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自私一回。
“你就没想过万一你当真回不来呢?”宋檀眼底含泪,她圈住赵堰的脖颈,凝着他再问,“我呢?你就没想过我该怎么办?我还年轻,刚过十八,就要当寡妇,你知道寡妇的日子有多难吗?”
赵堰听笑,“我今日听浦和他们讲你的事儿,他们都还夸你来着了,夸你有本事,赚的银子多,能吃苦,可比我有本事了。反正我也配不上你,你自己不都还说要重新找个夫婿的吗?”
赵堰手指卷起宋檀的一缕发,有一下没一下地绕在指间。
别说,有人在耳边闹腾的日子,还怪有一番风趣的。
“你还说!”说时,宋檀眼中的泪就嗒的一声落下了,落得干脆又决绝,“你一点儿也不在意我,你去和你的刀过一辈子吧。”
宋檀说罢就要从赵堰的腿上下来,怎奈腰被人圈住,她一点儿也挪动不了。
“你给我拿开。”宋檀道。
“我说笑的,哪儿能不在乎。”赵堰将人搂得更紧,胸腔里发出一阵笑,嘴角擦过宋檀的脸侧,“脑子里想的唯一就是你了,你说在不在乎。”
宋檀脸红,别过头。
“我给你寄了九封信,也不知你看懂了没,要不我给你讲讲?”赵堰眼神暗含期待,快一日了,他和宋檀连一句好话也没有说上过。
宋檀顺势给他台阶,抬了抬眼皮,说:“你想讲就讲。”
赵堰一下得了精神劲儿,“先说那鸟吧,你曾给我绣过一只小鸟,小鸟就是我了,至于媳妇儿你嘛……”
“我知道!”宋檀打算赵堰的话,再添一句,“还有,我给你绣的不是小鸟,都说了是在天上飞的大鹏!大鹏!”
赵堰没在意,又说,“我们在那儿晚上都是住白色的营帐,所以我给你也画了一张营帐,我以前一直以为漠北没河,除了干裂的沙子还是沙子,结果竟然那边也是有河的!细细长长的,我还偷跑去洗过澡呢。”
赵堰说话间,抓了宋檀的手过去把玩儿在手心里,似是说道兴头上,不时捏捏宋檀的手指。
“还有,我学了一首诗,你猜是什么?”赵堰跟个很是激动想邀功地问。
宋檀被赵堰拉过手巴拉巴拉地连声讲话,瞌睡来了些,她听见赵堰问她话,她直了直腰身,散了点睡意,“你说什么?”
“玲珑骰子安红豆……”
又是赵堰还没有说完话,就被宋檀给打断,她说,“想起来了。”
赵堰心花怒放,“所以,我给你画了两颗红豆。”
宋檀咬唇认真回忆,半天才记起赵堰说的是什么,“哪里红了?”
“你就不能意会吗?”
头一次,赵堰叫宋檀意会。
眼见着宋檀的头不时往下一点,赵堰在宋檀的唇上轻咬了下,干脆拥着人躺了下来,“明日再和你说!”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应该下章就能正文完结了吧,剩下的就是一些比较偏向于日常一点儿的生活,有怀孕有生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那些部分归在番外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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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瞧上
十月初五, 沉河边望江阁楼之上。
赵堰潇潇洒洒大方一回,在望江阁楼里摆了宴。
恰好前几日周浦和另外的几人凡是逮着了机会就说要给赵堰去去尘,是以, 今日赵堰请在了望江阁楼里。
来的人不算多, 只是平日里关系要较好的, 共坐了四桌。
还没动筷之前,周浦和率先执了酒杯敬赵堰, 他一拍赵堰的肩,说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当真可以,捡了一条命回来不算, 还让杨将军亲自来看你, 当上了人家的亲兵, 怎么也比以前在江水巷卖你那猪肉强。”
说什么出去征战一场,回来就能当上大将军,可比在荒郊野岭地碰见繁华酒楼还不可能。还是之前的那句话,能从战场上捡了一条命回来, 都得烧香拜佛了,何谈在此基础上能有更大的出息。
不过,执杯的周浦和转念一想, 杨将军的亲兵也算是很有出息了,日后赵堰就是跟在大人物身边做大事的人, 唯有他仍守着江水巷的小铺卖他的文房四宝,稍微想点多赚钱的路子,还得背着宣姿偷偷摸摸。
周浦和举起酒盏碰了下赵堰手中的杯子, 酒水洒出小小的一波, 他又道:“以后可不能忘了咱们啊, 别见了面, 跑得跟个身后有贼追来了似的飞快。”
“这哪儿会啊?我可都记着的。”赵堰不是个会遮掩情绪的人,从今日一早起,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乐观一派。
在漠北前方,得了赏赐的刀后,他都能兴奋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起来用帕子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刀,直至锋利刀刃在清冷月色下反射着白光,他还是宝贝地擦。
前日,杨将军到访,可又没把他给乐着,转头朝着宋檀抬下颌,眼底的激动与邀功溢出一大片。
此时,宋檀看见周浦和与赵堰道喜,心里稍稍的不是什么滋味。
除了她,没人再知道赵堰做过什么,得她一人独看见,胸腔里难受,偏生抬眸对上赵堰的明澈眼眸,胸口越发堵得慌,那日欲斥他的满言话语,在出口之际,终究又只得两字。
没有能比他更傻的人了!
前日。
许是因为赵堰胸口之上的那道深褐色刀疤,宋檀对出现在赵堰口中无数回的杨将军并无好感。
杨将军带了两个亲信来时,宋檀立于赵堰的身后没有说过多少的话,哪怕是杨将军从起初的关心赵堰如今伤势如何,再到后来的杨将军问赵堰是否愿意跟着他,宋檀皆是没有多大波动。
反观赵堰,宋檀觉他乐得都快能比上在回来的第一日见着她时还要高兴。
杨将军方走,宋檀望着送人离开的赵堰,问:“你想去?”
赵堰一扣后脑勺,有点不明白,“当然想了,而且你不是不喜我在江水巷卖一辈子的猪肉吗?希望我能争个本事。这还不算?”
宋檀简直想捡东西砸到赵堰的怀里,说他傻,他还不信。
“你不喜欢卖你的猪肉了?”宋檀竭力冷静下,换了句话问。
“喜欢啊!”赵堰不假思索,可最后一字道完,停顿了半晌,说,“可我也想出人头地,在将军身边当个亲兵,怎么也比卖猪肉有更多的出息吧。”
行吧,绕来绕去,又绕了回去了。
宋檀想起昨年赵堰站在院子中,对她喊出的那句话,声音哑下,仿佛一切都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怎有上回的前车之鉴,赵堰看出宋檀的隐隐不闷,眉梢一扬,道:“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冲动行事了,何况眼下四处平静,没有那么多的战乱的。再不济,下回我把你也给捎上?”
最后一句,赵堰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开玩笑,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和宋檀分开了,那些日子,除了难熬还是难熬。
宋檀瞥了眼靠近过来的赵堰,闷闷说:“谁要和你去赌命。”
“行行行,不赌命,不赌命。”赵堰全盘笑着接下,语气一转,恨不得再给宋檀表演一番他现在身怀的本事,豪迈拍了拍胸膛,“而且我现在身体可好来着了,以后每日都再练练,啥也不能伤你男人我分毫。”
哪怕是现在,宋檀听见诸如此类的露骨话还是会红耳,她瞪了眼赵堰,“你说的什么话?”
赵堰自是知道宋檀指的是他说的哪三个字,他不以为意,甚至俯下身,飞快在宋檀的额上啄了下,“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
此时的望江阁楼,宋檀想起前日赵堰犯的浑,双颊在不知何时突然红了起来,不用触摸,也能明显地感觉道烫意,额头更甚,好像上面曾被人啄过的位置处,又开始灼热。
宋檀悄悄往站着的赵堰看了眼,还好,还好,有别的人正和他说着道喜的话,他还没注意到她。
赵堰这边,今日恭喜他的人一个接一个,外头不知道的,怕当他今日是新郎官在望江阁楼娶亲来着。
杨栾絮年纪小,差不多最后起身,今日谢温瑜在,她不敢将自己全部的好动性子展现出,连酒也只浅浅尝了两三口,丝毫不敢多饮,唯怕自己喝多了会闹笑话出来。
不过她此前没有喝过酒酿,今日的浅尝,已是她的第一次,喉间火辣辣地疼,小脸腾红了一大半,她双手举了酒盏,学着周浦和的模样,对赵堰道:“赵堰哥,恭喜恭喜啊,好话都让他们前面的人给讲完了,我也就不多说了,只想说你要记得我的小绿毛,说好了等你回来后要送我一只的,你可不能忘了。还有以后你去了杨将军身边,还回不回江水巷的啊?”
赵堰点头,往宋檀那边看去,道:“回啊,宋檀可都是还在那儿的。”
“啧啧啧,这句话说的,若是宋檀不在那儿了,你就一次也不回来看我们了?亏你以前还说过苟富贵莫相忘,原来最先忘的人是你,有了媳妇儿了,不说不要兄弟,连兄弟的面也不想见了?”
赵堰方一道完话,朱巍昂便起哄,随之而来的,是有好几个人跟着附和,说赵堰原来眼底只有自家媳妇儿一个人
不少玩笑的目光落到了还在待脸上红意自己褪去的宋檀身上,她本就脸皮薄,容易害臊,此时再被众人一说,脸更红了,银筷执在手中,是停也不是,继续握着更也不是。
当初赵堰娶到宋檀时,喜宴之上,打趣的人比这还多,可好歹宋檀是坐在隔了距离的屋子里,头上顶着一张红盖头,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人没有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但现下,除了桌子底下,再无任何可躲避的地方。
宋檀的手心都快握出汗,有些无措,紧张感半点不少。
赵堰见状,心底悄然倍感棒,出声说道:“我就说说的,要是宋檀没在江水巷那儿,我也要回去的。”
说罢,赵堰仰头一口闷下酒盏中的酒,怎知坐于他左边的人立马给他满上,几人是打定了主意要灌他了。
宋檀见矛头视线到了赵堰的那儿,有点儿不厚道地稍稍松下心,她小幅度地侧头去看赵堰,只一眼,立马很快地又正回来。
被人瞧见了,别也把她给叫去喝酒。
-
日暮渐沉,红霞将消。
酒过三巡后,众人才从望江阁楼里出来。
赵堰走在最后,宋檀站在木制楼梯下等他。
赵堰酒喝多了,这会儿头重脚轻,尤其是踩在一级一级的楼梯之上,眼睛都要花了,脚都不知道该怎么落。
他重重呼出一气,望见宋檀站在下面,他咧嘴一笑,直接喊出口,“媳妇儿!”
在过去的快九个月里,他不是没尝过酒,在漠北,酒壶温在热水里,喝下去后,一路从口腔热到胃里,酒烫醉意浓,一壶没见底,眼前就好像出现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幻觉。
可没一次是真的。
如今眼前景真真切切,赵堰抑不住,跟个在家中一般唤人一般,张口就是心满意足的“媳妇儿”三字。
宋檀急忙回头看了眼众人的方向,见他们走的有些远了,应该听不见赵堰与她的声音,她才小声又急速地说:“你快些下来。”
跟个生怕人瞧见了一样。
赵堰三步做两步跨下来,今日他心情好,就勉强不与好面子的媳妇儿多计较了。
为彰显自己的大度,赵堰还伸出手,握住宋檀的手。
他就再牵她回家吧。
赵堰的力气太大,宋檀挣脱不开,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对上赵堰若无其事的眼睛,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最后,宋檀落下阵来,任赵堰牵,反正若是要丢脸,也是他同她一起的。
-
沉水望江阁的位置距离宋檀和赵堰的住处不算近。
先前谢温瑜还同他们走在一起,半路上说是要再去买两本诗词回去读读,与他们二人分开。
于是,小道上只剩了宋檀与赵堰俩人,道路弯曲凹凸,月色洒下,像是给小路撒上碎银。
夜风清冷,加上是在秋日里,迎面刮在人脸上,怪疼的。
赵堰的头依旧还晕,今日望江阁楼里热闹喧哗的场景,竟让他想起了在军营里的日子。
好似里面的每个人提起“屠户”还有“卖猪肉的”几字时,眼底多少有看不起和鄙夷感。
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错过。
“宋檀。”赵堰停住步子,怔怔开口唤了一声。
夜里总是要莫名多些忧愁伤感,落在头疼有醉意的赵堰身上,心底的难受感不是星点半点。
“嗯?”宋檀疑惑回头,这人方才还好好的,这是这么了?
“你现在看得上我了吗?”赵堰小声问。
宋檀就差去摸赵堰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烧得连带脑子都糊涂了,她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赵堰不答话。
宋檀也不说,似是要等赵堰自个儿同她说。
赵堰隔了足足半晌,才试探般地说:“不说你之前了,其实我知道,还有好多人到现在也都瞧不上我的,说我是个只会卖猪肉的,不配去参军,可怎么卖猪肉的就这么遭人瞧不上呢。”
赵堰说起这话来,眉间竟泛起一阵落寞,与方才在宴间神采奕奕的模样颇相反。
可以说,宋檀从未瞧见过他这般。
赵堰本意随口说说,反正他人都从军营中回来了,身边依旧是他所熟悉的淮武郡里的人和事,所有人都极好,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
怎知唇上忽地一凉,温温软软的触觉传来,赵堰的醉意顿时被驱散大半,眸中只剩下仰起头认真而又计较的宋檀。
宋檀踮起脚,嘴角轻碰他的唇,轻声说:“我瞧得上。”
作者有话说:
正文先停在这里,番外我慢慢写吧,基本上都是一些比较甜的日常,大概三四万字,没有任何大波折了。
番外的更新时间在每晚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如果不更的话,会在文案上面请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