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洲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最是怕血,就不用上前了,我会叫人安葬他。”
沈月溪试图挣脱他的手,道:“姚二郎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裴衍洲的声量不大, 却说得咬牙切齿。
他只对彩云几人吩咐道:“将他好生安葬了。”
回头又将沈月溪手中的玉佩夺了下来, 只淡淡地说道:“这玉佩我为你保管。”
沈月溪还未从姚仲青突然离世的悲伤中出来,手中的玉佩已经被裴衍洲收入怀中, 他抿着嘴便拉着她从姚府里出去。
她忍不住说道:“郎君!死者为大,何况姚二郎为汾东而死!值得我们敬重!”
他一把将她拉过来, 束缚在自己的怀中, 让她被迫对上他布满戾气的双眼。
裴衍洲见到沈月溪些许的瑟缩, 眼中戾气更甚,却是将她往怀里困得更紧,冷漠地说道:“汾东之危未解, 每日都会死人,我们应当尽快去寻岳丈, 以免贻误战机。”
沈月溪硬撑着含住泪水点点头, 裴衍洲说的没错, 现在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危机仍在,“你将玉佩还我。”
裴衍洲只当自己没听到,那藏到甲胄内的玉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拿出来。
沈月溪见他没有丝毫的行动,而身后还跟着他的手下,她不愿在外人面前叫他没了脸面,便强忍下来,暗想着等汾东平安了再同他要回玉佩。
裴衍洲带着沈月溪往将军府走去,昨夜城内骚动,沈南冲没有见到沈月溪去寻他,必然会来将军府寻找。
果然,他们还未到门前,将军府前的巷子里便站着一列兵士,那些兵士见到裴衍洲皆是一愣,随即脸上迸出强烈的喜悦,齐声喊道:“大将军!”
还在屋内寻着沈月溪的沈南冲听到兵士的大声喊叫,疾步朝门外走出来,先是见沈月溪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再看到裴衍洲顿了一下,满是希冀地问道:“衍洲这次带回了多少兵?”
裴衍洲淡然答道:“我选了千人,从水路先行过来,大军还得再等些日子才会到。”
沈南冲猛地皱紧眉头,与裴衍洲一起进了将军府才说道:“如今城内粮草匮乏,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岳丈放心。”裴衍洲面色淡定,未见一丝的慌张,“我知道城内缺粮,再等两日便有了。”
沈南冲狐疑地看向他,又听到裴衍洲说道:“昨夜城中有敌军混入,虽已歼灭,今日还是要全城再搜索一遍,以免有漏网之鱼。”
“咕噜——”沈月溪坐在一旁,肚子不合时宜地接连叫了两声,见裴衍洲与沈南冲齐齐看向她,不好意思地站起身,道:“我先回房。”
裴衍洲并不让她走,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那一张还不及他巴掌大的脸,问道:“你几顿没吃了?”
沈月溪被问得突然,险些出口的实情在舌边转了一下,矢口否认道:“没……就今日早膳还未用,我先回去……”
裴衍洲不言语地看着她,看得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是不争气的肚子还是“咕噜咕噜”直叫。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胡饼递给沈月溪,道:“先将就着吃一点,最迟后日,粮草便会到。”
沈月溪想了想,还有两日,汾东城还要靠裴衍洲撑着,便道:“我房中还有饼,这个你留着……”
裴衍洲靠着单手便将她压在了原处,叫她坐下,硬是将饼塞到了她的手中,冷硬的男子逼迫着道:“吃。”
沈月溪同他大眼瞪大眼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胡饼,只是她几日未进食,吃了一点便觉得吃不下去了,“我饱了。”
裴衍洲见着胡饼缺的那一点堪比十七的月亮,压在她肩膀上的手没有一点松动,逼着她又吃了一点,直到沈月溪实在吃不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才皱眉将饼接过来,也不讲究,顺着沈月溪咬过的口子便吃了起来。
“那……那是我吃过的地方……”虽说如今粮食短缺,能省则省,好歹换个边,那口子是她刚刚咬出来的。
裴衍洲看了她一眼,说道:“夫妻之间有什么关系?还是你嫌弃我?”
沈月溪眨了一下眼睛,她似乎在裴衍洲眼中看到一丝脆弱的敏感,但更快的,男子还是那副刀枪不入的刚硬模样,方才应当是她看错了。“这边沾了我的……你换个边。”
裴衍洲瞧向带着羞意的沈月溪,眼中有了松快,道:“你的甘露我又不是没吃过。”
“咳——”沈南冲猛地咳嗽了一声,他这个老父亲还在,好歹顾忌一下……
沈月溪被沈南冲的这声咳嗽羞得脸更红了,慌忙挪开视线,站起身道:“我先回房梳洗一下。”
裴衍洲与沈南冲商谈好事情,回房的时候,便见到沈月溪靠在梳妆台上睡了过去,折腾了那么多天,她瘦得厉害,眼下是淡淡的青紫色。
他的手指在她眼下轻轻划过,一吻落在她的眼皮上,将她皱眉调整了一下姿态,索性便将她抱到床上去。
将沈月溪放下时,怀中的玉佩掉落了出来,那玉佩像是有灵性一般落在了沈月溪的胸前,碧绿通透的玉佩虽染了血渍,依旧能辨别出那上面所雕刻的是月下溪流图案——玉是一块好玉,刀工却颇为稚嫩。
裴衍洲捡起那块玉,一下子便能猜到这是姚仲青亲自雕刻的,他缓缓闭上眼睛,心里想着无论如何,沈月溪这一辈子只能困在他身边,那姚仲青算什么……然而他握着玉佩的拳头越来越紧,恨不能将那玉捏碎。