个劲地伸爪。
偏生宋檀好好地走她的路、整理她的头发,看也不曾怎么看他一样。
也不知是她真没会他的意, 还是她固来的大家小姐矫情劲儿故意在他面前装作不懂、装矜持。
“你盯着我做什么?”
宋檀发现赵堰一直盯着她,她怔怔摸了下脸,“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宋檀隐隐间逐渐有了些不明不白的怒意, 不然赵堰为何看向她的眼神就跟个盯肉似的。
“没什么。”赵堰咬了下牙, “回去再与你说。”
宋檀自看出赵堰的面上的忍意, 她虽不懂得赵堰到底想干嘛, 自个儿倒是觉得神清气爽了。
今傍晚,她寻不到他的人,在江水巷的周围足足闷头寻了好久,就怕他将娘的举动和宋宇的话放在心里。她想起周浦和的铺子,一过去时又才发现周浦和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两人定是在一起,替他守着铺子的只有宣姿一人。最后还是宣姿带她来的泗家楼,不然她一个人不知道还得寻多久。
谁叫他闷声不吭地就跑了呢,宋檀想起两个时辰之前的事情,脚下的步子刻意放慢了许多。
然而这边可是让赵堰忍惨了,就跟个有人在他心头拿刀磨人似的,原本不到半个时辰的路,他都快觉得宋檀跟他耗了快一个时辰了。
再耗下去天儿都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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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方一回到家,宋檀想将赵堰“打劫”来的灯笼挂在窗外的檐下,院子里的大门“砰”的一声被赵堰大力关上。
声音震耳得宋檀的右手抖了两抖,宋檀拍了拍胸脯,不想和急躁的赵堰多计较,继续屏息踮脚挂灯笼。
眼前的方向一下暗了许多,赵堰不知何时跑来出现在宋檀的眼前,一把夺过宋檀手里的灯笼,轻轻松松将灯笼挂在檐下。
宋檀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又是忽地一轻,整个人瞬然间天旋地转,被赵堰扛在了肩头之上,肚子被抵得发疼。
“你!你发疯啊!”宋檀气急,一顿急拍赵堰的背。
“别说话。”赵堰皱眉,着实心急外加猴急,再空出一手反手将屋子里的门也给关上。
“砰”的一声,房间内昏暗下。
听见赵堰急促呼吸声,宋檀脑子一懵,拍打人的手也跟着停顿下,此时不知道也该知道了。
“等一下!”
在被赵堰放下坐在床榻上的那刻,宋檀耳赤地大声喊出。
宋檀身子往后仰去,甚至伸出一手抵在赵堰的胸膛上,活怕了赵堰当真会对她做些什么出来。
可掌心之下,虽隔着一层衣裳布料,宋檀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赵堰传来的炽热。
她立马手烫般地缩回手,“你干嘛呀?”
“自然是和你,行夫妻之事。”赵堰一本正经,好像这件事情在他这儿,还真没啥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再正常不过。
不过赵堰在话落后,却是深深地皱了眉,好半天没个动静。
周浦和给他的小册上说了,这叫“鱼水之欢”,可。
可,到底……
赵堰的眉头可谓是越拧越深,他低头,认真凝着杏眼瞪圆的宋檀,他好像能从她的褐色眼眸里看见倒映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